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节
方父瞧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的，更是火大，冲方母吼了声，见她鼻下还挂着鼻涕，一吸一溜的，火气更旺，嫌弃道：“一把年纪还连鼻涕都擤不干净，你要点好成不！” 方母老脸青一阵白一阵，不敢顶撞，悻悻地去擤鼻涕了，方彦明在屋子里绿着脸，小核桃也不香了，胃里恶心得很，又吐不出来。 毛芳菲动作利索地处理完了二十几只鸡鸭，堆了几大盆子，她脱了手套，解了围裙，身上干干净净的，一滴血都没沾到。 方姑姑一家脸色有些难看，留不是，走也不是，方母去厨房做菜时，方姑姑冲儿媳妇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虽不乐意，可也只得去做，她也不想吃方母做的饭菜，恶心死人。 中饭十分丰盛，比方家过年的菜都多，毕竟宰了几十只鸡鸭呢，不赶紧吃了等着长蛆呢！ 毛芳菲难得地吃到了新鲜饭菜，春桃做事还是蛮干净的，中午的饭菜都是春桃做的，方母只烧火，方彦明见媳妇动筷子了，便跟着吃了。 他心里有了阴影，难怪前几天媳妇一口都不吃，以后他要跟着毛芳菲混。 中饭气氛还不错，有酒有肉，方彦明大哥和表哥划起了拳，吃了一个多钟头，饭后一家人告辞，临走时，毛芳菲又朝方姑姑打量了会儿，冲方彦明低声说：“你姑姑气色不太对劲。” 她虽是法医，可也算医生，一般的望闻问切还是懂的，方姑姑的脸色明显有问题，蜡黄透着青色，胃口也不佳，以前方姑姑可是能啃一个大肘子的能人，只三年而已，胃口就减到只能吃一小碗饭，肯定身体机能出了问题。 方彦明也有些担心，便拽了表哥悄声说了，让他带着姑姑去医院体检，可是—— “我娘身体好的很，彦明你咋咒我娘呢！”方表哥火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娘有病，还是正月初二，他不火才怪。 第3296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方彦明没好气道：“你娘是我亲姑，我平白无故咒他干什么，你也不看看姑姑的脸多难看，以前我姑一顿能吃一个大肘子，再干掉五六个大馍馍，现在连一碗饭都吃不完，你没长眼睛呢！” 好心没好报，气死他了。 方表哥狐疑地看向方姑姑，他是个粗心眼，从来不注意细节，现在被方彦明提醒，这才发现他娘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胃口也小了不少，吃肉都没啥劲了，不由心沉了沉。 “娘，你身上哪不舒服？” 方姑姑神情有些不自在，也不嘴硬了，实话实说，“就是觉得身上不太得劲儿，吃肉也不香了，年纪大了嘴都不好使了，唉。” 其实她觉得不得劲都有大半年了，本想着慢慢能好，可越来越不得劲儿，她以为是岁数到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方彦明提起两回，方姑姑心里也有些怕了。 她怕死，好日子还没过够呢，她也怕生病，家里好不容易条件好些了，她再生病的话，家肯定会被拖垮，老百姓哪生得起病哟！ “就是岁数大了，能有啥病，彦明你在城里待时间长，变得疑神疑鬼了，农村人没那么精贵，能吃能睡就没事儿。”方姑父全不在意，吧哒吧哒地抽旱烟。 他和方父坐一块儿，抽得屋子里全是烟，烟叶是自家地里种的，用土办法烘干，再切成丝，就是村里男人解馋的宝贝了，村里很多上年纪的老人不爱抽过滤嘴香烟，嫌那烟不够劲，还是自制的土烟带劲。 毛芳菲微微皱眉，去了院子外头，她可不想吸二手烟，这种土制烟叶含的尼古丁比过滤嘴香烟更多，二手烟的危害自然也更大，毛芳菲真的同情村里的女人，成天吸二手烟，身体不受影响才怪。 方姑父全然没把方彦明的话当回事，甚至还觉得方姑姑矫情的很，人命本就是贱的，别太把自个当回事了。 方姑姑欲言又止，其实她最近睡觉也不安稳，总是心慌慌的，可她又怕没查出啥病，浪费检查费，丈夫肯定会骂她。 “抽空去查查吧。” 方父发话了，他也觉得自家姐姐不太好，查了总安心些，方姑父神情有些不满，检查可不便宜，但方父都发话了，他也不好说啥，只得应道：“缓缓，等正月过了再去，大过年地去医院晦气。” “嗯。” 方父点了点头，这事就算定下了。 接下几天，方家的客人络绎不绝，都是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全都拎着礼物上门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大老远过来自然不是只为了吃顿饭。 今天上门的是方母嫁到邻村的表侄女夫妇，方彦明都没见过几回，还是蛮热情的，拎了两盒脑白金，在农村算是重礼了。 吃饭的时候，表侄女终于说出了来意，想让方彦明帮忙给她儿子在平江找个轻省又高工资的工作，最好能把户口也解决了。 “你儿子是什么学历？”毛芳菲问。 第3297章 落户大城市的执念 表侄女自豪道：“大专，那年村里就只考了俩大学生。” “哪个学校？？”毛芳菲接着追问。 表侄女说了个学校，职业学院一类的，毛芳菲听都没听过，不是985，也不是211，甚至连本科都不是，还想在平江落户？ “什么专业？” “计算机，高科技呢，当初填专业的时候，都说计算机好找工作，工资也高。”表侄女夫妇满脸骄傲，深以儿子为荣。 毛芳菲微微皱眉，计算机现在都烂大街了，当然不是说这个专业不好，可得往深研究，就那个她没听说过的职业学校，不是她瞧不起低等院校，学校的老师估计都没几个真正学精的，教出来的学生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人，或许这世上真有天才呢，或者扫地僧一类的高人，毛芳菲觉得还是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能从贫困的山村走出来就很了不起了。 “让你儿子过来一趟吧，我和他聊几句。”毛芳菲说。 如果这孩子有上进心，而且也有自知之明，她愿意帮忙介绍工作，落户是不可能的，211的本科生都没那么容易落户，专科生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在平江工作，只要努力肯干，勤奋踏实，过几年也可以落户的。 现在平江不仅房子限购，户口更难弄，国外留学生或者重点院校研究生以上学历，才可以作为高科技人才引进落户，其他的要么得有钱，投资几千万肯定没问题，要么就得有关系了，这些都不适合普通百姓。 所以普通阶层的孩子，想在平江落户，只有好好读书一条出路，当然还有最后一条笨办法，就在平江安分守己地工作，再老老实实纳税，一年都不可以中断，过几年后也可以去申请落户，最低也得七年吧。 总而言之，平江的户口越来越难，这个表侄女张口就要落户，真把方彦明当成平江市长了，就算市长也不是给谁落户就能落的呢！ 表侄女愣了下，有些不太乐意，“孩子在家呢，有啥事和我说吧。” 方彦明说道：“去平江工作的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和你说有啥用，你让人过来一趟。” “那成，我打个电话，让他现在就来。” 表侄女觉得也有道理，冲一直没吭声的丈夫捅了下，表侄女婿掏出手机打电话，毛芳菲眼神讶异，看来这表侄女经济条件还不错，村里好多人家还没安电话呢，能用得起手机的都是富户。 “我侄女婿开大货车，车也是自个的，一年不少挣呢！”方母腰杆挺得笔直，她娘家也是有能人的。 “挣不了多少，都是辛苦钱，我和孩他爹没文化，只能挣辛苦钱，现在车子限载，过路费收得多，一趟货拉下来没多少钱，还累个半死。” 表侄女叹了口气，黝黑的脸都是沧桑，钱越来越难挣了，所以她才发了狠培养儿子，只希望儿子能有份体面的工作，别再像她和丈夫一样风吹日晒了。 第3298章 落户太难 “我听说平江那边工资高，都是体面人，要是我儿也能成平江人，我再辛苦也值了，彦明，彦明媳妇，娃儿工作的事拜托你们了，那个……我知道城里安排工作得托关系，钱好说，我都备好了，花多少都成。” 表侄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钱，还扎着白条，簇新的钱币闪着光，总共五摞，方家人眼睛都直了，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自家人给啥钱呢，你这见外了不是，赶紧收回去。” 方母嘴上虽这么说，可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钱，泛着绿光，方家其他人也一样，被五万块刺激的肾上腺素爆棚，坐都坐不住了。 “亲戚归亲戚，办事总不能让彦明自个掏钱吧，这五万块先拿着，不够再给我打电话，只要能给娃儿安排好工作，落好户，花再多钱都值。” 表侄女到底是外面闯荡的人，说话做事都大气，只见识还是太浅薄了些，不知道平江的户口有多难办，不是几万块十几万能解决的。 方母咕嘟咽了下口水，心跳得特别快，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头一回觉得钱真特妈好挣，介绍份工作就能得这么多劳务费，她还有好些亲戚都想去平江工作呢，每个人收一笔劳务费，她养老钱可不愁了。 毛芳菲将五万块推回表侄女，诚恳道：“亲戚帮忙是应该的，介绍工作的事，等我和孩子聊了后再看，钱不需要，你收回吧，户口你也甭想了，我和彦明都没那个能耐，再多钱都解决不了。” 表侄女笑容一滞，还以为毛芳菲不肯帮忙，或者嫌钱太少，忙道：“钱好说，不够我再去银行取，你说要多少。” 毛芳菲无奈道：“真不是钱的问题，我和你直接说吧，平江的户口有新政策，除非你孩子是研究生以上学历，还得是重点院校毕业的，要么得从国外留学归来，当然也得是世界知名的学校，这两种可以算高科技人才引进落户，你家孩子都达不到。” 表侄女听得迷迷糊糊的，“我娃儿也是高科技啊，计算机呢，咋就不能落户了？” “计算机只是个专业，和高科技没关系，我说的高科技是指学历和毕业院校，你孩子只是大专学历，是不合格的。” “那我娃儿的学历没用了？” 表侄女哭丧了脸，辛辛苦苦读了三年大学不是白读了。 “当然有用，不管怎么样，学到的知识都是有用的，找工作能用上，只是暂时不能在平江落户，当然你家孩子还有一种办法能在平江落户。” 毛芳菲耐心地解释了长期居留落户的政策，表侄女夫妇听得一知半解，方家人则直接云里雾里，压根没听懂。 “我听说只要有钱就行，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方母撇了撇嘴，觉得毛芳菲就是不肯帮忙，不给她长脸。 方彦明没好气道：“你说的对，有钱就能落户，但你有那么多钱？” “要多少？”表侄女精神一振，又看到了希望。 第329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至少得一千万投资，这是针对有钱人制订的政策，咱们老百姓就甭想了。”方彦明说道。 表侄女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她所有家产卖了都没一千万，只是个户口而已，咋就那么难呢？ “那还是得靠那笨办法了，让娃儿老老实实上班，过几年再买套房，要是能找个本地姑娘当媳妇就好了”表侄女想得很美好，眼睛又有了光。 毛芳菲笑了笑，没说什么，不想打击这对夫妇。 平江本地姑娘眼界高得很，一般都内部解决，外地男孩除非自身条件很好，要么长得帅，要么能力强，如果相貌平平，能力平庸，想娶本地姑娘真挺难的。 方彦明却没那么多忌讳，直接说道：“平江现在的房价可不便宜，最便宜的也要一万二三一平，你买个一百平方的房子，再加上车位，一百五十万至少，首付就得四五十万，每个月还得还七八千房贷，后面还得装修，可都是钱。” 表侄女夫妇倒听了口冷气，方家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张得老大。 “咋那么贵，县城房子只要一千来块一平呢。”方母咋舌，一万多一平方的房子，金砖砌的？ 住了能升天？ “贵当然有贵的道理，为啥那么多人想去平江，不想在县城待？平江是国际大都市，教育医疗金融是全国顶尖的，在平江孩子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看病也有最好的医生，机会更比小城市多的多，我表姐的想法没错，娃儿去平江工作肯定比在县城机会多，但得吃苦，要是吃不了苦还是甭去了。” 方彦明对他表姐的选择还是赞同的，在外面闯荡过见识还是广一些，知道去大城市才能让孩子有更广阔的天地，只要那孩子人品端正，又脚踏实地，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表侄女不住点头，方彦明的话说到她心坎上了。 她之所以执着让儿子去平江，就是跑货路上，和一群大车司机聊天时说起的，有个见多识广的大车司机当时说了句话，让表侄女印象深刻。 “要是有条件，就让娃儿去大城市，要么京都，要么平江，南边太远，还是甭去了，就这两个城市随便哪个立了足，子孙后代可就享福喽！” 表侄女一直都记着这句话，所以她一心培养儿子上大学，京都她不想了，那边没关系，但平江她却想试一试，今年夏天儿子就大学毕业了，她得提前准备。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娃他爹祖辈都在村里窝着，好几代都没出啥有出息的人，好不容易娃儿是读书的苗子，我们拼了命供他上学，希望他能去大城市安家，以后他的孩子就不用再窝在山窝窝了。” 表侄女说了肺腑之言，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后代能过好日子，辛苦受累到她这一代就结束了吧。 毛芳菲内心挺感触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如果那个孩子还能扶得起来，她倒是愿意帮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