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章
马儿对宁翠翠似乎有天生的依赖喜爱，亲昵的舔了舔她的脸颊，像是作答同意了。 宁翠翠翻身上马，看着一旁闷头走着的黑云，清喝一声，“黑云，跟上啦！” 马蹄飞奔，载着宁翠翠在平整的大路上飞驰而过，而马儿身边有一个较小、却飞快迅猛的身影同样在奔驰，速度丝毫不落骏马。 起初，宁翠翠还担心这样的跑法会不会让黑云累到，没有让马儿使出全力，行到一半停下来，却见黑云丝毫没有疲累的模样，稍作休息之后，干脆全力驾马，很快就来到了西宁城外。 西宁城的城外安静无比，两扇古木铜门紧紧的闭合着，静谧的如同一道融进了风景中的背影似的。 城外的大路两旁是两片茂密的丛林，里面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是城外尚有活物的唯一证明。 宁翠翠看了看一旁的林叶，细细思忖了一番。 找到宁群所说的那块，而已容人弯腰行进的洞口，宁翠翠松了口气，将马匹栓在附近，她则和黑云，从洞口中，走进西宁城内。 较于城外，这西宁城的内部，的的确确像是一座死城。 尽管城里的树木翠绿，道路旁还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可没来由的，能让进城的人惊惧的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这里没有一处不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浓浓的，死气。 宁翠翠几百年为仙的经验，对这股死气多少有些了解。 几百年前人间有过一场大难，凡人几乎在那段时间全部灭绝，那场灾难的起始原因是在于一个人类惹怒了一只千年狐妖，狐妖一怒之下，将狐毒散播，所有中了狐毒的人失去理智，相互厮杀。 宁翠翠对那场灾难的记忆仅限于此，到最后，还是天火星君力压，解决人间灾难于水火之中。 而如今的场景，这西宁城中弥漫的死气与宁翠翠印象之中的死气一模一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西宁城中弥漫这股死气？ 宁翠翠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看黑云。 黑云站在她的脚边，吐着舌头望远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这能不能找到宁翠翠的爹和二伯。”她叹了口气。 面对同样从天庭而来的仙友，她很难自然而然的叫出那些称谓：我爹、我二伯…… “先找到宁家，去里面碰碰运气吧。”宁翠翠甩了甩脑袋，跟黑云商量道。 黑云舔了舔她的手臂，算是同意。 昨日宁翠翠让晴儿画的西宁城概貌，这会儿帮了她大忙。 自己不惧染瘟疫可能得来的灾祸，却并不代表不害怕一个人在这城里带着。 如今肉体凡胎，倘若在这城里出现个什么妖魔鬼怪，她就算再生出来两只腿，两只手，也逃不掉。 她倒不是怕死——事实上，她死不了。倘若被那妖魔鬼怪抓走，让她喝人血，吃人肉——那才是万万做不到的。 何况这西宁城实在古怪的很，宁翠翠不敢耽搁，带着黑云快步向记忆中宁家的位置奔过去。 黑云体型很大，这会儿给足了她安全感，两只刀尖似的耳朵直挺挺的立着，听尽身旁一切异响。 四只强健有力的爪子轻快的在地上迈步，反倒比宁翠翠要轻松许多，一人一狗很快就到了宁家，宁翠翠使足了力气，终于攀了上去，正要吆喝黑云也进来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半空闪过，她定定神，望向身后，就看到黑云闲适的坐在地上，正望着自己呢。 “黑云，你倒是行动利落，也不管我啊。”宁翠翠叹了口气，摸了摸黑云的脑袋，“这里多亏有你在，否则，我非被吓死不成！” 宁翠翠说到这里，有些羞愧。 自己怎么说也当了几百年的翠翠娥官，不说法力强弱，这胆子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呢？ 宁翠翠从地上站起来，看向宁家。 宁家不算富贵人家，但也是个不小的大户。 从院墙外翻进来，正是宁家的茅厕，和猪圈的地方。 那日城里的人逃窜出去，根本顾不得什么鸡鸭猪羊，能保命便不错了。 猪圈里三头猪这会儿已经死掉，看样子，不是死于瘟疫，倒是被活活饿死的。 宁翠翠从前看管众生百态，这会儿看到三头饿死的猪，隐有触动之心，不忍多看一眼，当下离开后院，向里面的卧房处走去。 宁家的后院不小，青砖红瓦，依次属于老太太和几个儿子。 根据宁群告诉她的，那间门外悬挂着两只手折小风筝的，便是宁翠翠自己的闺房。 宁翠翠推门走进去。 屋子里几日没见阳光，闷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给她一种夹杂着灰尘干燥的感觉。 她连连摆手，挥斥掉鼻翼端的灰霾，捂着鼻子走进了卧房之中。 房间里的摆设明明很陌生，但偏偏给宁翠翠一种无比安宁的感觉。 窗边栽种着两盆君子兰，翠绿欲滴，像是房间里唯一的生机勃勃。 她扭头 看了看黑云，后者正趴在宁翠翠的闺床上东闻西嗅着，也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床铺的右手边，就是一张简单的木桌，上面摆放着铜镜，和一些简单的胭脂。 而最为重点的便是，这张桌子上，占桌面积最大的，是一副山水丹青图。 山势雄浑磅礴，江水滔滔不绝，只一副画纸，却能让观者体会到逼真的感觉，似乎下一刻那江水便会泛滥来临，淹没自己！ 描绘者的笔力甚强，看得出其潜心在作画之中，是用了心思的，而不是简单的描摹而已。 而画尾处，是一个人的名字，龙飞凤舞，但宁翠翠还是认了出来。 楚行亲笔。 楚行？ 作画的人叫楚行吗？ 有这般笔力的人，不会是个姑娘家，大概是男子。 宁翠翠默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却丝毫想不出来，在仅有的记忆中，有什么与楚行有关的人。 宁翠翠离开这边的桌案，走到另一边，去找宁群所说的笔墨纸砚，果然，在床头小柜的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叠崭新的宣纸。同时，抽出了两根毛笔。 顺带着，将桌案上的砚台放在口袋里，宁翠翠在自己的“闺房”里再三确认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之后，离开了这里。 临出门钱，宁翠翠还看到黑云站在自己的“闺床”上，打着滚，一副舒服惬意的模样。 “你也喜欢柔软舒适的床铺，对不对？”宁翠翠一面走，一面笑问黑云，“如果我能拿些被子，回去，让你也舒舒服服的躺在窝里，不用趴在树根下面了！” 宁翠翠其实满心疼黑云的。 想当初黑云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天庭下来的仙友，如今这待遇…… 同人不同命啊！自己好歹还是个人形，也不知黑云犯了多大的错，要将他化成狗身，玉皇这家伙，真是蛮不讲理，毫无律法可言！ 根据宁群提供给自己的信息，宁翠翠很快就找到了宁远平，宁远宁的房间。 这几个兄弟的院落差不多大小，而房间内的摆设却大有不同。 宁远平身子骨不好，平日里更多的便是舞文弄墨，而宁远宁的房间，则是刀枪棍棒多一些。 宁翠翠在桌案上随意翻看了片刻，拿起两本书，装进了随身的包袱里。临出门之前，看到两盆开的鲜艳的红花，只瞥了一眼，转身便走。 若论宁家人中，她最不喜的人，第一个是黑胖，第二个，便是大伯母王氏。 王氏表面上没有与宁翠翠作对，但背地里，宁翠翠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她诋毁污蔑自己。 按说这样大的一个人，竟然在背地里说侄女的坏话，由此可见这个王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开这两个人，无论是奶奶还是大伯五伯，对宁翠翠都好的没话说，就连五婶刘氏和晴儿宁群，都对翠翠嘘寒问暖，关心有加。 将宁群所说的大部分东西拿好，宁翠翠在宁家大院里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后厨。 一把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柜面上摆着的碗筷洁净整齐，但在炤台旁的瓦罐盆碗，便是七零八落，杂乱不堪，应当是宁家人在临走前，慌乱之中收拾碗筷造成的。 宁翠翠从宁家快要走到宁家正门的时候，身上的包袱已经差不多有一个人重了。 包袱里有笔墨纸砚，有两本书，有晴儿的刺绣，有老太太的烟壶，一些细心包好的碗筷，除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包袱外还卷着宁远宁房间里的一张弓，还有一床被子。 宁翠翠这会儿已经满头大汗，想自己过了几百年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贬入人间居然自食其力不说，还要充当苦力，转移宁家人的生活用品。 不过，想到老太太和晴儿宁群他们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有多开心的笑脸，宁翠翠身上的疲惫似乎少了很多，又打起了精神。 宁翠翠快要走到宁家正门的时候，一旁安静的黑云忽然焦躁起来。 黑云身上卷着一个小包袱，帮宁翠翠分担重量，这会儿他焦躁的扭来扭去，狂吠不止，将包袱甩开，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 “怎么了怎么了？”宁翠翠被黑云的焦躁吓了一跳，直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定了心神，将背上的包袱放下来，去整理地上散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