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第059章 沈府以往传统, 生日宴是在庭院里吃的,以天为灯,以地为毯, 沈家孩子们在院里比武较量无拘无束, 肆意自由。 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沈君牧过生辰, 不比武, 比酒。 场地也从院子里转移到主屋中。 主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菜, 肉类偏多, 毕竟这个季节, 很难吃到新鲜果蔬, 但新鲜的肉倒是不缺。 冒着热气咕噜滚烫的羊肉煲是刚端上来的, 鱼虾也都有,其中就属鸡汤的味道最是鲜浓诱人。 初春三月, 天气还冷,何况她们又在外面冻了一圈, 这种时候喝口热鸡汤, 简直就是享受。 踏进主屋闻到香味的那一瞬间, 九号灰沉沉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人顿时精神很多。 有好吃的。 沈琼花也不是个十分抠门小气的人, 何况今天是儿子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吃饭,她便让厨子多备了几个菜,酒也让人提了出来。 “平时都是夕颜木槿她们陪我喝, 今年她们过年没回来,换成你们来也一样。”沈琼花说完, 伸手邀请梁夏,象征性地让梁夏坐主位。 论身份, 皇上应该坐在背北朝南最中央的位置,但今日不同。 梁夏看了眼身边的沈君牧,跟沈琼花说,“将军客气,我今晚只是个晚辈,您是长辈您上座。” 几人依次落座,连李钱九号都坐上了主桌。 沈夫郎招呼小辈们吃菜吃饭,“莫要管她,咱们吃咱们的,快尝尝这菜合不合口味。” 沈夫郎拿着公筷给小辈们布菜,轮到谁谁站起来端着小碗去接。 陈妤松脸上带着笑,但迟迟没动筷子。 废话,这宴一看就是“岳母的鸿门宴”,谁能安心吃得下。 ……哦,九号可以。 九号端着小碗,注意到陈妤松陈妤果还有季晓兮李钱朝自己看过来,顿了顿,哑声开口,“这羊肉不错,你们尝尝。” 几人,“……” 季晓兮犹犹豫豫,在沈夫郎的盛情邀请下,也开始小口吃饭,边吃边看桌上气氛。 她跟松果两人坐得近,低声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大夏喝醉的样子?” “好像,没见过。”陈妤果仔细想了想,摇头。 她问陈妤松,“姐,大夏会喝酒吗?” “应该会吧。”陈妤松也不确定。 她们也没见过大夏喝醉的样子。 蔡甜自己倒是喜欢饮酒,不过后来戒了,她们三个人年纪都不大,自然没有喝酒的机会,也就不知道大夏酒量如何。 上回窦氏入宫前,碰巧冯阮送了两坛酒过来,那是大夏第一次正儿八经喝酒,只不过自诩千杯不醉跟她爹窦氏不一样的大夏,三杯过后就开始跟蔡甜称姐道妹了。 可惜那天松果姐妹不在,自然不知道当时情况如何。 而那时在场的季晓兮跟李钱,今日不由齐齐看向梁夏跟沈琼花,心里都咯噔一下。 沈琼花这酒量,一看就比蔡甜好很多。 大夏危。 “听闻皇上近几日就要出京南下,”沈琼花倒酒,直奔主题,“不如借着这酒给您提前践行了。” 她见梁夏伸手去拿小酒盅,便说道:“咱喝酒不用那个,用我这个。” 酒盅撤去,换成了仅仅比脸小一圈的碗。 梁夏,“……” 梁夏差点低头,用自己的脸盘子跟碗口比较比较,将军府的碗,都这么大吗! 武将家的东西,都这么实在的吗,稍微秀气的点的小碗都没有么。 “谢伯母。”梁夏仰头喝了半碗,差点打了个饱嗝。 旁边九号也“吨吨吨”,只不过人家喝的鸡汤。 梁夏心想,那样的汤,她也能千碗不醉。 “说得好像你不随君南下一样,”沈夫郎朝沈君牧眨巴眼睛,“牧儿,去给你娘和大夏倒酒,咱们也替她们践行了。” 沈君牧脸上带着笑,但努力抿平嘴角,给沈琼花倒了满满一碗酒,轮到梁夏时,小鸡吐口水一般,酒坛子往她碗边贴了一下,就拿开了。 梁夏昂脸看沈君牧,眼里亮晶晶的。 沈君牧脸一热,别开视线,抱着酒坛站她背后,垂眸小声说,“待会儿我帮你喝。” 沈琼花看看自己跟碗口齐平的酒面,再看看梁夏的碗底子,眼睛睁圆瞪沈氏,瞪完沈氏瞪沈君牧。 父子俩当着她的面端起小酒盅,轻轻碰了一杯。 沈琼花,“……” 沈琼花嘟囔着脸,仰头将酒喝完。 梁夏觉得就这点酒,别说养鱼了,养虾米都觉得酒面太浅,她矜持又自信,跟松果两人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表示绝对没问题。 松果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陈妤果还跟季晓兮说,“放心,大夏从小到大都很厉害,没什么是她不行的。” ……除了喝酒。 梁夏低估了将军府的酒,这酒可比冯阮送的那几坛度数大多了,沈君牧都放水放成这样,三小口下去,梁夏人就有点轻飘飘的。 她眨巴两下眼睛,偏头小声跟身边的沈君牧说,“君牧,你家的地不平。” 沈氏沈君牧沈氏坐一条板凳,在沈琼花的左手边,沈琼花右手边坐着李钱跟九号,沈琼花对面坐着松果跟季晓兮。 将军府的坐位,跟文臣比起来,相当不讲究。 所以梁夏一侧头说话,沈君牧就能听见。 沈君牧茫然,顺着她的话低头看地。 他还伸脚踩了踩,平啊,哪里不平了。 他在府里住这么多年,头一回听人说他家地不平。 沈君牧陡然反应过来大夏应该是醉了,他才抬头,身边人已经站了起来,端着酒碗,迈着走一步停一步的步子,螃蟹似的,横着就朝沈琼花走过去了。 沈君牧,“……” 季晓兮跟李钱抽了口凉气,完了。 “琼花啊。” 梁夏手搭在沈琼花肩上。 她一开口,饭桌上所有的声音都没了,连九号嘴里的排骨都掉了。 沈琼花眼皮跳动,昂脸看梁夏。 梁夏深情低头看她,微微叹息,“琼花啊,你家地不平。” 沈琼花,“?” 所有人跟沈君牧刚才一样,开始低头看地,用脚试探。 哪里不平? 梁夏表示,“高一块低一块的,坐着都晕。所以琼花啊,省钱不能这么省,地不平,人会摔跟头吹苦头的。” 沈琼花板着脸,硬邦邦说,“皇上放心,我家地相当平,人也不会摔跟头。” 梁夏顺势坐在沈琼花旁边,酒碗跟她碰碰,“来琼花,咱俩喝一杯。” 李钱抚着胸口。 吓他一跳,他以为大夏要跟琼花称姐道妹了。 沈琼花看着她碗底的那点酒,再看看梁夏水蒙蒙的眼,一时无言。 她还没开始发力呢,梁夏就先趴下了,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醉就别喝了。”沈琼花没端碗。 “那不行,”梁夏摇头,一脸认真,“就算醉了,这碗酒也得敬你。” 梁夏双手端碗,侧身看沈琼花,腰背挺直,声音清晰,“第一杯,我替大梁将士们敬你。” “敬你数年如一日地付出,只为稳定军心,让将士们身后无忧。” 她抿了一口,然后打了个酒嗝,扭头小声跟沈君牧抱怨,“……这酒好上头。” 沈君牧想拦着梁夏让她别喝了,喝多难受,沈夫郎却朝沈君牧微微摇头。 梁夏喝第二口,脸皱了一瞬,“第二杯,我替大梁皇室敬你。” “朝廷待你不公,但你始终忠心,是梁氏亏欠天下,亏欠百姓将士,亏欠了你全家。” “第三杯,我替我自己敬你。” 梁夏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心虚。 虽然不厚道,但亏得沈琼花穷啊,才让出这么至真至纯的儿子,让她捡到了哄到手。 李钱说得不错,她八百个心眼子,七百九十九个装着朝政跟大梁,但剩下的那一个,却满满当当装着沈君牧。 沈琼花顿了顿,本来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看着梁夏,难看了一晚上的脸色,现在终于慢慢好看了,“皇上别这么说,这些都是臣该做的。” 梁夏摇头。 没有人注定就该做什么。 “琼花啊,”梁夏端着空碗,特意把碗口朝下给沈琼花看,然后慢悠悠说话,还是那句,“因为地不平,所以你们一家吃了好多苦啊。” 她那未过门的夫郎,连花都没怎么见过,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