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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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用最硬气的口吻说出了最没骨气的回答:“不可以吗!”* 大秦男儿向来成婚早,到了年纪家人便往房里添人,基本及了冠,便有娇妻美妾在怀。霍星流不一样,他常年不在父母膝下,自己又醉心权术,几乎从不曾为女人上心,即便去风月场所寻过些红颜佳人,也不过是年纪到了的正常需求。以至于他现在二十叁了,还孑然一身。 原来他是不在乎的。 偏偏遇到了梁鸢。 这世上美人如云,千般姿态,万众风情——可没有谁比得上她。这样一个美丽又娇艳的姑娘,倘若去当花,不一定是万花从中最美的,但一定会是最娇艳的。可她是株野草,谁也不需要,谁也不依靠。她的脊骨上长了一把刀,越是卑微到尘埃里,越是锋芒夺目,即便到了穷途末路,也绝不肯向谁低头。他便偏爱她的无情,又沉溺她的妖冶。 身后的人动作一停,片刻后道,“我从前看过些诗词话本,说得多半是民间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故事里的男人这样表白心迹了,女人便感慕缠怀,将身心一并托付了都不够,恨不能把魂儿也一并交过去。之后二人携手,历经了一些波折,结局或是皆大欢喜,也有的恩断义绝。那时我念给身旁的小宫女儿听,她便跟着笑跟着哭。我却不能理解。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亲耳听了,我才明白——” 他接口道,“好写那些风月情事的都是个酸儒,笔下的爱恨情仇大多浓烈汹涌,跌宕起伏,却并不真实。你见惯了人情冷暖,深知个中差距,自然不会为之所动。” 梁鸢一噎,又笑了:“……对。” “可是我们不一样。” 他反手去摸她的手,握住了便往心口放,还要说话,被她抢了先:“我们当然不同。你第一次见我时要杀我,第二次见我时将我糟蹋了。好,就算那时是成王败寇,我为鱼肉你是刀,什么都理所应当。但是后来呢?你说你喜欢我,却还是把我当一只猫儿狗儿,左右是你的宠物,府上的禁脔,全然不顾我的心思想法。” 她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现在你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要我如何?是要爱你对我强取豪夺,还是该爱你对我百般折辱?” 霍星流哑口无言,握着那只柔荑吻了又吻,半晌才说:“顾野自小便与我争锋相对,只要是我的东西,他都想要染指,那日我见他靠近你,恨不得将他杀了——我总怕我离你太近,反而让你危险。从前是我做不得不对,等回了瀛城,我便明媒正娶你!……只要你不怕。” “唉。” 梁鸢叹了口气,抽回手,把药和花油收好放回去,重新坐回到那把圈椅上。在昏黄的烛光下看着他,仍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说实话,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我不知道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你这样。”她斜斜地歪在把手一侧,腾出一只手托着腮,腰带松松挽着,露出胸间的一线春光,“娶我。这就是男人付出的真心么?未免太便宜了。” “提金银珠宝太俗,说山盟海誓太假。只有两个人真正成了婚,入了籍,才会变成一体,同甘共苦,荣辱与共。这哪里便宜?!”他实在摸不透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我要爱财者散尽万金,要贪生者万死不辞;我要铮铮傲骨者甘心为臣;要恶贯满盈者立地成佛;如果是天人下凡,就要他的仙骨,如果是鲛人着岸,就要他的血泪。”梁鸢的目光游移到他的脸上,上下一打量,“如果是你的话……” “霍星流。”她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你服输。” …… 不可能。 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个不可能。 “我不懂。”霍星流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却觉得遥不可及,“这和嫁娶有什么关系?” 梁鸢说当然有,“尤其是我们。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同一种人,在追求同一种东西。这时你不肯,难道非得要等要最后,落得个从彼此情浓到相爱相杀的下场时才后悔么?还是说,你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觉得我这小女子,根本不配和你争,所以不必考虑这些?” “算了。” 良久,他说,“那就算了吧。”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你说得对。若真到那一天,再谈就来不及了。念着我对你尚且有情,你想去哪里?我放你自由。” 梁鸢的眼睛亮了,腿挂在椅子上一荡一荡,裙摆跟着飘飘的,像蝴蝶翅膀,“我想去燕国。” 霍星流从床上起来。 他右臂上还缠着绷带,赤裸着的上身劲瘦而有力,八十军棍也没打断他的脊梁,一旦坐起来,仍笔挺得像青松。大抵是这两日被照料的很好,背上的伤口结了痂,除了有些痒,已经不大痛了。他活动手臂,发出‘喀嚓’几声后,淡淡唤了声:“休寒。” 听到这个名字,梁鸢的笑意凝结在嘴角。 起码上次她看见他言笑晏晏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属下在。”门外出现一个影子。 “……就,把她送去柴房吧。除了必要的饮食起居之外,一应不给。当然,也不许出门半步。”霍星流又成了那时的小侯爷,他坐在圈椅旁的柜子便,伸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用打量鱼肉的眼神看着她,“既然梁姑娘心怀凌云志,不想同我说情,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还好,不是割舌头。 “倘若等到我厌弃你那一日,仍不舍得杀你,就放你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