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传来,舱门被猛地打开,王朝探出脑袋,很兴奋地说:“老大老大,达纳河里真的有巨蟒啊!” 基本上来说,那应该是从他病重昏迷到清醒后第一次见王朝。王朝打开门后,冲他眨了眨眼,一副机敏到极点的样子。 林辰并不很明白刑从连究竟是为什么把所有人都排除在这间舱房外,除端阳端医生之外闲人免入,甚至王朝都不给进来。刑从连的理由是太多人会影响他休息,反正听了这个理由,他大概是对王朝所说的“控制欲”有了那么一丝丝切身体会。而实际上,他大概也能猜到刑从连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他躺在这间舱房里,在这张病床上,那么房间外的一切事情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不用理会查拉图究竟派了多少人来追杀他们,也不用理会这一切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一切善后事宜都不关他的事情,当然,本来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在刑从连反应过来之前,王朝已经偷偷溜到他床前,抢先拉了拉他的手,非常紧张,眼眶都泛红。 “出去!”刑从连瞪了王朝一眼,冷冷道。 “老大你这样我阿辰哥哥会憋出病来!” “首先,纠正你一下,他是我的,其次,他看到你才会烦出病!” 王朝脸顿时涨红了:“老大你不很要脸!” “怎样?”刑从连将剥完的香蕉咬了一口,然后递到他手里。 林辰看着刑从连灼灼的一定要逼他秀恩爱还是怎么的目光,迫不得已,顺着他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王朝再次目瞪口呆,趁着少年人再爆发什么惊人言论之前,林辰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王朝果然很容易打岔,他兴奋道:“蟒蛇蟒蛇蟒蛇,阿辰哥哥你要不要来看蟒蛇,巨蟒!” 刑从连再次瞪眼:“你看我家阿辰的身体适合出去吹风吗?” 王朝揉了揉耳朵,像是根本没听清楚自己老大嘴里刚吐出了什么:“你你,你说什么?” 刑从连翘着腿,抖了抖,仿佛终于在日常斗嘴中找到了无往不利的制高点,很高兴地说道:“我给你加深一下印象,我家、阿辰!” 王朝涨红了脸,林辰无奈,再次打断两人,问王朝:“巨蟒,很大吗?” “相当大,柱子那么粗,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船都被拖得晃动起来了?” “少夸张,要看你自己看,滚滚滚!” 王朝一屁股在床边坐下,说:“但是高孟的大长老还是大祭司还是大忽悠,就是那个耳垂大得吓人的老头说,那是千年黄金巨蟒,特别有灵性,对着许愿可以心想事成,阿辰哥哥去看了病就好了。” “许愿水漫金山吗,你几岁了,非洲人搞这套你信?”刑从连不可思议道。 这时,大概是见舱门打开,端阳也走了进来,医生本来大概是准备来给他打吊针的,现在看着刑从连那副样子,端阳开口说:“去透透气也可以,一直闷在病房里,不利于恢复。” “他还没闷上三天!”刑从连不满地说。 端阳看着刑从连,只是抱起手臂不说话。 林辰很无奈地掀开薄毯,一只脚跨下床:“挺过来就好了,我想去看看,机会难得。” “这有什么难得的!” “去野生动物园看还要买票。”林辰说。 “野生动物园可没这么大的!”王朝说。 在他下地前一刻,刑从连很不爽地抽了王朝一记。 然后转过头,对他说:“要不要我抱你啊?” 看着病房里不约而同抱臂而观的两位,林辰只好拉着刑从连的衬衣领口,在对方耳边轻轻说:“现在不用了,晚上我抱你。” 闻言,刑从连这才非常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那就走吧!” 事实上,王朝的话并没有夸张,在林辰从医疗室走到二层甲板上的短暂距离,就已经确实感受到船只的轻微晃动。 林辰低头望去,不少肤色黝黑衣不蔽体的高孟人聚集在一层,围观那条表面黄褐色的巨蟒。他们中大部分人已经跪坐在地,并开始念诵祷词一类的东西,那也是他清醒后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些被段医生救下的高孟人。 其实说起来,这些原始部落他曾经只能在旅游杂志上看到,也并没有什么太真切的感觉,但现在这些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忽然对人类这种生命形式的多样性有了更深切的体会,这种体会,是坐在家里翻看旅游杂志时体会不到的。 当然,他的小感慨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刑从连用手按住他的脖颈,将他脑袋轻轻掰向更远一些的河面:“看蛇,不许看人。” 林辰没有反驳,他扶着栏杆,顺势望去。水面上那条巨蟒犹在翻腾,扑起数米高的水浪,船长指挥着可能是刑从连手下模样的人努力松开渔网,但因为蟒蛇挣扎得实在厉害,反而在网袋中越缠越紧。 高孟人发出阵阵惊呼,船只也被拉得微微倾斜。 刑从连看得烦了,冲楼下大喊:“康安,把渔网剪了。” “老大我刚准备捉来给你看啊,这就放了啊!”楼下正在拉渔网的青年人转头说道。 林辰向下看去,冲那位青年点头致意,然而对方在见到他的瞬间,突然愣住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从康安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穿黑皮鞋的脚,并猛地踹上他的小腿。 康安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入水中,所幸他身边那位大胡子船长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拉住。 “张龙你神经病啊!”康安回头怒道。 “再看老大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喂鳄鱼。”一道颇为嚣张的声音缓缓传出。 林辰看见另一位发型和衣着都略显酷炫的黑衣人从后走出,朝他们所在方向非常绅士脱下太阳镜,弯腰行礼,绅士极了。 “你朋友?”林辰含笑问刑从连。 他还没说完,像是什么打地鼠游戏似的,又是一位华国青年从人后冒头,仰头望着他们,跳起来挥手。 那时刑队长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黑如夜空黑到不能再黑。 “挺有趣。”林辰这样说。 最后,刑从连看着他,又看着下面好奇八卦到极点的几人,说:“剪了绳子,滚上来。” …… 林辰在自己的病房里接待了刑从连这几位颇具个性的“朋友”。 他靠坐在病床上,刑从连翘着腿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王朝蹲在床尾地上。 一行6人在他床头排排站好,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刑从连曾经的手下们,对于眼前干翻查拉图制毒工厂的小队,除了深藏不露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他看了身旁暴躁的男人一眼,对站在自己床前的那几人自我介绍道:“林辰,目前是一位顾问,主修心理学方向。” 仿佛报数一般,他话音一落,病床前6人依次喊道。 “康安!” “野猪!” “小五!” “小六!” “张龙!” “赵虎!” 这些人每报一个名字,林辰觉得越好笑,最后,少年人在床位弱弱道。 “王朝!” 林辰很无奈看向刑从连:“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哎哎,真不关我事。”刑从连踹了王朝一脚,“跟阿辰哥哥解释下,你爸爸姓王。” “阿辰哥哥,我爸爸是姓王!” 林辰挑眉看了眼刑从连。 “辈分都是按照王朝来的。”刑从连认真道,“真的。” 刑从连说完那句话后,又赶忙冲眼前排排站的六人嚷道:“行了,请安结束,你们可以滚出去了!” 这时,让林辰非常意外的是,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康安突然跪下,非常大声对他说:“林顾问,对不起!” 林辰被吓了一跳。 康安满脸懊丧:“我……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如果知道老大走了会害你被绑架,还害你差点没命,我……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老大请来的!” “滚出去,听见没!”刑从连冷冷道。 小五按着康安的肩头,也跟着要跪下。 林辰大致知道其中原委,却不动声色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并肩跪好后,然后对刑从连说:“你这是封建宗法制吗,怎么动不动下跪的?” “他们脑子不好,你别理他们。” 林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地上两人,淡淡道。“你们这样跪着,倒是会让我很尴尬。” 康安和小五脸上闪过一阵手足无措的表情,他们想要站起,可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之所以尴尬,是因为你们这么做,把我变成了那种需要人保护而只能依附于人的类型。”林辰缓缓说道,“但在我的自我认知上,我好像还没有这么没用。”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顾问。”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刚才的逻辑是不成立的,比如请走你们老大,才害我被绑架以及害我没命。因为他的离开只是意外,我被绑架也是意外,这本质上是件阴差阳错的事情,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毙命。所以你们认为自己有错,是不恰当的。” “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是我太自私了。”康安说着,挠起了脑袋,“我……我说不好,这件事是我没弄好!” “没用的是我。”那位名叫小五的瘦弱青年认真说道。 “是啊。”林辰轻声道。 说话间,他感到小五抬头看他,目光中没有怨恨,只有浓浓的自责。 林辰感到刑从连将手搭在他腕上,林辰看了刑从连一眼,说:“这就是他这种人存在的意义了。” 刑从连闻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也说过一样的话,厉害吧?” 林辰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对地上两人说:“我也遇上过你们曾遇上的这种完全无法解决的局面,幸好有你们老大伸出援手,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我说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好歹有他在就告诉我们,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再难的事情也让人觉得有点盼头。” 小五的眼泪已经快要流下来。 经历过生死以后,林辰觉得灌鸡汤的能力好像又好了一些,他说:“所以,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因此畏惧那些你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无论它们有多难多不容易做到,实在不行,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然后,努力成为那些高个子也可以。” 康安耿直到极点,马上用力点了点头:“我真的会努力的,争取下次能自己搞定!” “那么,请起吧两位。”林辰说。 康安和小五赶忙站起,刑从连像是再也忍不了了,赶苍蝇似地把人赶走:“就知道你们要搞这出,赶紧滚,烦死老子了!” 那两位立刻被轰到门口,刑从连看着床头还站着的四个人说:“愣着干嘛,留着等我请你们吃饭吗?” “不是老大,我觉得林顾问讲的太好了,林顾问您真专业,您能给我看看吗?”非常嚣张的张龙先生凑到病床前,对他说:“他们老说我有躁狂症,您看我真的有病吗,要不要吃点药?” 刑从连拿起床头的药就要砸:“滚!” 张龙赶忙窜到门口:“有躁狂症的可能不止我一个!”张龙说着冲他们挤眉弄眼道,“我下次再来看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