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在黎秋等着新培养的菌种长满整个盆子之前, 团结大队也没闲着, 大队长陆续组织了几次浇水施肥和除草，现在天气热又干燥，人晒久了都汗流浃背只想大口大口喝水，更加别说地里的庄稼。

    期间黎秋被分配到除草两次, 浇水三次。热的厉害的时候大队长还让队里的赤脚医生给配了消暑药煮成凉茶送到地里来让上工的队员喝, 以防中暑。

    黎秋一直就不喜欢喝凉茶，穿越到这里之后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这个习惯。在别人都喝队里提供的凉茶的时候，黎秋一个人抱着水壶喝温开水，引来余红英等人一个劲儿的说她不懂得划算。

    在知青们看来, 温开水想喝就能烧，但是这种降火消暑的凉茶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当然是首选要喝凉茶的，要不是装凉茶的桶都有人守着，队员们都恨不得能喝凉茶就把肚子喝饱然后把粮食省下来。

    现在粮食还没下来，不仅仅是知青，许多队员家里的粮食也都要见底了，因为有余红英在，黎秋都听到了队里不少人家四处借粮的。知青院的粮食也快见底了，这还是在知青们每个月有粮食补贴还夹杂着吃其它野菜蘑菇之类的食物才能撑到现在。

    黎秋算是比较富裕的，每个月有钱有票有粮食供应，刘美玲在她家里寄了东西来之后以还她粮食的名义揣了一个罐头过来给她。就算是黎秋给她回礼了一包水果干，她明面上也因此多了十斤粮食。

    也不是没有人知道黎秋手里有钱有粮来跟她借粮食的，不过关系亲近一些的知青们还没开口，张嘴的都是队里干活不积极年年倒欠队里粮食公分的懒散户，其中就有和黎秋有过一面之缘的桂花婶子。

    她好像全然忘记了之前和黎秋闹得不愉快，这会儿一口一个大侄女叫的欢快。

    黎秋两辈子都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这会儿被一群人围着头皮都要炸了，她既要防止有人拉她就算了，还得防止有人揩油，毕竟这会儿差不多整个大队的二流子都过来了，好在其他知青把她团团围住保护着她她才没有捉襟见肘。

    好在大队长和治保主任很快就带着民兵把黎秋解救了出来。

    “弄啥嘞弄啥嘞，一个个吃饱了撑的不干活围着人家知青同志是想要干啥。”治保主任脾气比大队长还暴躁，他眼睛尖看到黎秋避开了一个朝她伸手的二流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晓得人家知青同志是有未婚夫的吗？不知道她未婚夫是个军˙人就在后山吗？不知道之前诬告人家小知青的那个知青已经送去劳改场被判了十年了吗？你是有多大脸多大胆还敢去占人家便宜？人家未婚夫在前头保家卫国你们在后头欺负人家未婚妻？

    你们怕是没挨过打！

    治保主任颇具威严，一时间围着知青们的一群队员往后退了退，但是还没离开，桂花婶子讪笑着跟治保主任打哈哈：“主任，我们是来跟大侄女借粮的。”

    “大侄女？人家黎知青家三代单传，你算是哪个牌面上的？”大队长睨了一眼桂花婶子：“怎么哪儿都有你，大石头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娶了你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长舌妇。”

    “大队长，我不就是来找人家黎知青借个粮嘛，你咋这样说我哩。”

    大队长报以冷笑。

    人家大石头都好的人啊，摊上这么一个婆娘也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

    “借粮，你借了有的还吗？人家知青院都要吃树皮草根了你还朝人家借粮，你黑不黑心啊。”治保主任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不就是欺负人家知青没人撑腰所以想欺负人家？我告诉你们，这种事儿在我们团结大队，你想都别想。”

    “主任你也太霸道了，人家黎知青都没说什么呢。”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顿时引来不少人赞同附和。

    “就是就是，本来我们都要借到粮了，结果主任和大队长一来就不让我们借了。”

    “天杀的啊，我家还那么多娃呢，都快饿死了，大队长和主任还不让我们借粮。”

    “我们又没跟你借粮，你管那么多干嘛。”

    听着队员们越来越大的声音大队长和治保主任都被气的一个倒仰，知青们也被膈应的不行。

    还真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我说各位，首先，我并没有想要借粮食给你们。”黎秋寒着脸夺过治保主任手里拿着的喇叭一点都不客气的冷声道：“现在人人粮食都不宽裕，你们一大群人问我要借我的救命粮，你是想要把我的命来填你们的命？”

    “你家里每个月都要给你寄粮食寄钱票，还有军˙人对象经常给你送吃的过来，那猪肉足足有半扇，借点粮给我们怎么了？”

    “黎知青是你爹你娘啊还得养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你们咋来那么大脸呢，人家家里补贴的都是给人黎知青的，你们算是跟黎知青有半口馍的关系吗？说的这话我都替你们害臊。”要不是现在户口难迁，大队长都恨不得队里所有老鼠屎都迁走，省的带坏了其他人。

    “大队长，这是我们跟黎知青的事儿，你别管。”桂花婶子又要往黎秋身边凑，被大队长拦了下来：“只要是我们团结大队的事儿，那我就要管。”

    “既然你们觉得这是和我的事儿，那我说两句。”黎秋拍了拍喇叭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我可以把我多余的粮食卖给你们，按照市场价你们拿了粮票和钱来，我这是直接可以下锅的细粮，不接受讲价，不接受赊账，你给钱我给粮，我这量也不多，先到先得。”

    “你这可是投机倒把，我们可以去告你的。”有人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们缺粮找我买，我是按照市场价卖的并没有借此谋取暴利，你们尽管可以去告，看看公安是抓我还是抓你们。”黎秋一脸的不屑加冷漠：“想要粮还不想给钱给票，空手套白狼？你觉得就你聪明还是觉得我傻？”

    “想偷想抢尽管来，我要是少了一粒米一口面，被你们碰到了一根手指头我就能去派出所告你们，你们倒是看看公安是相信我这个根正苗红的知青，还是相信你们这种游手好闲不干好事儿的流子。”

    “要真的是被抓进去了，可就不仅仅是被关几天那么简单了。”她瞥了已经有了退意的队员一眼，眸光冷嗖嗖的：“你们愿意以身试法，我也不会介意多跑两趟派出所。”

    围着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看着黎秋的目光像是看怪物一样，谁都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好欺负的金母鸡香饽饽也是会跳起来咬人的，派出所的公安啊，现在的人连见到公社干部都两股战战更加别说要被公安带走了。

    知青院有三个女知青条件不错家里月月有补贴，他们怎么就瞎了眼挑了个硬茬子呢，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啥，黎知青，我们就是跟你开玩笑的呢，我家还有粮就不买了，我先走了哈。”说着桂花婶子跟脚底抹油了似的一溜烟就跑走了。

    没了她在这里撑着其他人也不成气候，当时还是听桂花婶子说黎知青家里条件好有余粮，跟她借了粮女孩子脸皮薄又没人撑腰到时候都不用还，他们可以直接“吃大户”。就算对象是军˙人同志又怎么样，隔得远黎知青还能跑过去告状不成？就算真的告状了他们要是撒泼耍赖说自己没借还能把他们怎么滴？

    被桂花婶子一怂恿他们脑子一热就跟着跑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人家对象出手呢他们就软了，这可是一言不合就报警的人啊，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在说笑，万一真的报警了他们是不是也要被送去劳改？万一人家黎知青要是心黑一点记恨他们让她对象做点小手脚，他们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要在劳改场待着不能出来了？

    自己家里也不是没有粮食，贪什么小便宜呢。

    “那啥，黎知青，我们也先回去了，等准备好了钱票我们再来找你。”说完一个个跟着一哄而散都不想再多待。

    钱票？那是没有的，队员们的钱袋子就是鸡屁股，攒下来了鸡蛋才能拿去供销社换钱，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多少，还得买油买盐买火柴，虽然说年底公分能换钱，可他们都还是倒欠户呢，哪来的钱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等会儿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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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眼见人都走光了知青们才松了一口气, 黎秋把喇叭还给治保主任向众人道谢。今天的事儿也给她提了个醒, 人一旦逼急了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现在他们手里还有余粮都能不依不饶的逼着她借粮食, 往后要是真的断粮了, 光拿公安来威胁他们大概是没多大用了。

    大队长和治保主任确实是在队里很有威信, 但是要是真的快饿死了，威信可不顶用。

    黎秋抠了抠自己的手掌心：“大队长, 我有事儿找你和书记，麻烦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说着她扭头小跑着回知青院把自己和陆战重新培养的那一盆菌种带了过来。

    大队长看着她抱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搪瓷盆子满脑子问号：“黎知青, 这是什么东西？”

    “能给队里创收的东西。”

    大队长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又和治保主任对视了一眼：“你跟我来。”

    黎秋跟着大队长和治保主任到了队里干部开会和上扫盲班的小土屋, 里头不仅大队书记和妇女主任在，连队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还有石妮儿都在。

    “又是李桂花起的头？”一进门大队书记就问大队长, 虽然是在问但黎秋都能听出他言语里的笃定，看来桂花婶子真的是队里的刺头儿。

    大队长点点头：“还有石大川家的和队里那些流子。”

    “早让你罚狠一些你又心软, 这会儿知道为难了吧, 可怜人家小知青平白遭了罪。”提起这个三叔公简直就是怒其不争，烟杆敲得哐哐响。

    在他那一辈他行三，前头两个都已经过世了，这一辈就属他辈分高。至于他上面那一辈, 剩下的几个年纪也大了在家里轻易都不会出来。

    他和大队长家又是同支, 值点起大队长来从来不会藏私，教训起大队长来也从不含糊。他训人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插嘴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鱼池。

    石妮儿趁着三叔公教训大队长的时候偷偷朝黎秋招了招手，黎秋给她回了一个笑, 被大队书记骂的狗血淋头的大队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人来的。

    他忙朝黎秋招手：“小黎知青，你来具体说说。”

    黎秋盯着那么多人的目光也不怵，她把手里端着的盆子放到炕桌上掀开盖着的布把盆子里的东西露出来给他们看。

    “这是，木屑？”

    “还有麦麸？这个白白的是什么？”

    “这个是培养出来的蘑菇菌种，用专门来养蘑菇的。”黎秋解释到。

    随即最年轻的那个老人嗤笑了一声：“养蘑菇？想要蘑菇不会去山上采那还用得着养，你们城里来的娃娃就是名堂多。”

    “老十。”大队书记不赞同的叫了那个老人一声并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听小黎知青继续说。”

    “山上有蘑菇没错，可是山上的蘑菇少顶多就供应队里的人，而且有季节限制。如果是建蘑菇房养蘑菇，不仅可以集中管理，受天气影响也会比在山上自然生长小很多。”黎秋指了指那一盆菌种：“有了菌种养蘑菇其实很简单，选好菇木有适合蘑菇生长的环境，它可以源源不断的生长，到时候蘑菇可以卖给县里的百货商店或者是公社上的供销社。”

    “城里人想要吃蘑菇可比我们难多了，好的蘑菇送过去价格不会低，我去问过了百货商店的经理，他说如果我们有新鲜蘑菇送过去的话蘑菇当季的时候能有一毛五到两毛五一斤，冬季差不多能翻一倍，主要还是要看品相。”现在的斤还是市斤，在鸡蛋几分钱一个的时候这个价格不算低，相反还算是挺高的，这会儿酱油醋也才八分呢。

    “要是吃不完还可以晒成蘑菇干，这个百货商店一样会收的，我们也可以做自己的品牌，规模大了口碑好了到时候销到市里面，省里面也不是没可能。”黎秋说完添了一句：“到市里面省里面如果没有中介而是由队里直接送货直销价格还会往上涨。”

    毕竟省市的需求更大，工人也更多，物价肯定是会更高的。

    她面前的一群老大爷直愣愣的看着炕桌上的那个盆，还是经事比较多的大队书记先回过神来，他看着黎秋指着那盆菌种问：“这个真的能种出蘑菇来。”

    “只要选好了菇木再保证蘑菇有适合生长的环境下，能。”黎秋回答的斩钉截铁的：“我们知青院现在就养着有蘑菇，涨势非常好，大家可以去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大队书记反而不急了，他拿烟杆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炕桌：“小黎知青愿意把菌种拿出来，肯定是有条件的吧，不如趁现在说出来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块听一听。”

    黎秋微微一笑：“条件当然是有的，在为大队创收的同时让我自己过得轻快些，这是人之常情。”

    大队书记哈哈笑了两声，看着黎秋的目光都慈祥了一些：“人之常情，有道理，有道理，那你说说你这条件是什么，我看看这是不是常情。”

    “也没别的什么，就是想等蘑菇房建好之后，我来做这个蘑菇房的技术人员，您也知道我力气小平时下地的时候除草什么的还行，一要干体力活儿就力不从心了，我也想着换一个比较适合我自己的事情做。”她笑容不变：“我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大队书记沉默了片刻：“养蘑菇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还需要大队开会商量了才能确定要不要做。走吧，我们一块儿去知青院看看你养的那些蘑菇，你想要做技术人员也要给我们看看你有多大的能力，而我们也只有看到了结果才能决定要不要冒险。”

    说着他从炕上下来，穿着鞋子带着一大群人就往知青院走。黎秋和石妮儿跟在后面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说着话。

    “秋秋，这个蘑菇真的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嗯，我和陆战已经去百货商店问过了。”不仅问过了百货商店还问了供销社，算是打通了门路只等着把蘑菇养出来了：“养蘑菇除了一开始需要人手帮忙处理一下菇木和建蘑菇房之外，其它时候小孩子和老人也能做，并不会耽误队里上工，这是我觉得最合适的一个创收方法了。”

    “那我还是希望队里能做的，其它大队也都有属于大队的副业，就我们大队只能靠着公分过活，一年到头队员手里都没多少钱票。”石妮儿谈起这个就唉声叹气的：“现在没钱没票真的很不方便。”

    黎秋笑着安慰她：“要是蘑菇养出来了大概年底就能分钱。”前期就算是蘑菇卖出去了也还需要把一开始的投入补上，毕竟就算是去山上伐木头不要钱，建房子也是要材料要人工的。

    石妮儿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那一天到来的模样，笑的格外灿烂。

    “如果要做的话，最好按照大队副业来算，然后去公社写申请，等公社申请过了之后再干才不会被人揪尾巴。”黎秋挺喜欢石妮儿的，她刚来团结大队的时候也是石妮儿第一个朝她释放善意，因此她也乐意和石妮儿多说几句，让她可以提醒一下大队长：“还可以去注册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用统一的包装，将来市面上有其它卖蘑菇和蘑菇干的都会认准属于我们自己的牌子。”

    “秋秋，你懂得真多。”石妮儿由衷的赞叹。

    “你可以多看看书，好多东西书里都有呢。你弟弟不是在县里上学吗，以后你可以看看他的书，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我们要活到老学到老呢。”

    石妮儿作为队里唯一一个念完了小学的女生，除了家里有条件之外她自己本身也是挺聪明的。黎秋听说她还考上了初中，可是她的奶奶，也就是大队长的后娘撒泼上吊的不让她去念说浪费钱，那个时候石妮儿爷爷也还活着，听了她继奶奶的耳旁风也不让大队长出钱给石妮儿念书。

    大队长不在乎他后娘怎么样，可是亲爹却不能不在乎的，因此也就委屈了石妮儿断送了她的求学之路。

    她继奶奶原是想着让大队长把石妮儿上学的钱留下来养她自己生的孩子，只不过没两年石妮儿爷爷就去了，没有亲爹在上面大队长自然不会再做冤大头，只是每年给了养老钱和养老粮食给他后娘拉倒，再多的就没有了，不管他后娘再怎么哭闹撒泼大队长都不为所动。

    本来石妮儿爷爷走了之后大队长还问了石妮儿想不想继续再读书的，不过石妮儿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学校那么久了跟不上了在不愿意再去念了，不然石妮儿的文凭还能更高一些，文凭高了让她哥哥和大队长活动活动关系去县里或者公社当个临时工也是可以的，而不是只能待在队里做一个记分员。

    “嗯嗯，我听你的，等我弟弟回来了我就借他的书看。”石妮儿笑吟吟的点头：“我……。”

    “好大的蘑菇。”

    一墙之隔的知青院里突然间有人好了一嗓子，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她听到喊声也不再说什么了，拉着黎秋就往知青院跑。

    “走，秋秋，我们也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