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罗秀珍觉得田文博越说越不对劲，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来探望的。 罗秀梅：“你干嘛来了？” 田文博愣了愣，虽然有些不自然道：“来探望你啊，省得姑姑老叫人去找我，我不是不来，只不过没想明白而且确实有要紧事所以才耽搁了。” 罗秀梅没说话，田文博坐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苹果正打算啃起来，就被罗秀梅阻止了，“别吃苹果，吃那些。” 田文博愣了愣，总觉得罗秀梅今天怪怪的，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不就一个苹果，估计是不好吃才叫住的。罗秀梅以前有好吃的都留给他，不好吃的留给自个。 田文博看着长得十分诱人的苹果，最终还是忍着放下，拿起一旁的橘子剥开吃了起来，“妈，我这几天真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真是有要紧事，事关我未来的前途。” “嗯。”罗秀梅表情依然淡淡的。 田文博撇了撇嘴，心里不快却继续道：“妈我的成绩你是知道的，想考大学跟玩一样，我绝对是有那个本事，就是失误没发挥好而已。那几天我有点感冒了，所以头很疼，眼睛都是糊的，题目都看不清楚，哪还做得了题目啊。原本我想着大不了耽搁一年，重新再考也没啥大不了。可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以后可怎么在学校里混。所以我想直接去外地上大学得了，省得被那些无聊的人指指点点。” “你分数不是没到吗？” “我分数是没到，可我本事是有的，只要我想上，肯定就有好大学收。一堆大学等着我录取呢，其中就有京城大学，而且是最热门的专业，要的分数可高了。” 罗秀梅这时候才有了点反应，“分数高怎么会录取你？” 田文博一副这你就不懂的模样，“我从前不是说了吗，这年头成绩能力都是个屁，最重要的就是门路和钱！我这两年没白混，认识了人就有这样的门路，想上个牛逼大学容易得很。要不是想体验一下，进去学点东西，我直接拿毕业证学位证都没问题。” 罗秀珍听到这样的话，惊诧不已，“还有这种事？” 田文博挑高下巴，“那当然，你们是不懂行情，外头都是这样。那些名校里有一半是正规考上的学生都不错了，其他都是关系户。而且关系户都是占最好的专业，正规考上的边都挨不着。” 罗秀珍再不懂，也觉得这话忒不靠谱，况且他们就是在大学城那块做生意，怎么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确实是有人花钱进去，但是绝对没有田文博说的这么多这么夸张，“你听谁胡说八道呢，别信这些。” 田文博不乐意了，“小姨，你不懂别乱吭声，我跟我妈说话呢你插什么嘴。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罗秀珍顿时噎住了，以前田文博对她态度也十分冷淡，说话也不大动听，那时候只觉得是孩子还小，所以才不懂事，也就没计较。可现在她在外头干了两年，气性也大了，再加上接触的人都是差不多那么大点的，极少看到这样对长辈说话的人。那些大学生或者白领再怎么瞧不上他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大部分人还是很礼貌的。所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对田文博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可罗秀珍毕竟天生性子软，加上田文博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关系也不亲，所以被这么呛声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张口教训，只那说了句‘你这孩子……’就没后面了。 这时候罗秀梅开口道：“秀珍，你出去帮我问问医生，今天还要做什么检查。” 罗秀珍知道这是故意只开她，盯着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田文博看到罗秀珍离去，一脸不屑，“农村的就是农村的，什么都不懂还特三八。” 罗秀梅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开了，“说吧，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田文博笑得特甜，罗秀梅很久没有在田文博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很明白，她这个儿子从前是有些瞧不起她的。谁让她样子不好看，没有好工作，文化也不高，除了疼他就没其他长处。 “妈，你也想我给你争脸吧？那扫把星落了你那么大的面子，我爸更是被狐狸精冲晕头的干出这样畜生的事，现在就让我这个乖儿子给你争气！” “怎么个争气法？” “妈，京城大学多牛你是知道的吧？要是我能上那所大学，算不算给你争脸？” 罗秀梅微微皱眉，“你分数能上吗？” 田文博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我刚不是说了吗，分数不是关键，关键是门路和钱。现在我门路有了，就是差点钱，到时候我就妥妥能上了。而且上的可是法律专业，你知道在国外当律师的都是有钱人。现在国内也不差，打赢一个官司就能获取至少百分之十的律师费。我到时候专门给有钱人打官司，一个官司就能赢上百万！” 罗秀梅深深的望了田文博一眼，田文博被这眼神弄得不自在，“妈，你，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信我的话？我骗你有啥意思，我都是打听好的。” “说吧，多少钱？” 田文博顿时眉开眼笑，“不多，二十万就行。” 罗秀梅这时再也冷静不了，“二十万？！” 田文博皱紧眉头，“那可是京城大学，二十万还是友情价，要是其他人这个价根本拿不下来！” 罗秀梅很干脆拒绝，“没有。” 田文博顿时怒了，“妈，你怎么能这样，这可事关我前途。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拿那么多钱以后也是留给我的，难道你还想留给那个扫把星？！” “我住院都是你小姨先垫着的，我哪来二十万，两千块倒是有。” 田文博软下声来，“您现在肯定手头不方便，可等我爸还有伯父叔叔他们被判刑了，田家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还有那狐狸精身上也能弄不少赔偿，你伤得这么重呢，以后毛病肯定不少，他们一辈子都该养着你，二十万也就不是个事了。” 罗秀梅目光冷冰冰的，田文博被瞧得不耐烦，“妈，二十万而已，我要是能上京城大学，有那文凭以后挣钱不跟玩一样？到时候还给你二百万我都不眨一下眼睛。二十万不行，十万总可以吧，到时候我知道去一个不咋样的专业，没法给你挣脸面。” 田文博怨气十足，扁着嘴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五万。” 田文博正打算暴起，罗秀梅直接道：“不要，一分钱都没有。” 田文博咬牙，“妈，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我可是你亲儿子。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个儿子还没有那些钱重要吗？” “文博，你今天19岁了吧？” 田文博不知道罗秀梅为啥突然转移话题，哼哼道：“嗯，刚过的生日，家里就闹出这样的事，简直让我没法活。我才19岁，就让我经历这么多，我的肩膀哪里能扛得住，要是换别人早就心理变态了。” “19岁已经成年了，我生你养你的责任也就到这了。五万块到时候我会打给你，就当我额外给你的四年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也不会要你一分钱。你不想来看我也不用勉强了，咱们母子以后就这样吧。” 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田文博脑子里炸开，“妈，你脑子真被砸晕了吗，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就这样。” 罗秀梅没理会他，“你也别以为家里有很多钱，我这医药费填进去之后不欠钱都要阿弥陀佛，五万块都得我去借才有。你要是不要，那就留给我当医药费。我们继续保留母子关系，以后不管你是发达还是倒霉都得赡养我。我这脑子砸得不清，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好骨头，内脏也伤到了，以后的保养品肯定不少……” 田文博直接吼了起来，“妈，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五万块就想断绝我们母子关系吗？！” 罗秀梅依然神色淡淡，“那就不断绝吧，你上大学的事自己去张罗，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我只是个孩子，你不供我，我找谁去？爸又进了监狱，你们做父母的怎么可以这么不靠谱？既然这样当初何必生下我！” 罗秀梅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想活就从窗户跳出去再投胎。” 田文博愤怒不已，可又拿这样的罗秀梅毫无办法，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这副模样，完全不知所措。 两人僵持了很久，罗秀梅依然没有改变主意。田文博最终恨恨道：“好，五万就五万！到时候你要签下断绝母子关系的文书，以后你没人养死在街头我也不会理你！” 说完摔门而去。 罗秀梅望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死在街头？有没有这个儿子不都一样吗。” ☆、第72章 杀人案在小县城里十分罕见,因此备受重视,很快案件就审理完毕。田建军以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田建国、田建新以及李曼、吴芳、赵春霞等,因协助参与作案或知情不报，分别根被判五年、三年、一年、三个月徒刑，并赔偿罗秀梅约30万人民币。 整个田家的家底几乎都被掏空，罗秀梅除了田家老宅没拿，其他都没客气。此举让田家几个小的不至于沦落街头,罗秀珍听到的时候还挺意外,按照罗秀梅以前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会心软留一手。 罗秀梅笑说，死过一回就当积德吧，反正也用不上。那旮旯地的房子,卖给谁啊？还不够折腾的。她也不可能去住,偏僻得连个买东西的地都没有，没有自己的车子还得走一个小时的山路不说，大半夜的被人咔嚓了都不知道。 而镇上的房子被她罗秀梅卖掉了，得到的钱还完罗秀珍之前垫付的医药费又给田文博和田文勤两兄弟一个人五万，身上还剩下几个钱当养老。 罗秀珍哪里会要，直接推掉，罗秀梅道：“知道你财大气粗不差钱，便宜我肯定是会占。以后我就在你家那住下了，你们的田地我也会种起来，全当租金了，反正看你们这样也不会回去，房子啊地啊啥的荒着也是荒着，不如让我种起来。” 罗秀珍惊诧不已，她这个姐姐她最是明白，最是瞧不上地里刨食的，现在竟然要归田园居，这也忒不可思议了。“你真想好啦？” “怎么，不行？我可不管，反正你的房子和地我是占定了，你们要回来还罢了，不回来我就赖着了。” “你不是一直嫌弃乡下寒碜吗？” 罗秀梅白了她一眼，“我以前还觉得田建军是个好的呢。” 罗秀珍顿时无语，“可你这身子骨能种田吗？你都没种过那里能使那些东西。” “大不了请人呗，这年头有钱啥事干不成？得了，你就别愁我的事，你就说应不应吧。” 罗秀珍见罗秀梅意已决，也就没再说什么。之前她和张志兵确实打算干几年之后，挣了钱就回乡下。可现在在外头发展好了，一时半会是不想回去了。家里的房子田地空着也是空着，让刘秀梅帮他们看房子和种地也不错。省得地荒在那也可惜，房子还容易坏。 因为是这房子是张家的租屋，张志兵和张志红之前一起花了钱重新修了，建了个两层的小洋楼，每年回家祭祖也有个地方睡。在外头时间长了，对家里的泥巴瓦房就瞧不上了，虽然夏天凉快，可老鼠跳蚤多得不得了。而且现在有点钱的都会回老家盖个小洋楼，哪怕不住也得立在那，一来那是根，二来也有炫耀自家过得好的意思。 张志兵两兄妹现在手头上宽裕，也乐意出钱修一修。只是可惜两老都不在了，没能享受一回。罗秀梅之前就在里面住过，倒也习惯得很。 而田文博毫不客气的把五万块收了，来的时候还拿着断绝母子关系的协议书让罗秀梅签下。罗秀梅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签了。 田文博见罗秀梅这么干脆，心里不高兴了，原本觉得少了个累赘拖累，现在怎么觉得好像被抛弃了一样，语气冷冰冰道：“这协议书签了之后你以后怎么样我可不管了，别现在说的好好的，到时候又反悔，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 “你以后有事我也不会管，也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亲生儿子，听到这样的话罗秀梅心里哪有不难受的，忍不住叮嘱道：“你拿着钱也别乱花……” 田文博不耐烦打断，“别那唧唧歪歪的，你是我谁啊。我自个的事我自个清楚得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子是浆糊。” 说完就甩门离开了，罗秀梅从窗户看着田文博远去，还隐约听到他在打电话，说自己有钱了，今晚上他请客吃大餐，一副乐滋滋的模样，完全没有和疼爱自己的老妈断绝关系而发愁的模样。 罗秀梅望着田文博远去的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罗秀珍不解，“你把文勤推出去我还能理解，毕竟你们两母子感情不深，为啥文博也不理会了？他这个样子你这当妈的不管，以后可就废了。” 罗秀梅自嘲一笑，“他这样就是我教出来的，你觉得我管着他又能咋样？我这人就不适合当妈，你看两个儿子都被我教成啥了，既然这样，干脆都不要了。反正他们也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自个也该清楚，以后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罗秀珍忍不住叹气，“你啊……” “就别教训我了，都已经这样了又不能塞回去重新生下来再好好养？倒是你自个得好好教你家两个小的，别以后又跟我一样，偏心得没边，结果都不讨好。” 罗秀珍听这话心里也警醒着自己，看他们家和罗秀梅家就知道，太过偏心养不出什么好东西，基本上都会长扯了。 “这五万块文勤不收，你自个留着吧。” 罗秀梅看都没看一眼，“他不收你这个监护人就收下，别唧唧歪歪的，我难得一碗水端平一次，别给我添堵。你们是扔了还是送人我都管不着，反正我给了就行。” 罗秀珍无奈，“这世道变得可真快，以前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块花，现在竟然没人稀罕了。” 罗秀梅恢复得很好，出院之后没在市里待直接就回县里了。罗秀珍拦也拦不住，罗秀梅连罗秀珍的店都没去，罗秀珍想给她地址她直接捂住耳朵不听。原因是不想惹麻烦，她现在就是个回家种田的老太婆，其他啥事都不管。 罗秀珍知道罗秀梅这是不想和家里两老纠缠，要是知道了她的地址，谁知道那两老缠着罗秀梅问，然后没钱的时候打上门来。 罗秀梅现在是打算啥都不管，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罗秀梅刚回到县里，房子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搬走，还需要处理过户之类的事，加上罗秀梅的伤没完全好，还得在县里换药，就没着急到乡下，买家也不急着催，罗秀梅就先在以前的房子里住下。回来没多久，听到消息的罗老太太就打电话让罗秀梅回去一趟，半句不提罗秀梅受伤住院为啥不去看的事，依然跟从前一样的语气。 罗秀梅第二天就两手空空的回去了，两老看她这样不由皱起眉头，从前罗秀梅只要回去都是提着一堆东西，营养品啊水果啊肉啊等等，现在竟然空着手就来了。可想着刚遭了这么大的罪，一时想不明白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不悦也就一会。 罗老太太啧啧道：“瞧瞧，这都什么事，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瞧瞧这脑袋伤的，没啥后遗症吧？” “有，多着呢，基本上就是半残了。”罗秀梅抓起桌上的橘子就吃了起来。 罗老太太没想到罗秀梅会这么应她，一时之间有些接不下话。 罗秀梅倒是坦然得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不动弹了，不像以前又给打扫又去整理，除非罗秀珍两口子也回来，否则她都是忙里忙外的没歇脚的时候。 老两口平时都是享福惯了的，这两年两个女儿不在身边，屋子里就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以前干净整齐的模样。毕竟年纪大了，动一点就这里酸那里痛的，怎么也没法弄得像从前那么整齐，又舍不得花钱请人，现在就连罗家宝都不乐意过来，说爷爷奶奶家乱七八糟的。 所以每次罗家宝要过来就得好好收拾，其中最累的就是罗老太太。罗老爷子虽然退休很多年，可官架子一直就没放下，家里的活是一点不碰，每天就知道端着个茶壶出去下象棋，回来就等着吃。不添乱都不错，别说帮忙。 可罗秀梅全身上下都还包着呢，罗老太太也不好开口让她干活，只能明里暗里的提示。可罗秀梅完全没听懂，只顾吃着桌上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