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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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是崔织晚觉得最悲喜交加的一段日子。 直到年关前,她隔几日便要去寻梁追一趟,充分表达自己学习的诚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好像比起之前多了些人情味。就连她将张先生的书帖交给他,他都没再推拒什么,只是轻声说了句“多谢”。 可惜,梁追这里好不容易让她松了口气,家里却开始不得安宁。 崔织晚这趟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爹爹甚少回府,刘夫人也总淡淡的,不再怎么过问他的事情。这两个人原先一见面总有怼不完的话,如今难得同桌用饭也相顾无言。 崔织晚原以为是刘夫人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后来才知道,竟是她做了件十分果断凌厉的事情——趁着崔一石不在府中,将那个虞娘子给发卖出去了。 而这些事,刘夫人并未瞒着崔织晚。崔织晚只略略一问,刘夫人便全都告诉了她。 原来,她去冀州那段时日里,虞娘子在家中愈发张狂。处处不敬刘夫人就罢了,甚至还起了害人的心思。 括哥儿的粥食中查出了不干净的东西,虞娘子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出来顶罪,说自己在厨房帮忙时不小心,不知道手上沾了什么。 崔一石听说,当即就要将人打杀了。 可是这样的说辞,崔一石信得,刘夫人却信不得。她偷偷将人拦了下来,细细盘查,发现虞娘子曾遣人去过那丫鬟的老家,而那丫鬟的房里还藏了几只金镯子。 她家中除了老子娘,还有个年幼的妹妹。刘夫人只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一句,那丫鬟便嚎啕大哭,把什么都给吐出来了。 她说,虞娘子捏着她的家人,她就是再不想做也不成。求夫人发善心,饶她一命。 原以为只是个以色事人的狐媚子,谁曾想暗地里居然包藏祸心。刘夫人气极,断断容不得这等毒妇留在府里,便直接吩咐将虞娘子发卖了出去。 那几日,崔一石刚好在外头忙处理杂物。等他回府,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难怪爹爹会因为没面子生气。崔织晚知道后,也觉得刘夫人有些关心则乱了。不过,既然身为崔家主母,后宅之事合该由她掌管处决,没什么逾矩的。 “咱们母子叁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心软是当不了主母的。便是你爹爹同我生一年的气,我也要这么做。” 刘夫人捧着茶盏,语气十分坚定道:“十六娘,你还小,看不懂男人的心。若是我不下狠手,给人留了空隙,早晚要后悔的。” 说罢,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崔织晚:“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如今总归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这些话,等你日后出嫁就明白了。” 崔织晚听了这一番训诫,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她怎么能不懂?男人的心,她早就看透了。 那是个除了他们自己,处处充斥着权与欲的地方。 她明白,刘夫人这是在教她为人妻室的道理。可惜这些道理,她从前用不上,今后也未必能用上了。 次日一早,崔织晚照例去何女先生那里上课,并把前几日抄得工工整整的字交给了她。 何女先生看完,把她叫过去,指着其中一处说:“这里抄错了。” 崔织晚登时一激灵。想到何女先生严谨的作风,她只好怯怯道:“那我……拿回去重抄?” “字迹比往日工整,看得出下功夫练了。”顾女先生淡淡道:“便不罚你了。” 闻言,崔织晚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朝她道谢,也在心里万分感谢梁追。 看她一幅死里逃生的模样,何女先生还是板着脸道:“不过,下次再错便要罚了。” “下次肯定不会错了!”崔织晚笑嘻嘻地回了何女先生的话,让明夏给她收拾笔墨,赶紧往回走。 看到她的身影很快不见了,何女先生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大喜欢这位崔小姐,总觉得她无知任性,不过,也没那个必要同个孩子斤斤计较。 何女先生复又拿起那几张字细看,半晌,叹了口气。 一个姑娘家,偏不听劝,不认真练练闺阁小字,反倒临摹起了馆阁体的书帖。难不成还想要去考科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