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天气越来越冷，小课堂只能结束，许卿不忍心看着孩子们受冻。

    而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为此顾磊歇了心思，专心在家照顾奶奶，可是在入冬的时候，奶奶还是生了一场大病。

    手忙脚乱把奶奶送到了乡里的大医院，没呆多长时间便转去了县里。

    顾磊坐在病房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中都是担忧，最近精神很焦虑，眼睛下眼袋明显，下巴处也都是青色的胡渣。

    许卿握住顾磊的双手，“没事的，奶奶身体那么健康，一定会没事的。”

    顾磊抱住许卿，双臂狠狠的拦住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嗯。”

    可是好景不长，奶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了下去，许卿看着心里疼的难受。

    “奶奶，再喝一口汤。”许卿温柔道。

    奶奶摇摇头，双手拉着许卿的手掌，“我呀，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奶奶喜欢你，磊子呀，我从小看到大，我知道他性子是怎么样，认定了你就不会改变，奶奶抱不到大孙子了……”

    “顾虹年龄还小，你以后多多教育她，别给她脸色，要不人这小丫头肯定会飞上天，想起以前磊子光着屁股跟在我脚跟的日子，心里都是愧疚，他小的时候一直受欺负，也怪我，没本事，好歹是长大了。”

    “卿卿呀，叫着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儿媳妇回来了，你以后和磊子一定要好好地，如果以后你们吵架了，你一定不要让着他，奶奶给你做主，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钥匙你拿着，这是奶奶藏起来的东西，在堂屋西南角第三块砖头下面，就留给你当礼物，本来奶奶家有很多好东西，但是被上面收走了，你不要嫌弃礼小，你自己好好放着。”

    许卿听着眼眶发热，慢悠悠的说了好长时间，后来坚持不住了 ，才挥挥手让许卿离开。

    奶奶最后还是没有坚持半个月，在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撒手去了。

    丧事是大队长招呼着全村的人一起办的，顾磊恍惚了好几天，等下葬的那天，直接跪在了墓前，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许卿看着难受，擦着眼泪站在一旁，搂着嚎啕大哭的顾虹，静静的呆了好长时间。

    村里人都有习惯，下葬之后要守七天的灵堂。顾磊一直待在灵堂，许卿也没打扰，只默默的陪着他。

    可是在第七天的时候，一群人咋咋呼呼的过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身艳丽的衣服，一点也没有把灵堂当回事。

    “你是哪位？”许卿疑惑的问。

    “我是顾磊姑姑，你说我是谁？赶紧的，没个眼色，让我进去！”

    她可是一听说老太太没了便赶了回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嫁妆一箱又一箱，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锁在屋子里，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家产！

    47.第四十七章

    顾磊爸爸只有一个姐姐， 名叫顾晓，只不过顾晓有眼光，人又长的好看， 嘴巴又甜， 虽然家里名声不好，但是仍旧找了个好丈夫，刚出嫁就搬走了。

    这一走几十年， 中间也没回来过， 就连写信都没有，一开始奶奶还惦记， 后来奶奶想念女儿，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奶奶就气病了， 还说就当没有女儿。

    顾磊没当回事， 可是在奶奶生病之后， 家里窘迫， 顾磊长途跋涉去找姑姑救济一二， 没想到连姑姑家门都没有进去， 直接被赶了出来，顾磊气极， 从那以后， 两家是再也没了联系。

    可是没想到， 这奶奶刚没了， 姑姑就赶了回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顾磊一点也不待见她。

    顾虹年级还小，从来不知道她有个姑姑，站在许卿身边，眨着大眼看着。

    姑姑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但是保养得当，头发挽在脑后，带着最时兴的头花，身上穿着年轻人最喜欢的的确良衬衫，脚上踩着小皮鞋，正打量着院子，在看到院子的一脚拴着牛，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顾磊呢，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把我这个姑姑当回事吗？”

    来者是客，许卿招呼道，“顾磊在守灵，你先坐一会，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兰芝，跟我一块进去，其余人把我东西搬进来，找个干净的地方放着，别沾上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她这是什么话？

    许卿皱眉，院子她一直在打扫，干净整洁，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晓牵着小闺女的手，领着进了堂屋，看见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直接捂嘴哭了出来，兰芝一连迷茫，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了，冷不丁大腿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婚检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好疼……

    “娘，你怎么就不等我回来就走了，你走了顾磊可怎么办？这家里不剩一个大人，要是被人欺负了找谁评理去？我的娘，你的命好苦啊，哥哥年级轻轻就去了，你一个人拉扯，还没有看到顾磊娶妻生子你就去了，我可怜的娘啊……”

    后面哭的哽咽，话都说不出来。

    顾磊只在她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后便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顾晓嚎的嗓子都哑了，悄悄抬头看了顾磊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双手擦了一下眼泪，尝试着搭话。

    “顾磊，当初是姑姑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当姑姑以前脑子糊涂了，你看我一听说我娘去了，彻夜赶了回来，这家里也没了大人，等事情办好了，你和顾虹收拾收拾东西跟姑姑走吧。”顾晓道。

    先哄着顾磊和顾虹，等遗产一到手，立马把这两个累赘赶回来！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顾磊的声音很沙哑，“不用，这里就是我的家。”

    “瞎说什么呢，这里能和姑姑家比？姑姑也给你找好了工作，在大工厂里当领班，我告诉你啊，那里只收高学历的人，要不是姑姑给你说通，你还去不上。”

    “我种地习惯了，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顾磊淡淡道，话语中带有一丝疏离。

    见顾磊油盐不进，顾晓也没有八法，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顾晓也不再说话，可是半个小时过去，她就坚持不住了，双腿疼的难受，但是顾磊那臭小子就像是木桩一样，雷打不动。

    兰芝扯扯顾晓的袖子，小声道，“妈妈，我腿疼。”

    顾晓默默兰芝的脑袋，“起来出去玩吧。”

    在此期间，顾磊连眼神都没有看过来一下。

    过了一会，顾晓实在坚持不住，便寻了个借口。“顾磊，你这厕所在哪？姑姑一下火车就赶过来了，这午饭还没有吃，哎呦呦……”

    顾晓一动，双腿就钻心的疼，连忙朝外吆喝，“小刘小刘，快点过来。”

    小刘连忙跑了过来，“夫人，有什么事？”

    “眼长在脑袋上了吗？快扶着我点，哎呦，我的腿。”顾晓大声呵斥道。

    “有事就感觉出去，别在灵堂大喊大叫，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怕丢人？”顾磊嗤笑道。

    顾晓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顾磊，被小刘搀扶着走乐出去。

    等坐到凳子上，顾晓看看许卿，问道，“你是哪个？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顾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姑姑，“许卿姐是知青，现在住在我家。”

    出于礼貌，许卿给顾晓倒了一碗水放在了桌子上，“你慢用。”

    顾晓就这样坐了一下午，等晚上的时候，许卿做好晚饭，进屋去叫顾磊。

    “该吃饭了，别伤心，以后我会陪着你。”她眼睁睁的看着顾磊心疼，夜晚偷偷一个人哭泣，然而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她也很喜欢奶奶，本来还以为奶奶可以长命百岁，可是现在想想，人这一生就是这么短暂，就像是手中的沙子，越是紧握流逝的越快。

    顾磊狠狠抱着许卿，像是搂紧了骨髓里。“谢谢。”

    整理好情绪，在许卿的帮助下，顾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吧。”

    顾晓早就在位子上坐好，看见顾磊出来，连忙招呼道，“赶紧吃吧，这都晚上了。”

    这桌子上都是什么菜？黑乎乎的，和猪食差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吃。

    顾晓特意避开了那盘子菜，只吃肉和鱼，没想到味道竟然不错。

    吃过晚饭，因为屋子不够，许卿搬去和顾虹睡一张床，把她那屋让给了顾晓。

    顾晓呆了好几天，每次都找机会说服顾磊跟她走，但是顾磊那小子就是油盐不进，没有办法，顾晓只好转移目标，放到了顾虹身上。

    小孩子年龄小，经受不住诱惑。

    “顾虹，你想和姑姑走吗？跟姑姑去大城市，上最好的学校，还有漂亮的衣服。”顾晓诱惑道。

    顾虹问，“哥哥也去吗？”

    顾晓理所当然道，“当然了，再说这里有什么好的？”

    顾虹又问，“许卿姐也去吗？”

    顾晓睁大了眼睛，“她一个外人怎么会过去？再说人家有自己的家，你别想那么多，就你和哥哥两个人去，到时候，你和兰芝一起去学校，怎么样？”

    顾虹摇摇头，“许卿姐不去我也不去，再说这里挺好的，我挺喜欢放牛。”

    说完，顾虹离开去了堂屋找哥哥去了，然后把刚才顾晓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

    “我才不想去，都不让许卿姐去，不喜欢她。”顾虹学着顾磊跪在一旁，在心里默默和奶奶说着话。

    见两个人都油盐不进，顾晓急的都上火了，迫不得已，也只能用强的了。

    头七一过，顾晓便连忙找了顾磊。

    “顾磊，你别说姑姑世俗，但是姑姑也是奶奶的女儿，这奶奶已经去了，我们是不是该说说财产的事情？”顾晓试探的说。

    顾磊看了顾晓一眼，“奶奶苦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财产？”

    “你瞎说什么？奶奶当时的嫁妆呢？还有老爷子的私房钱，你可别翻脸不认人了，为了这一点钱连姑姑都不认了。”

    “嫁妆？私房钱？”顾磊冷笑，“当初奶奶生病，我去你家借钱，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怎么又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这么多年，你在奶奶跟前伺候过吗？”

    顾晓诺诺说，“当时我刚生了孩子，家里真的是没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原谅姑姑好不好？”

    “不！”

    当时他年龄还小，没有本事，借不到钱，奶奶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你这是什么话？再怎么说我可是你姑姑，还有没有一点礼貌了？我告诉你，奶奶就两个孩子，我和你爸，你爸去了，这财产就算你一份，你别想独吞，要不然可别怪姑姑不念旧情。”顾晓威胁道。

    不过是个小子罢了，又没什么见识，她不信拿捏不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信，可以随便你翻。”顾磊道。

    顾晓生气，委屈了这么多天，正好有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叫来小刘等人，大手一挥，直接翻了起来。

    许卿捂着嘴巴，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到底在做什么？

    “顾磊，你让他们住手，我的菜都没了。”许卿道。

    当初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地，种了蔬菜，现在被那群人连根拔起，墙根的土都翻了好几遍。

    顾磊扭头去看，菜地里果然什么都没了。

    一时有些后悔刚才他说的话，那都是许卿的心血。

    “对不起，以后我帮你种。”抱歉的看着许卿，然后站起身，“都给我住手。”

    顾晓正指挥着大家忙活，听到顾磊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