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有些事戳破了就会不好收场，吕歆借着机会埋汰梁煜，把心里的一点点怒气朝他撒干净之后，十分巧妙地转移开话题。梁煜之前在做什么她根本就不关心，但是如果再把话题留在这儿，免不得纪嘉年又要和舒清妍拉上什么关系。 可惜的是，吕歆心里这么想，梁煜却不肯让她好过。 “我说，虽然嘉年的正牌女友来了，但咱们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不能让他把惩罚逃了对不对？”梁煜问身边的人，几个大男人本来就是爱玩闹的，现在喝了酒，更是没个正形地起哄。 金佳坐在梁煜身边，直觉梁煜这么做不好，在桌子底下掐了梁煜一下。梁煜却根本没把女朋友的提醒当回事。 吕歆看在眼里，见实在躲不过去，笑眯眯地问：“你们原来是打算怎么罚嘉年啊？” 梁煜笑而不语，不过当然会有其他的人会抢着把话说出来。 “刚嘉年和咱们划拳输了，惩罚是和咱们舒校花喝个交杯酒。”说话的男人喝酒上脸，红着脸还嚷了句，“我说和美女喝酒，算得上什么惩罚啊。” 吕歆赞同说：“是啊，谁提出来这么糟心的惩罚，怎么也该把美女留给你们几个还单身的对不对？” 那男人显然醉得不轻，听了吕歆的话附和了两句，吕歆笑眯眯地看着梁煜，这点子就算不是梁煜提出来的，也少不了他的煽风点火。 面对吕歆的眼刀，梁煜说不出来的一阵心虚。那边吕歆却又开腔说：“既然你那么愤愤不平，要不然你就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帮嘉年这一回呗。” 那男人被吕歆忽悠地一愣一愣的，端着杯子就站起来朝舒清妍走过去，还大着嗓门和纪嘉年说：“反正你身边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哥们就帮你散散桃花。” 说着他走到舒清妍身边，还没来得及劝酒，就听见舒清妍“咄”的一声重响，把酒杯放在桌上，杯子里的酒水洒出来大半，一下子震住了醉酒的男同学。 纪嘉年担忧地看了舒清妍一眼，也站起身，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既然是惩罚，那就咱们喝吧。” 醉酒的男人有些发愣，看看舒清妍舒缓下来的微笑，和吕歆没有半点阻拦纪嘉年的样子，大着舌头和纪嘉年勾胳膊：“这么多年了，舒校花有什么事，你还是忍不住冲……”话没说完就被纪嘉年推了下杯底，啤酒混着埋怨一起被吞下去。 纪嘉年放下杯子：“看来老石是真的喝多了，都找不着北了。” 老石呛咳了一声，听了纪嘉年挤兑连忙堵回去：“哪儿就找不着北了，你看我怎么坐回去。” 嘴上是这么说，老石回座位的时候却差点坐到邻座的身上，被人家眼疾手快地拍开才安全入座。看到他的丑态，大家当然又是一阵的捉弄嘲笑。 纪嘉年侧过头，低声和吕歆说了一句：“大家都闹惯了，你别放在心上。”吕歆笑着和他摇了摇头。 这几天吕歆忙得天昏地暗，面对这么热闹的场面还是有些吃不消，只能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一个人待会清醒一下。不过她洗手的时候，金佳却从外边拐了进来。 吕歆冲镜子里的对方笑了笑，金佳站到她身边说：“梁煜这人就是有点人来疯，你不要太介意。”看来是专门找她道歉来的。 吕歆摇摇头，挤了点洗手液在手上揉搓：“我本来也没生气，你不用担心。” 金佳夸张地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吕歆笑了笑，问道：“你们结婚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金佳叹了口气，也开了龙头洗手，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忧愁：“遇上点麻烦。” “发生了什么吗？”吕歆认真起来，心里想是不是金佳知道了梁煜劈腿的事情。 谁知金佳担心的却不是已经和别人怀了孩子的梁煜：“是梁煜的妈妈。我很早就见过他父母的。以前和他们也相处得还不错，可是现在快结婚了，他们却突然提出来让我辞职。还说他们可以疏通关系，找一份清闲点的工作给我。我虽然打算和梁煜结婚，却暂时还不想换工作，况且过段时间，我有个升职机会，我不想放弃。”吕歆点点头，金佳的想法可以理解。 金佳继续说：“可是梁煜的妈妈说，如果我一直这样飞来飞去，会影响到以后我和梁煜要孩子，而且他们家也不缺媳妇的这一份工资。”吕歆看着金佳的表情，直觉这可能是金佳美化过的说法，梁煜的母亲她并没有见过，不过纪嘉年提过几次，言语里透露出对方在家里说一不二，是比较强势的一个人。 金佳的表情很苦恼：“明明以前，他们挺支持我工作的，也没表现出对空姐有什么歧视……” 吕歆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他妈妈很希望你尽快给梁煜生个孩子？” 金佳漂亮的脸上满是苦恼：“可是我和梁煜两个都不是很想要孩子。他父母以前的态度也是让我们自己拿主意，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变得着急起来了。”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改变态度，估计梁煜的妈妈多半是已经知道了王思思的存在。 “金佳，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他妈妈心里，有比你更好的人选……所以才会对你这么极端。”吕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委婉地探探金佳的意思。 金佳被吕歆的话触动，过一会又很肯定地说：“不会的。而且即使他妈妈有什么想法，梁煜也绝对不会被她妈妈说动。”她看向吕歆的眼神很坚定，虽然现在她不敢确定梁煜父母的立场，却绝对地相信交往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 吕歆咬了咬唇，金佳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低声问：“吕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纪嘉年算是梁煜最要好的哥们，吕歆又是他女朋友，知道些梁煜刻意瞒着她的消息也不奇怪。 吐了口气，吕歆还是没法昧着良心让金佳往火坑里跳，她从包里抽出手机：“我这里有段录音，是我上个周末去医院不小心撞见的。嘉年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金佳冲进包厢里，房门被她拍的震天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梁煜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原本，心里一跳，连忙迎上去问：“怎么了？” 金佳瞪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梁煜推开，拿了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包，转身就要走。 梁煜连忙拉住她的手腕：“金佳！你干什么啊！” 金佳挣开他，声音控制不住的尖锐：“我干什么？梁煜，你怎么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做了些什么？” 梁煜打了个激灵，上头的醉意消了大半，好声好气地对金佳说：“你要是心里憋了什么火，咱们回家说。你不要这么着急得乱跑，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回去？”金佳憋不住，眼泪还是滚了下来，看着梁煜的眼神却满是失望和不信任，“梁煜，我要和你分手，回不去了！” 说完金佳就抹着眼泪快步跑了出去，梁煜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追上去。 “金佳！金佳你给我站住！” 吕歆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有些复杂。希望金佳不要因为这件事怪她才好，吕歆叹了口气。 金佳和梁煜大闹了一场，接下来去ktv的计划当然也没能继续下去，舒清妍的接风宴不欢而散。 纪嘉年把吕歆送回家的路上，一路的神情都很凝重。吕歆看着他不停给梁煜打电话，电话那边却一直无法接通。 “你是不是和金佳说了什么？”车子停在吕歆家楼下时，纪嘉年终于忍不住发问。金佳是看到吕歆出去后不久跟出去的，纪嘉年很难不把金佳的变化和吕歆联系在一起。 车里没有开灯，吕歆看不清纪嘉年的表情，却没有隐瞒自己做的事：“嗯，我把梁煜劈腿的事情告诉金佳了。” ☆、第9章 “你这么做之前怎么不告诉我？”纪嘉年的声音急切，带着些难以置信。 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对梁煜劈腿这件事不知情。原本吕歆这么做之后，心中对纪嘉年多少有些愧疚，但此时内心的愧疚都被失望代替。 “如果我先告诉你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吕歆反问。 纪嘉年沉默了一会:“……梁煜和金佳那么多年感情，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掰了。” 心知肚明的回答，吕歆在听了之后心情有些烦躁，反问:“所以你的做法就是帮梁煜骗婚？” 纪嘉年知道梁煜理亏，但骗婚两个字还是刺痛了他：“我们只是想着私下解决这件事，没有必要影响到梁煜和金佳的婚礼。”他们两人原本的设想，是在谁也不惊动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然后离王思思远远的。梁煜只需要说服他妈妈，接下来的事情都会一帆风顺。可是现在吕歆突然插手，别的不说，金佳心里一定会产生隔阂。 吕歆一脸冷漠：“那你们解决了吗？” 纪嘉年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吕歆不用问都知道他没办法应出声。从那天王思思的反应就能看出来，那女人虽然看着柔弱，却不是甘心听话的人。梁煜根本拿对方没办法，何况现在连梁煜的妈妈都站到了她那里。 两相沉默，先退一步的是吕歆。她打开车内灯，灯光亮起来正好对上纪嘉年偷看她眼神。视线相对，纪嘉年扭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吕歆心中闪过一丝好笑，软下语气说：“首先……我得承认，我今天这么做有一定的迁怒在。”纪嘉年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 吕歆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天他存了心看你和舒清妍的笑话，实话实说，我很讨厌这种行为。” 纪嘉年的眼神闪了闪，低声说：“你不要想太多，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吕歆冲他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们现在没什么，但是嘉年，人心大多是经不起考验的。我觉得咱们俩的感情没必要让第三个人来介入实验。”吕歆是个很务实的人，论迹不论心，所以才能看起来丝毫不介怀舒清妍前女友的身份。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梁煜用舒清妍试探纪嘉年对她的真心。 吕歆没有点明，自己所说的第三个人究竟是指舒清妍还是梁煜，全凭纪嘉年自己去认定。纪嘉年握住吕歆的手低声说：“我以后会让梁煜注意点分寸，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今天的事情，他心里也觉得梁煜做的有些过头，只是男人心大，不比女生内心想法多。 要说纪嘉年最欣赏吕歆的一点，就是她愿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愿意和他沟通。所以他们相处的时候，纪嘉年总会觉得很舒服，不用太费心思去揣测女朋友的心情。 吕歆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也伸手回握住他。 “可能你们男生会觉得，只要安生地隐瞒到结婚的时候，梁煜和金佳未来的路就会好走。但是嘉年，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过几天事情变化成什么样。王思思没你们想得那么好控制。”平心而论，吕歆内心是不想去管梁煜接下来的事情的，至少对她而言，劈腿致使他人怀孕已经是渣男的标签了。可是她也清楚，即使自己劝纪嘉年不要插手，对方也不会听她的话。 纪嘉年开始时候的怒气已经被吕歆磨平了许多，听到她的话，只是皱了皱眉：“歆儿，王思思其实还算是个蛮单纯的女孩子，当初她和梁煜……也是喝醉了之后不小心才发生的。况且她之前已经松口了，我想梁煜再做做思想工作，这件事完全可以解决的。”就算在这时候，他也觉得吕歆把这件事告诉金佳是个错误的决定。 吕歆心里嗤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如果王思思真的是个单纯的女孩儿，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不小心，甚至梁煜那边，当时说不定也只是借着醉意顺水推舟。不过这些事情只要没有完全暴露，她多说只会让纪嘉年觉得反感。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金佳，不带入任何主观因素去影响对方的推断，另外阻拦一下纪嘉年——吕歆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的发展只要不牵扯到她和纪嘉年，就只需要等一个结果。 不过吕歆还是半开玩笑地问了纪嘉年一句：“你说这件事上，梁煜是对不起金佳多一点，还是对不起王思思多一点？” 纪嘉年考虑了很久才说：“很难说，甚至梁煜本身也是受害者。但一定要说无辜的话，肯定是金佳多一些。”毕竟这件事上，金佳毫不知情。 吕歆不置可否，照常和纪嘉年道别。等她回了家，透过窗帘看着纪嘉年的车开远，心里不自觉地开始琢磨，要是这件事发生在纪嘉年和舒清妍身上，他们会如何处理。 不过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管怎么考虑，最后的答案都是无解。吕歆只能深刻地自我认识一番，吸取教训，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前一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吕歆却意外得休息的不错。第二天她特意提前了出门的时间，孙姐提前知会过，今天新经理就会过来，吕歆这个临时秘书，必须到岗。 有意思的是，整个分公司的人都多少为新来的经理紧张起来，他们对这位空降却知之甚少卖足了关子，透露出来的消息只有对方算是青年才俊，从a国本部直派过来。 姓名、性别、长相、兴趣，一无所知。 即使是吕歆也只是偶然听到孙姐和交谈，提起过这位经理姓lu。她还暗自琢磨过，这位究竟是陆经理还是卢经理，又或者是路经理？ 但直到吕歆见到和孙姐一同带进门的未来上司之前，她都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 陆修。 ☆、第10章 吕歆原本坐在公司门口的休息区，她站起身来迎接时，脑子其实还没转过弯来。不过一直以来的职业素养，足够支持她的这种走神不至于被别人发觉。 孙姐看到她走近，笑着和陆修说：“陆总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公司的咨询顾问吕歆，接下来的几个月，她会作为临时秘书帮你快速熟悉公司的事物和流程。” 吕歆下意识地调出一个标准职业的微笑：“陆总你好，我是吕歆。” 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却看不出里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陆修朝她伸出手，嗓音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低沉温和：“陆修，你也可以叫我。” 吕歆礼貌性地和他握了手，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的袖口。雪白的衬衫袖子上穿了一副深蓝色的方形袖扣，搭配对方藏蓝色的西装和同色领带，沉稳得恰到好处。 虽然孙姐说过，以后由吕歆负责帮助陆修了解公司，今天却还是她和的主场。吕歆跟在三人身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完全消化了偶遇的惊讶。 刚才两人的对话礼貌而陌生，甚至连吕歆自己都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和陆修只是初次见面。可是看着前边不时和交谈的俊美男人，一丝不苟的西装将陆修的身形衬托得十分挺拔完美，公司内的玻璃隔断不时倒映出对方线条分明的轮廓——她可以确定，这的确是自己曾经暗恋过的那个人。 不过和曾经的男神相遇，这件事并没有给吕歆的内心带来多少波澜。在三人粗略地陪同陆修了解过公司的布局之后，四人到了公司的业务部门。 蓝瑟咨询公司的主要业务包括高级人才寻访和企业结构规划两部分，吕歆所属的业务部就是高级人才寻访一块，俗称猎头。业务部是一个不小的格子间，然后根据不同的分组相互之间留出空隙。此时正是上班的时间，业务部里到处是此起彼伏讲电话的声音。 拍了拍手，要求所有正在工作的员工在五分钟内结束电话，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下，把陆修新任总经理的身份介绍给了大家。 陆修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自然赢得了一片掌声。接着又说了一些大家相互合作的场面话，这才带着三人继续往下一个部门去。跟着一个个部门转下来，吕歆忍不住腹诽，明明才是实打实的外国人，在打官腔这方面，却把陆修甩出去不知道多少。 “应该交接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事情也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接下来我就要开始享受我的假期了，当然就是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我。”临走前还跟陆修开了个玩笑，“不过ann这么漂亮能干，你应该不会有找我的时候。”ann是吕歆的英文名。 陆修听到他的话后看了吕歆一眼，回了一句：“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不过友情提醒一句，虽然我也认同ann很漂亮，但刚才那句话如果发生在a国，是要被认定为性骚扰的。” 吕歆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后又觉得没什么不对，陆修本来就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