第21节

    那双平时流转着精色的狭长凤眼，此时却烧的有些发红，他盯了她半天，剑眉皱起，然后一手撑着自己坐起，靠近栗小沫颈边，使劲嗅了嗅，然后放开她的手，躺了下去。

    “是我媳妇儿的味道。”咕哝了一句，他又闭着眼睛睡去。

    栗小沫的手僵在半空，完全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惊的愣住，却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感动的想要落泪。

    虽然栗小沫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味道，但是一个男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记得这一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栗小沫洗掉了自己手上的酒精味道时，门铃也恰好响起。

    门外的是司戈和一个瘦高的男人，瘦高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方形的包，见到栗小沫，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五嫂好，我叫耿唯安，久闻大名，一直不得见，今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哈。”

    栗小沫差点笑出声来，更伟岸……这名字真是……

    司戈却在后面踹了他一脚：“别练贫了，赶紧去看看你五哥。”

    耿唯安笑着越过栗小沫，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嫂子，我先拯救一下我五哥，等下聊哈。”

    司戈看着餐桌上没动的饭，眉头微皱：“他还没吃东西？”

    “嗯，我十一点过来的时候，他正烧着，我说去医院，他死活不肯，我只能让他先去休息，本来打算让他吃点东西再吃药，但是没想到就一会儿工夫，他就烧的这么厉害。”

    “没事，你不用担心，陆小五就这样，神经崩的太紧了，一旦放松之后，他身体免疫力也会跟着他的神经一起放松，感冒发烧什么的很正常。”司戈倒是不担心，他安慰着栗小沫。

    “况且有小安在，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耿唯安是医生？”栗小沫想到刚刚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怎么也无法跟严肃的医生联系到一起。

    “恩，耿唯安家世代学医，到他这一辈不知道多少代了，他自己也是个医学博士，虽然平时是上手术台动刀子的，这点基本的小毛病，他还是可以的。”司戈摆摆手。

    “陆卓尔为什么不喜欢去医院？”只要是正常人就都不会喜欢医院，但是正常人生了病，也还是会选择去医院，但是陆卓尔上午明显的就是在抗拒去医院。

    司戈叹了口气，伸手摸兜，掏出了烟来，但是看到栗小沫却又放了回去。

    “小五大伯和大伯母出事的时候，小五那天正好没去幼儿园，家里的保姆也正好放假回老家了，得知消息的傅姨带着小五赶到医院时，正好看到被推下救护车浑身是血的陆大伯和伯母，当时小五哭了，后来陆大伯和伯母再也没有醒过来，医院就成了小五心里的一个魔咒。

    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五岁的陆卓尔，那个孩子目睹了自己的亲人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的事实，他固执的认为，医院会夺走他爱的人的生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去过医院，好在这些年，亲近的亲友也没有生大病或者意外住院的，小五的四个姐姐生孩子的时候，小五也都只是托他/妈妈带去的礼物，等出了院，才去看的宝宝。”

    司戈想到那年冬天飘雪的圣诞节，当他赶到陆卓尔位于帕萨蒂纳的公寓时，他也是烧的迷糊，他冒着大雪，将医生请到家里，给他打了退烧针。

    栗小沫却觉得心疼，不是每个人都想外表那样强大，生死是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东西，成年人面对生离死别都撕心裂肺，更何况那样一个刚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认知的孩子，或许当时的他都不能真正明白死亡的含义，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医院带走了疼爱自己的大伯和伯母，而自己的姐姐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孩子的世界单纯而且固执，但是伤害却至深。

    耿唯安从卧室退了出来，看了一眼面色沉肃的两人，作为多年的发小和好友，自然了解司戈同栗小沫说了什么，他扯出一抹笑。

    “嫂子，不用担心，我给五哥打了一针退烧针，就是这段时间太累加上昨天晚上着凉，没事，我五哥身体素质好，打了针，睡一觉，醒来我保证他退烧。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药，等他醒了，你让他吃了就没事了。”

    “烧的这么厉害，不用挂水么？”栗小沫想到他滚烫的身体，还是心有余悸。

    耿唯安从包里掏出几盒药，然后抬头看了看两人：“没事，嫂子，不用挂水，保证明天还你一个健康的五哥。“

    说完这话，耿唯安看了看司戈有些肃然的神色，淡淡的笑了：“四哥，有些事情着急也没用，心病还需心药治，什么时候等他不得不去医院的时候，他就会克服这个心里障碍了，再说了，当初他……”

    “小安！”司戈厉声止住他的话。

    耿唯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说多了，他骚骚头发，转而爽朗一笑。

    “嫂子，你就让我五哥暂时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只有看到你们的评论才会觉得嗨森了

    ☆、爱若平淡

    送走了司戈和耿唯安，栗小沫回了卧室，给陆卓尔掖了掖被子，才回到客厅。

    就像歌里唱的：“下了一整夜的雨，早起就是好天气。”被大雨洗刷了一/夜的b市，显得秋高气爽，午后已经不再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非常舒适，而栗小沫就在陆卓尔采光极好的客厅沙发上拿着本书看了起来。

    隔一段时间去卧室里看看陆卓尔的情况，摸到他的体温慢慢的降下去，栗小沫终于松了口气。

    眼看夕阳西下，栗小沫看了看还在火上煨着的小米粥，想到自己和哥哥小时候发烧，妈妈总会给他们做一碗可口的鸡蛋羹，栗小沫扔了书，挽了头发，又钻到了厨房。

    晚上无论如何要叫他起来，吃点东西。

    陆卓尔从睡梦中醒来时，竟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他觉得嗓子在冒火，头沉的几乎抬不起来，而身体也酸软无力。

    屋里光线很暗，但是空气中却似乎有着淡淡的馨香，而这种馨香，陆卓尔熟悉无比，是栗小沫独有的味道，想到睡觉之前的种种，陆卓尔穿衣下床。

    紧张的拉开卧室的门，厨房里轻微的声响，让陆卓尔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

    栗小沫刚把调好的鸡蛋放到蒸锅里，一双大手就从背后伸了过来，而她也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卓尔将头枕在她的肩窝，脸颊贴在她的颈侧：“媳妇儿。”

    浓重的鼻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开口的声音却是无比沙哑。

    栗小沫伸手盖上蒸锅的盖子，然后才转身，与他面对面，额头轻轻抵着他的，眸底尽是温柔之色。

    “好了，烧终于是退了，看来耿唯安那一针还真的管用。”

    退开一点距离，害怕自己传染她：“耿唯安？他怎么会来？”

    栗小沫轻拍了他的手臂，眸色微怒的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某人硬撑着不肯去医院，说吃药就能退烧，结果都烧到四十度了，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给司戈打电话，他和耿唯安一起来的。”

    而陆卓尔，在听见医院两个字时，脸色微变，但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你先去漱个口，我给你做了小米粥和小菜，你先垫垫肚子，等下再吃点鸡蛋羹。”将近一天没吃东西，铁打的身体也难免难受，更何况陆卓尔的肠胃不是很好。

    陆卓尔坐在餐桌前，嘴里的软糯香甜的小米粥，还有清淡可口的小菜，头顶上温暖的灯光倾泻下来，对面坐着的女人目光缱绻，捧着和自己一样的餐具，细细咀嚼，陆卓尔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真实的幸福感。

    吃过饭，栗小沫看着陆卓尔苦着脸吞下耿唯安留下的退烧药，这才笑着将切好的苹果片塞进他嘴里。

    清甜的果香掩盖了药的苦涩，那种甜蜜也慢慢渗入了陆五少的心里，他抬头仰望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小沫，晚上留下来陪我好么？”

    栗小沫低头，眼前的男人，双手搭在她的腰侧，占有意味明显，而那双眼睛有如上等墨玉，里面仿佛有一团黑色漩涡，勾魂摄魄，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虽然两人关系已经确立，甚至非正式的见了对方家长，而且前段时间他还帮自己换睡衣，自己全被他看光了，但是……

    栗小沫兀自挣扎着：“卓尔……”

    “媳妇儿，如果晚上我再烧起来，没人管我怎么办？”陆五少一脸委屈和脆弱。

    栗小沫想到他下午的情形，想了一下，反正今天家里也没人，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她确实不太放心，明天是周末，索性就在他的沙发上凑合一宿，如果夜里他真的再烧起来，也好有个人照顾。

    栗小沫愉快的下了决定，但是她却忽略了一点，陆五少怎么会让自己的媳妇儿睡沙发！！！

    ******

    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的一丝阳光，调皮的打在原木地板上，照的窗边毛绒绒的地毯一片温暖。

    规律的生物钟让陆卓尔照常醒来，身侧温暖柔软的身体，让他心里充满了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和满足。

    原来晨昏与共，看你在我臂弯中醒来，竟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她的身上穿着他宽大的家居服，艳丽精致的小脸上此时带着睡眠充足的淡淡红晕，娇嫩的如同新鲜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浅尝她的味道。

    陆卓尔痛苦的别过眼睛，昨天晚上她抱了被子，坚持睡在沙发上，而他也不逼她，反正睡着了的她，要睡在哪里，是他陆五少说了算的。

    这一/夜抱着柔软馨香的她入睡，自己竟然一/夜好眠。只是，早晨醒来，看到这样的她，自己某个平时早晨就会兴奋不已的部位，此时更是痛苦的叫嚣着。

    纵然是美人如斯，陆卓尔却不敢再在床上待下去，他掀被下床。

    而此时栗小沫却因为他的动作悠悠醒转，她神智尚且有些混沌，却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卓尔，你去哪里。”

    陆卓尔回头，却看见眼前的小女人因为一番动作，扯得本来就很大的领子更低，露出一大片雪嫩的肌肤来。

    陆五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身下冲去，但是脸上两管热热的液体却是以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持续冲击着他的感官。

    在栗小沫的尖叫声中，陆五少面对自己的媳妇儿，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华丽丽的流了鼻血……

    ******

    陆卓尔平日里经常锻炼，身体素质被就比一般人好很多，这次生病也不过是因为着凉，在栗小沫的悉心照料下，第二天便一扫昨日发烧头重脚轻各种不适的感觉，吃完了自家媳妇儿的爱心早餐后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后，他自告奋勇的洗碗，而栗小沫则好笑的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一米九的他带着格子围裙，平日里在键盘上敲打，写出一个个功能和系统的修长手指此时浸泡在洗洁精的泡沫里，平淡而真实。

    爱若浪漫，那是爱刚刚开始；爱若痛苦，那是爱要分离；爱若平淡，那是爱要开花结果。

    一辈子那么长，两个人在一起，哪里会有那么久的浪漫和惊喜，真正的幸福，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和陪你慢慢老去的熟悉。

    司戈打来电话时，陆五少正在超市进行每周一次的例行采购。

    “小五啊，身体好了没。”

    陆卓尔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拿电话，眼睛还锁着眼前挑挑拣拣的女人身上。

    “嗯，四哥昨天谢谢你带小安来。”

    “得得，五少的谢我可不敢接。”你指不定给我挖了什么坑等我往里跳。

    “说正事。”面对其他人，陆卓尔又回复那个冷静自持的人，这么多年发小，他不认为司戈打个电话只为了问他一句身体好了没。

    如果是关心他的身体，他会更直接的问“陆五少，您还继续祸害人间呢？”

    “哈哈，五少您明察秋毫。”司戈敛了玩笑的口气：“毛海那家伙昨天刚刚从西藏回来，跟我约了今天下午两点，你要不要过来。”

    陆卓尔看了看时间：“好，你把地址发我手机。”

    挂了电话，陆卓尔看到推车里面已经堆了不少吃的东西，大多是新鲜的水果，每样都不多，但是却都是他喜欢吃的。

    想到早晨那个小女人面对他空了一大半的冰箱，数落他。

    就这么看着她，眸底和唇边同时漾开一抹温柔而/宠/溺的笑容。

    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人群中本就显眼，加上那张深刻清俊如同谪仙的脸庞和那抹能溺毙人的笑容，引得超市阿姨小姑娘们频频侧目。

    而电话短信滴滴声响了几声，陆卓尔看到手机上几乎同时进来的两条短信，那抹浅淡的笑终是扩大到整张脸上。

    将两大袋物品扔到后备箱，栗小沫看着急速后退的街景，却突然反应过来：“我们还要去哪里么？”

    陆卓尔手转头看了她一眼：“今天能吃到外公做的菜，带你去吃真正的人间珍馐。”

    果然栗小沫眼睛亮了起来，上次吃到据说得了傅老爷子手艺真传的慧姨做的饭，已经让她回味许久，这次如果真的像陆卓尔说的，能吃到傅老爷子亲手下厨做的饭，不知道要好吃成什么样子了。

    “外公不是不掌勺了么？”她记得上次陆卓尔跟他说过，外公自从将所有手艺传给慧心后就做了甩手掌柜。

    “他老人家下厨要看心情，弘文刚刚给我发短信，说老爷子今天心情很好，已经订好了今天的菜品，不知道今天这一桌预定的是谁，真是有口福了。”

    栗小沫这次已经是轻车熟路，进了院子，看到弘文正在东厢房里摆餐具，见到他们，少年面露喜色：“五哥，小沫姐姐，你们来啦。”

    小沫笑着和他打招呼，而在厨房准备的慧心闻声也走了出来，慈蔼一笑：“小五又带着你媳妇儿来蹭饭啦？”

    小沫羞窘一笑，陆卓尔却皮皮一笑：“慧姨，今天有什么饭蹭啊。”

    “臭小子，你小子就会挑嘴，今天老爷子亲自下厨，怕又是哪个小叛徒给你通风报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