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她需要先接受第一个消息，那个人没了的消息。 因为不相信，所以需要亲自验证。 所以在真的找到了他放在迷宫里的那块石板、看到了他那只已经作为魔力中枢的、晶化了的眼球的时候，她愣了很久很久。 当最坏的消息被验证的刹那，她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也许是因为这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缘故。 她甚至没破坏那个迷宫，只是带走了石板。 可带走这个东西要做什么呢？要收集起来吗？ 关于这两个问题她想了很久，想到最后脑壳疼了也没想出来。 想不通的事情怎么办？ ——不去想就可以了。 不想做的事情怎么办？ ——逃开就可以了。 于是她随手将那块石板留给了翼蛇一族，让他们代为保管，逃之夭夭。 可这样“不去思考”的下场，带来的却是更加难以承受的恶果。 曾经洁白如云朵的浮岛彻底坠落，黑色的荒野上堆满了骨骸。 这些深渊魔物虔诚地侍奉着她的化身之一，却因为她的选择落得那样的结局。 所以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以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仿佛只要和她产生联系的，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如此，那便再次逃开吧，远远地。 她甚至还带走了一块石板——只要这样，便再也没有谁能够达成那个约定，也不会再打搅自己。她便可以剔除所有记忆，在另一个全新的世界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安安静静地。 无法摧毁的石板也变成了光碟的模样，压在一堆又一堆未拆的封盒之下，没有任何异样，仿佛本该如此。 …… 她停下了吞噬。 面前只剩下一团小小的、黑色的影子，是一位有着青色眼睛的少女。 “你还没吃完呢，”少女说，“怎么了？犹豫了？害怕了？你果然还是……” 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因为她抱住了“她”。 “对不起。” 她说。 很痛吧？ 很难受吧？ ——“都是我的错。” “但是请不要再哭泣了，”她说，“已经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 ——我回来了，我不会再逃了。 第248章 许诺（第一更） 火蜥蜴首领门巴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说起来， 他们其实前一段时间遭了相当的罪。接受了半巫妖的武器化改造之后没多久，就吃了败仗——那些装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好像稳定性很是不怎么样， 在和人类正面对抗的时候，总是间歇性地失灵， 明明在实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后来他们的头儿在领地战争上似乎吃了不小的亏，捡了一条命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拆了。 于是又是一番遭罪。 所幸这次的失败似乎让他们的头儿仁慈了一点，不仅拨了点时间让他们火蜥蜴养伤，还给了他们一份好差事——看管战俘。 不过火蜥蜴门巴更愿意把这门差事叫做“养殖”。 这些来自地上的降临种总是那样美味， 尤其是把他们拖出那些巨大的钢铁壳子、再除掉扎手的武器之后， 光闻着气味就能让人食欲大增。 他们的头儿专门在火焰王座下的山脉深处找了一处地穴，用来存放这些战利品， 几个装作一笼，一排列开去，一整条地道里都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虽然上面再三嘱咐，不允许门巴他们私动这些战利品。但是不妨碍他们揩点油，每次在长长的地道里走上一圈， 足以让任何一条蜥蜴神清气爽——配合这种味道，连分到他们手上的口感粗粝的低阶魔物都仿佛变得细嫩香甜起来。 每一轮， 门巴都要亲自负责巡视三次。 他喜欢先去看看肉质松软的人类——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半巫妖西里阿多偷偷许诺过他， 等头儿忘得差不多的时候， 就像以前那样定期给他送几只过来——每次看它们的时候， 他的眼神总是格外的和蔼可亲，想象着也许明天就有一只这样生机勃勃的食物落到他的爪子里。 矮人则被安排在稍微远一点的地穴深处。这些家伙手上似乎握着西里阿多看重的技术，那些巨大的钢铁壳子似乎就是它们造的——是的，这些矮子的头脑和四肢一样发达，除了个子不算太大，味道没有什么可挑的，尤其是肉质，甚至比起人类来说更加柔韧弹牙。 从他试探的结果来看，这群矮子偷偷塞给他的可能性不大。它们的数量比人类稀少得多，每一只都在半巫妖的登记掌握中。 所以门巴只能趁现在享受享受食物的香味，靠想象进食了。 像往常一样，他找了个香气最浓郁的洞穴前坐下，凭着高脖颈高视野，肆无忌惮地在这群矮小的降临种身上扫来扫去。 不过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绝大多数的矮子看了他一眼就厌恶地挪开了视线，可有个矮子却始终盯着门口，看到他到来的时候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门巴没忍住伸长了脖子，凑到洞口面前想要再看。 对面的矮子也很是配合地走近了洞口。通常来说这些降临种不敢离他太近，唯恐被沾了便宜后少几块肉。 “怎么回事？”他用熔岩山脉一带的地穴语询问。 矮人不说话，依旧盯着他——按降临种的肉质标准来说，那并不是一双鲜滑美味的眼睛，很老了。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近距离对上的时候，火蜥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像是看到一只气味浓烈的年青母蜥蜴，但却不是那种接近本能冲动的吸引——更像是某种来自更高层次的灵魂操控与占领。 他根本不能移开目光，舍不得，也不敢。 “乖孩子，”然后他听到那个矮人开了口，语调轻快，透着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飞扬，“能帮我开个门吗？” …… 关在洞穴里的人类军官与士兵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们本是跟随玛哈的精锐部队，落到这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早已沮丧而又绝望。最大的那只长颚火蜥每天都会来闲逛，巡视畜栏一般，从来也不掩饰神情里的垂涎。 今天一早，那怪物又过来了——本来按照一般的情况，它应该会在某个牢间的门口留着口水冥思。但这一天，它很快又回来了，背后跟着一群矮子。 ——矮子们竟然逃了出来？ 人类中的精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地方看似简陋，破坏却是绝对破坏不了的。 所以是魔物之间自行出了内奸？ 可这火蜥蜴为什么要帮这群矮子？ 不不，重点是，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求救？ 可想到之前人类和矮人的关系，哪怕再无耻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也会犹豫。 不过有人马上想到了，其实可以喊住矮子，如果他们不肯帮忙的话，就出言捣乱威胁…… 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来，火蜥蜴带着的矮人就在他们面前停下了。 领头的那个他们都认识，据说曾经是矮人的国王，还在铸造厂里的时候，整天阴沉着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 不过今天他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人类的军官们涌到洞穴门口，瞪着眼睛围观他的时候，他甚至咧牙笑了笑：“嗨，”他像个巡视民众的国王那样冲所有人友好地挥了挥手，“你们还好吗？” 在异常沉默的回应中，他耸了耸肩，转头和那蜥蜴低声吩咐了什么。 那只火蜥蜴马上就旋风般地跑了出去，过不了一会儿又重新回来，手上拿着一张还算干净的卷轴。 “我知道你们很想出去，”他说，“不过你们得先立个字据。” “什么字据？”立刻就有人问。” “当然是卖身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 对道格拉斯来说，上次奥瓦格拉斯大炮带来的伤害出乎意料地严重。 深渊魔物的恢复力极强，尤其是像眼魔这样的身体。而拥有候选者资格的领主甚至可以直接抽去深渊之髓、获取那种最纯粹的魔力来帮助恢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的领地太多获取魔力不足、亦或是他受伤过重的缘故，先前受伤的胸腹位置迟迟没有愈合。 可道格拉斯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尝试领地融合——而就从前一轮开始，对面领地意识对他试探的对抗突然减弱了。 开始的时候道格还十分谨慎，担心这是对面的引诱。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的。因为那种衰退实在是太突然了，就像是原本还在对面角力的对手，突然之间就撤去了力道一样。他甚至大胆刺探了一番，吞噬了音之丘靠近暗影裂谷一侧的大块，可对方却依旧毫无反应。 道格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他不可能放过。 因此哪怕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对魔物的改造也没有彻底完成，他依旧决定趁机攻入。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领地技能，也是第一次发起这样凶狠而猛烈的金弓。 感觉出乎意料地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震撼。 他从未想过，深渊里的战争居然有趣至此，明明很是原始野蛮——但正是这种最原始的、力量和体积上的对抗与侵吞才让人觉得迷醉不已。 真的非常有趣。 他不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并沉醉其中。 配合西里阿多、弗拉斯等守卫指挥的魔物群冲入对方的领地，他所操纵的火藤将那片黑沉沉的土地撕开、慢慢染上熔岩的颜色，有种近乎野兽狩猎的刺激与畅快——哪怕猎物没事很么反应，但是这样鲜活涌入的魔力还是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