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吕歆完全赞同陆修的观点，即使话剧演员全程用得中文，每次念到角色名字的时候，还是会让她跳戏，到后来剧情发展得更加全面，这种违和感就更深了。 暖光落在吕歆的脸上，陆修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你是一个人来的？” 吕歆笑着否认，正好纪嘉年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她指了指正靠近他们的车：“我男朋友过来了。”话音刚落，纪嘉年就停下了车，摇下车窗朝陆修点头示意。 “你先上去吧，现在的天气还冷，不要感冒了。”陆修微微低下头，正好对上吕歆的眼睛。 吕歆偏了偏头，压下心里升起的一丝奇怪，和陆修道了别之后上了车。 等车开出了好一段之后，纪嘉年忽然问吕歆：“这位陆总平时工作的时候，有没有为难过你？” ☆、第15章 吕歆一愣，没想到纪嘉年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她想了想才说：“还好吧，跟他工作就是忙一点，要说压力的话，比起他来之前要小很多了。”毕竟现在她给陆修做副手，不像以前自己带领一个团队，每个月都要考核绩效。 纪嘉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吕歆觉得奇怪，却又一时不知道纪嘉年究竟怎么了。 回到家里之后，吕歆照惯例开灯站在窗户前。纪嘉年的车还停在楼下，以往他都是看到吕歆公寓的灯亮起来才会离开。今天不知道怎么，车尾的红灯亮了很久，纪嘉年的车才缓缓开出去。 吕歆没有多想，洗漱完后给纪嘉年道了声晚安才睡下。 第二天，吕歆被手机闹钟吵醒，随手划开和纪嘉年的消息框，昨天发的晚安还孤零零地挂在上边，纪嘉年并没有回复。 吕歆抓了抓散乱的头发，看来她没有感觉错，纪嘉年应该是在生闷气。可是吕歆想不明白，纪嘉年生气的点在哪里，如果只是单单为了见过两次面的陆修，不像是纪嘉年一贯的性格。 吕歆揉了揉自己的脸，坐在床上苦恼地哀嚎了一声：男生的心思太难猜了！ 一直到午休的时候，吕歆才接到纪嘉年姗姗来迟的短信。看到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昨天太累，直接睡死过去了”，吕歆不禁皱眉，看样子是必须找机会问清楚了。毕竟这样莫名其妙的误会如果堆积得深了，总有一天会用一种她并不想看到的方式爆发。 正好再过两天，就是吕歆的生日。吕歆早就和他约定好，两人当天一起吃晚餐，单独为自己庆生。吕歆决定，就乘着这个时候，和纪嘉年好好谈谈。 纪嘉年生日这天，吕歆特地请了小半天假，还推了唐离想帮她庆祝的邀约。她早早去菜市场采购了食材，亲自下厨准备晚餐。吕歆的厨艺马马虎虎，不过纪嘉年喜欢的几个菜，她特地下功夫练过，最后做出来的成品虽然比不上餐厅酒店里的精致，味道却让吕歆十分满意。 两个人的晚餐，吕歆却做了好几个菜，连摆盘上桌都花了心思。纪嘉年说蛋糕由他来负责，吕歆就没有插手，不过她专门选了一支红酒，为晚餐增添气氛。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吕歆就只剩下等待纪嘉年到来这一件事了。 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楼下的公寓入口，吕歆忙完，索性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窗边，拿着手机玩小游戏。 纪嘉年他们公司下班在晚上六点，吕歆一直等到八点，都不见纪嘉年出现，等得有些焦虑。 手机忽然响起来，吕歆连忙接起电话：“离子？”看到显示的不是纪嘉年的名字时，吕歆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唐离那边笑得有些奸诈：“歆儿生日快乐啊，你和纪嘉年应该吃完了吧？我挑时间的本事是不是特别好？”她可是特地挑了甜甜蜜蜜地吃完饭，又不至于打扰到别人一些亲热的饭后节目的时候。 吕歆笑出声：“谢谢你啊，不过你这么一句生日快乐，就把我打发了啊？” 唐离嘿了一声：“明明是你见色忘友，我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了，谁叫你不来拿。今天看样子是送不出去咯，等明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吧，咱们聚聚。” 吕歆应下来，唐离打这个电话，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所以也没有和吕歆啰嗦多长时间。只是在她结束电话之前，神神秘秘地和吕歆说了一句：“今天你那位可是请了一天的假，估计是专门为了你的生日花心思去了，你可要好好享受哦。”然后抢在吕歆说话之前按掉了电话。 吕歆看着手机暗下来的屏幕，只觉得苦笑不得。不过想着闺蜜的最后一句话，她又不禁产生期待，不知道纪嘉年准备那么久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楼下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吕歆小心地撩开窗帘偷看了一下，正好看见纪嘉年的车停进一个临时车位。吕歆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等着纪嘉年从车上下来。可是等了很久，纪嘉年的车一直没有熄火。 “嗡嗡——”手机忽然蜂鸣了两声，一条消息从重新亮起的界面跳了出来。 吕歆在打开信息之后，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纪嘉年发给她的消息写着“公司今天有重要的项目，可能要加班到很晚。对不起，以后再补偿这次约会。” 吕歆看着半掩的窗外，纪嘉年的车正从车位里开出来。 吕歆脑海里除了失望，就只剩下一片空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多想的时候，她已经拿了钥匙和包，换了双鞋就追了下去。 吕歆没有自己开车，而是直接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 等她麻木得说完跟上前边那辆车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仿佛那些又臭又长的家庭伦理剧里，意外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的心碎原配一样。 真是人生如戏，不过吕歆还能很认真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她现在很冷静，有点失望，却并不觉得天都塌了，还算是有点现代女性的进步性。 开出租的师傅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仿佛对这种事情十分有经验的样子，一边熟练地跟上纪嘉年的车，一边用混着本地方言的普通话安慰她：“姑娘别担心，我一定帮你跟好了。” 师傅的语调令人发笑，吕歆也真的笑出来：“那就全拜托你了师傅。”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跟踪抓奸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礼貌的笑容，就是眼睛里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情绪。 纪嘉年的车开进了离a大不远的花园小区。出租车师傅十分老练地把车灯都关了，停在了一个纪嘉年不会发觉的安全距离。 纪嘉年从车里出来，离得最近的楼道亮着灯，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从楼道里跑出来，不管不顾地扑到纪嘉年身上。 吕歆冷漠地看着舒清妍抱着纪嘉年的腰，纪嘉年开始僵了一下，最后却没有把舒清妍推开，而是安抚地拍了拍舒清妍的背。 看起来像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情侣。 司机师傅十分好心地建议：“姑娘你要不要拍下来！” 吕歆心里啼笑皆非，面上却和司机师傅说了声谢谢，从包里掏出手机。 手机的像素不错，画面里清晰地捕捉到纪嘉年和舒清妍相拥的身影。纪嘉年不时轻声安慰两句，两人相互依偎着走进楼道里。 ☆、第16章 吕歆没想到，纪嘉年送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存了录像的手机被她紧紧抓在手里，掌心硌得发疼。 虽然有司机师傅在一旁不断怂恿她前去捉奸，她最后却并没有选择下车跟上去。她对舒清妍和纪嘉年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点都不好奇，甚至连舒清妍究竟住哪个门牌都不想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连发生在眼前的这件事都不想知道。 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唐离家楼下，吕歆付车钱的时候，接受了司机师傅真切的同情和安慰，她脸上的笑容看在司机师傅眼中大概只是强颜欢笑，她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有解释，内心丝毫没有波澜。 司机师傅带着唏嘘离开了，吕歆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公寓楼，唐离家的位置亮着灯，温暖的光芒让她的内心也有一丝回暖。 按了门铃，吕歆等了一会房门才匆匆被人打开。开门的人看到吕歆的时候有些惊讶，吕歆也是一样。 “肖战？你今天过来了离子怎么都没告诉我？”肖战是唐离的男朋友，和吕歆十分熟悉。他毕业之后就一直在临市工作，虽然和唐离两个人一有空就会到另一个人那边去看望，但比起身处同一个城市的情侣来说，仍然是聚少离多。 肖战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发：“我正好这几天调休，离子又说今天是你生日，让我顺便见见你的男朋友，替你把把关。”吕歆和纪嘉年交往的这段时间里，阴差阳错的肖战一直没能和纪嘉年见面。 吕歆挑了挑眉：“我可不觉得你一个学美术设计的，会比我们的眼光更敏锐。” 肖战失声笑道：“毕竟男女有别，我从男生的角度来看，总会不一样一点。”说完他才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一个人过来了？我记得离子说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啊……”肖战的目光往吕歆身后看了看，仿佛是在寻找纪嘉年的身影，可惜落空了。 吕歆没有回答，换了一个话题：“离子呢，我都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来‘接驾’？” 肖战干咳了一声，俊脸有点发红：“她在洗澡。”说着他让开身位，“你要不先进来，我估计她也洗的差不多了。” 吕歆摇头拒绝:“你们俩难得见一次面，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肖战羞涩地笑了笑。 “我先回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用跟离子提我来过。” 吕歆走出小区的时候有些茫然，她背着包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门前车水马龙。城市的夜晚有些拥挤，四月的晚风却冷清。 偶尔有几辆出租车在吕歆面前减速，探头探脑的司机在没得到吕歆的任何回应之后扬长而去。 吕歆叹了口气，搓了搓手臂，一个人沿着昏暗的小路走回家。夜风虽然冷，却吹得她大脑清醒，仿佛连眼中的微微酸涩都一并吹干了。 心里一阵阵的潮热被慢慢平息，吕歆觉得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应该找谁大哭一场。走过几条街道，和几群人陆续擦肩而过，吕歆最后在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件啤酒，六个易拉罐用塑料膜包在一块儿，提着走刚好。 便利店的街道旁有一条人工河，河水难得清澈，边上的人也少，吕歆找了河边的一个水泥墩坐下，面前的河水清凌凌地反射着路灯的光。 开了一罐啤酒，吕歆却没有急着喝，她拨了电话给纪嘉年。电话那边很久才接通，纪嘉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吕歆？” “嗯。”吕歆手里转着啤酒罐，掌心冰凉，“工作怎么样？忙完了吗？”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嘉年说：“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点。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吕歆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在想你啊。”表情却好像完全僵硬了，吕歆眯了眯眼，远处的大厦上挂了一个led屏，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纪嘉年愧疚地说：“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临时加班。我保证有时间一定把这次约会补回来。” “真的不用。”明明是赌气的话，吕歆却还能说得十分平静。 纪嘉年没能透过电话捕捉到吕歆的情绪，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 零点。 吕歆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把喉咙口的哽咽压下去：“嘉年，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而原本应该陪她庆生的男朋友不但为了别的女人失约，在她生日的这一整天里，始终用对不起代替生日快乐。 她没有等纪嘉年接下来的对不起，掐断电话的时候，眼泪才突然滚落下来。 啤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最后好像都催生成了眼泪似的。吕歆一边哭一边问自己：“你哭什么，有本事把纪嘉年哭回来啊，挂了电话才哭哭给谁看！” 有时候明知道一件事情换一种方式来做会有更好的效果，但是总有那么几次，会选择最蠢笨、最没用的方式，甚至不求解决困境。自尊心真是一件非常没有道理的东西。 有脚步声靠近，一块条纹手帕被递到了吕歆眼前。吕歆只能愣愣地顺着穿着暗色西装的手往上看，当与陆修视线相对的时候，她立刻跳起来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擦脸上的泪痕。 “用手帕吧。” 吕歆犹豫了一下，将陆修递到身边的手帕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把脸上的狼狈痕迹擦去，吕歆深呼吸了一口气，装作刚才那个在无人河边嚎啕大哭，仿佛下一秒就要跳河的女人不是自己。 陆修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吕歆转过身的时候，陆修已经坐在了她原本坐着的那个石墩上。他从只剩下最后两听的塑料包装里拿出一听啤酒，看了看牌子问：“我可以喝吗？” 吕歆摸摸鼻子，点了点头。陆修嘴角挑了挑，笑得很浅，仿佛没看出吕歆的尴尬，自顾自地开了啤酒。吕歆站在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开，还是在这边陪着。 陆修看她一眼：“不一起坐下来吗？” 吕歆心里的尴尬挥之不去，却不好意思丢下陆修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他身边。还好石墩够长，坐下来两个人，中间还能空出一截，不至于让人误会。 “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陆修等她坐稳了才开口，甚至没忘把最后一听啤酒递给她，“一直没机会和你说，生日快乐。” 吕歆伸手去接，习惯性地说谢谢，然后才发觉好笑：“这明明是我买的。” “嗯……”陆修想了想，“借花献佛，下次补给你。” “下次……”吕歆重复了一次，她数不清，这是今天她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可是不一定有机会能有下次啊。”吕歆有些模糊地想起从前她对陆修表白之后，陆修说过下次见面给你答案。可惜她还没等到那个答案，就放弃了，放弃了的答案对她来说就已经不重要了。 陆修没有没说话，吕歆却突然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倾诉的*：“陆修，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讨厌等待。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下次，下一次，如果，有机会……” “我常常分辨不出来这些话里边，那些是真心实意，哪些却只是场面话。我这个人吧，自我保护的防线太高，所以我没法完全相信的话，我就当这些都是假话，都是敷衍，都是骗人的……”吕歆低着头，刚才她开罐子的时候有不少啤酒撒在了地上，形成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渍。 “那样就不会对这些话、这些人有所期待。也就……不会觉得遗憾失望。”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