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

    “齐小飒，我查过你。”

    宋峥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不知道怎么起这个话头，只好实话实说。

    “但我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我没有查。”

    齐小飒扭头看他，眼角上挑，一副挑衅的样子。

    “你继续说。”

    “我不是故意的，这么说有点像解释…”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转了个话锋：“戏台上唱歌的唐霖，是今天主人唐鑫的弟弟。”

    “他弹了一首从未发表的曲子，已经弹了十几遍了，为了等原作者出现。”

    “小飒。”他不知怎么就握上了她的手，齐小飒努力挣脱未能得逞，只能任由他攥紧自己冰凉的指尖。

    “我了解一点唐鑫这个弟弟，如果他口中的师姐不出现，这曲子能弹到他精疲力竭。”

    齐小飒转头瞪了他一眼：“我想一个人待会，你走吧。”

    宋峥清又摩挲了一会她白皙的手指尖，叹了口气，默默的走了。

    *

    唐霖已经不知道弹了第几遍了，乐队都听他的，没人敢有一丝懈怠。

    前面的宾客已经有些不耐，这噪音迟迟不肯停，唐鑫急的肥硕的身躯已经汗湿了。

    当再一次声音响起，唐霖开了口：

    “推开世界的门…”

    他只唱了前面四句句，紧接着是一段电吉他的独奏，当乐曲再次响起，一个嘶哑有些空灵的女声出现了：

    “推开世界的门，

    你是站在外面怕迟到的人，

    捧着一颗不懂计较的真心，

    吻过你的眼睛这无谓的青春。

    ……”

    当歌曲进入到第二段，齐小飒拿着话筒缓缓的走到了台前，她一眼都没有看唐霖，把话筒插在架子上，面朝着众人，开始吟唱这首被弹了好几十遍的乐曲。

    她穿着宽大的飞行服，长发披散在肩上，双手攥着话筒，仿若无人般独自吟唱。她不是时下流行的清亮嗓音，稍微带了点鼻音，是好听的女中音。

    宋峥清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齐小飒，跟他以往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当她站在话筒前面开口吟唱，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台下的人也都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开口唱歌的女人。

    齐小飒看不见唐霖的样子，她也无心管，台下那么多人，她都当不存在，只专注的唱着这首她八年前写出来的最后一首歌。

    她扭头轻哼的时候，宋峥清微红了眼眶，这首歌，应该是她家出事之后她写的，他却在今天听懂了。

    这姑娘，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今天这么无畏的站在这里。

    *

    曲子终有结束的时候，众人却仿佛还未从歌声中回过神，齐小飒也是，静静地站在舞台上，没有表情，没有动作。

    可是下一秒，唐霖却冲上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少年终究长大了，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箍着她，像是她会飞走一样，俩个人谁也没说话，齐小飒也没有回应他的动作。

    这一刻她有千万种思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唐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他已经长的比她高了一个半头，他俯身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齐小飒感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衣领流进了她的身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脖颈传来，唐霖重重的的咬在了她的静脉边上。像是有很多种情绪想要表达，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能让她疼，也让自己更疼。

    齐小飒的心仿佛被他的牙齿咬出了一个口子，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她紧闭着嘴唇，终于抬手抱住了唐霖的身体，一滴泪，从她的眼眶里滴落。

    *

    这边厢何楚韵见到宋峥清的女伴被唐鑫的弟弟抱在怀里，特意走到宋峥清的位子上来说了不少酸话。

    宋峥清一句话都没说，任由何楚韵一个人噼里啪啦的叨叨。

    他已经动不了了，身体传来尖锐的疼痛，熟悉的感觉像上两次一样，他知道「情蛊」又在他体内作怪了，但他动弹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抵抗住这种折磨。

    唐鑫见宋峥清脸色刷白，心里暗道：坏了。

    自己的弟弟在那么多人面前抱着宋峥清的女朋友…他心里一阵发慌，又看到宋峥清被何楚韵说得已经完全不反抗，忙冲上去把话题岔开。

    他一边应付着何楚韵，一边询问着宋峥清：“宋峥清，你…别误会，唐霖他跟齐小姐没什么。”

    宋峥清实在没力气回答他，只得摆了摆手，他疼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宋峥清，你还好吗？”唐鑫见他状态不对，以为他怒极攻心了：“我…找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宋峥清这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由着园子里的侍者送他去了房间。

    *

    送他回去的人不是别人，是十年前在这园子里当过头牌的牟若水，现在的她是当红一线的大明星，只是偶尔来这里被达官贵人们请来撑场面，宋峥清与她有知遇之恩。

    这么多年，牟姑娘还是一直惦念着宋先生。

    当然，她刚刚在台下也是被齐小飒的歌声震撼了的，跟几年前接触过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呢。齐小飒的父亲，也曾教过牟若水唱歌。

    她的惦念只是怀着感激和仰慕，并没有别的心思。

    看着宋先生因着台上的齐小飒而难受，她心里也不好过。

    这两个完全没交集的人，怎么就扯在一起了呢。

    她扶着宋峥清去了早就安排好的小院，把他安顿在正房外间的罗汉床上，转身去烧水，宋峥清就歪在上面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齐小飒和正在泡茶的牟若水正对上了眼睛，她没有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只是轻轻冲她点了下头，便匆忙的奔向了宋峥清。

    宋峥清平时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因着特殊身份他对任何人的靠近都保持距离，但现在大概是「情蛊」把他折磨的不轻，连齐小飒的靠近他都没有发觉。

    齐小飒蹲在宋峥清面前，轻抚上他的手，问道：“宋峥清，你还好吗？”

    宋峥清吃力的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眼睛，也不张嘴，只是深深的看着她。

    “宋峥清，你说话呀，你怎么了？”齐小飒有点着急，用手去推他。

    牟若水看宋先生那么难受，只好走过去扶齐小飒起来：“宋先生不舒服，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我已经请了医生过来，你别着急。”

    听见“医生”俩字，宋峥清朝着齐小飒微微的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她在这一刻好像看懂了宋峥清想说的话，他在说，不需要医生。

    齐小飒连忙问：“是「情蛊」吗？”

    宋峥清依旧没开口，只是抿紧了嘴唇。

    齐小飒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