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十几岁的柯林穿着棒球衫，那时候他的腿应该是好的吧，司浩岚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贴身收好，再次抬眼打量这间工坊。 司浩岚不懂机械，不过能看出来这里的仪器设备虽然陈旧应该都是好的，只不过厚厚的灰尘像罩子一样把它们笼罩，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司浩岚心念一动。 他吩咐玛莎：“把这里打扫一下吧。” 玛莎是在这间工坊里制造出来的，此时很乐意整理自己的出生地，领了命令开始扫地。 只是这里荒废了太多年，灰尘太大了，玛莎一个人显然干不过来，司浩岚看她弄了半天才擦干净一小块地，把身上漂亮的裙子都弄脏了，干脆挽起袖子也加入她的清洁团队里，帮助她找来工具，又拎了水过来擦拭家具。 司浩岚哪里干过这种苦力活，有点笨手笨脚，不一会就弄得灰头土脸。 打扫卫生可比打架累多了。 主人和他的女仆在那间工坊里进进出出，一派热火朝天。 围墙之外的大宅子里，二楼的一间房内，长久没有关闭的阳面窗帘此时终于拉开了半扇，梅钦守着柯林躲在窗帘的阴影里，透过窗户将工坊边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柯林沉默地坐在轮椅里，盯着那间破败的工坊发呆，那残破的墙与外面的枯枝跟他记忆里的景象相差太远，让他微微有些错愕。他很少有这种出神的状态，仿佛魂魄都已经不在这具躯体里，此时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空壳。 “虽然距离这么近，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到那边去了呢。” 梅钦对柯林轻轻地说着，自从出事之后，工坊就被封闭了起来，柯林一眼都不想见到那个地方，所有能望见工坊的窗户全部被拉上窗帘。 这还是那么久之后，柯林第一次再次直视父亲留下的工作室。 “司少爷很有活力啊。”梅钦感叹道，司浩岚的到来把所有尘封的东西全都翻到太阳下面来，阳光虽然刺眼，可是也很温暖，并不会伤害到那些记忆。 “是啊。”柯林这才回魂，声音沙哑，“真是神奇，竟然没有想象中难受。” 他看着司浩岚拎着桶拿着扫把，却不怎么专心干正事，偏偏要和玛莎玩闹，不自觉嘴角勾起了笑。 梅钦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发现柯林并没有那么消沉，也没有大发雷霆，这才说：“这都是司少爷的功劳。” 柯林彻底笑了出来：“他还挺能折腾。” 梅钦见他笑了，松了口气，说道：“司少爷心胸开阔，无忧无虑，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豁达。” 柯林扫了管家一眼，收起笑，哼了一声说：“你说错了。他是心眼比针尖还小，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看不上眼，放不进他的心里，所以才能这么快活。” 梅钦愣了愣，说：“是吗。”还是先生了解司少爷。 “不过，不管怎么样，司少爷应该跟司益年不是一路人，他并没有那些花花心肠。”梅钦向自家先生确认。 司浩岚刚来的时候，柯林把他当司益年派来的卧底，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多次，相处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打消疑虑了吧。 柯林点了点头，说：“他这么清纯不做作，不像司益年生出来的。” 梅钦：“……”清纯在哪里？ 柯林继续说：“不是司益年叫他来勾引我，他是自己愿意的。他在司家过得不好，司益年不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他趁机逃离了司家，他希望我能继续收留他，所以才对我百依百顺，换取一时的安宁。” 梅管家崩溃了，简直想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先生一定要给司少爷安个悲惨的戏剧背景？司浩岚从妖艳卧底摇身一变成了寄人篱下的苦情小白菜，人家就不能自己愿意待在这里吗？ 梅钦吸了口气，耐心地对柯林说：“先生，你就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司少爷是怎么想的，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柯林摇了摇头，语气里有着莫名的坚持：“不用问，肯定是那样。” 司浩岚愿意留在这里，一定有一个理由。 “不会有人真心想跟一个不能走路的人在一起。”柯林说着，深沉的目光透过玻璃窗，跨越过二楼到工坊的距离，落在司浩岚的身上 第29章 恰火锅 司浩岚和玛莎玩玩打打, 清洁工作推进得极为缓慢，他们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中间穿插着司浩岚出去工作, 一间工坊竟然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打扫干净。 梅钦几次三番想去做点什么，都被柯林阻止了，用他的话说就是, 苦情小白菜想帮家主做一些事来获取留在家里的机会，就让他去吧。 虽然梅钦觉得不是这样，但看司浩岚挺开心的, 也就没有去打扰。 直到司浩岚不仅折腾房子里面, 还开始打工坊外那块花田的主意。 司浩岚把田里的枯枝断木全拔了，堆在一边, 甚至准备用火烧, 吓得梅钦立刻出现。 “司少爷。”梅钦看着那些花木一脸的心疼, “这是从外地移植过来的玫瑰花木, 这里的水土不适宜养玫瑰, 当年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养好的。” 司浩岚低头看了看那些不成形的木头, 好多一碰就碎，这些花至少枯萎了五年以上。 “都烂掉了, 还要留着吗？”司浩岚问。 梅钦闻言愣了愣, 露出恍惚的神色，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 说：“也对, 反正也救不活了。”他苦笑一下，说, “这是当年夫人喜欢的玫瑰花，先生特意找人栽种过来，花了好大的心思。” 他嘴里的先生夫人，应该是指柯林的父母。 在自己的机械工坊外种下心爱之人喜欢的花，钢铁与玫瑰，想想柯林平时的所作所为，这种理工男的罗曼蒂克从柯林的父亲到柯林简直一脉相承，司浩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谁知梅钦却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拔了就拔了吧。” 司浩岚收起笑容，认真地说：“这里还有蛇呢，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梅钦头皮发紧，怎么还惦记着蛇，还想吃啊。 司浩岚弯腰把那些木头丢到旁边去，花田里的泥土结成块，需要重新犁地。 “不能浪费。”司浩岚说。 他在山上的时候，手下们想找一块合适的土地来开垦还挺不容易的。后来他们找到了灵土，在上面种上仙草，等收获了做成各种茶点让司浩岚吃。 仙草这种东西，不是每一种味道都好，司浩岚不愿意吃，那些被他抓来的正派弟子们就发挥他们唠叨和啰嗦的本事，苦口婆心地劝。司浩岚受不了吵闹就吃了，确实对功力修为有很大的助益。 这里当然是没有仙草种了，不过可以种菜嘛。 司浩岚越想越合适，对梅钦说：“闲置着也是闲着，不如种点能吃的东西。” 梅钦呆住了。 “比如种黄瓜番茄茄子辣椒、萝卜就算了，甘蓝南瓜鸡腿汉堡披萨之类的。” 汉堡和披萨种不出来吧！ 梅钦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谁种？” 司浩岚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你啊。” 梅钦扶额，说道：“以前这块花田是有专门的园丁打理，我哪里会种地啊。”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只会做饭。” “可是你做饭也不好吃啊。”淡得出鸟。 “……”梅钦被攻击得体无完肤摇摇欲坠，说，“那我只会买买买，家里的菜都是买的，有专人配送。” 司浩岚撇了撇嘴，对梅钦的推脱很不开心，他扭过头问旁边的玛莎：“你会种地吗？” 玛莎也很老实：“不会，没有这个程序。” 司浩岚想了个办法，说：“那让死变……我是说柯林写一个种田程序给玛莎。” 梅钦很认真地打消他的念头，说：“先生也没种过地，没经验是写不出来的。” 司浩岚啧了一声，这个家里的手下太没用了，没有他原来的手下本领多。 这几天司浩岚遇到梅钦就提种菜，每天说每天说，让梅钦不胜其扰，管家就把这件事讲给柯林听。 “我估计司少爷是真看中那片田了，要不还是请人来种上花卉吧，每天浇浇水还是行的。”梅钦有点发愁，怕司浩岚的奇思妙想，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地占上。 柯林抬眼。 梅钦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因为司浩岚的介入，柯林可以再次正视那间工坊，可那里还是他心头的一道疤痕。他可以放任司浩岚去折腾，却没办法亲自去管那个地方。 梅钦不再说话，管家的沉默让柯林醒悟过来，他伸手捏了捏眉心，说：“抱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于是那天司浩岚从外面回来，他发现房间中间的地上，多了一个麻袋。 司浩岚有点疑惑，走过去蹲下来，先是看了看外观，没什么异常，就是一个普通的麻袋，从外表看鼓鼓的，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习武修仙之人警惕性很高，司浩岚下意识觉得这里面会有陷阱，可观察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 他打开了麻袋，里面全是种子，用小袋子分装着，上面贴着标签，标明是番茄、辣椒还有茄子等等。 “你不是要种地吗，我给你买了种子。” 司浩岚转过身，就看见柯林和他的轮椅出现在房门口，他扬扬下巴，示意那个麻袋：“楼下还有锄头，都给你用，你去种吧。” 司浩岚很奇怪：“为什么要我种？” 柯林也表现得很奇怪：“不是你要吃的吗，谁要吃谁种。” 司浩岚瞪着他，说：“从来都是别人种菜，我只管吃。” 柯林扯扯唇角，难得笑着说：“你不是嫌弃梅钦的厨艺？他伤心了，不愿意劳动，再这样下去你就没饭吃了，你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司浩岚不敢相信，梅钦居然耍小脾气。 家里唯一一个厨子闹别扭了，司浩岚瞪了眼柯林，又看看手里的麻袋，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起身准备去种地。 别的倒没什么，万一梅钦以后不给他支付宝里打钱了，他拿什么去买垃圾食品。 而且不就是种地嘛，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我真不会。”司浩岚难得开始思考，摸了摸下巴。 “百度啊。”柯林友好地提建议。 司浩岚拿着种子下了地，柯林还真的给他准备了各种工具。 于是，一个星期后。 “我宁愿饿死，也不种地了。”司浩岚气势汹汹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浑身上下都是土，他浩岚君何曾如此狼狈过！ 他穿越的是恋爱小说，又不是种田文。 梅钦偷偷跟柯林说，司浩岚有空就浇水，几乎把那片地全淹了，苗一个都没长出来。 自那之后，司浩岚把种子和工具全部收进工坊里，再也不提种田的事，那块地放着就放着吧，连他都搞不定的事情，梅钦一定不行，就放过没有用处的手下吧。 于是，梅钦的耳根子终于得到了清静。 司浩岚不再折腾花田，那间工坊终于被他和玛莎整理干净，成了他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