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

    “……总基地？”雾清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不是只有英灵座上过前百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哦对，自己已经是英灵座第六位了。

    “可是总部离这里不是挺远的吗？而且我记得这个培训时间好像不短？”雾清说完后一愣。

    她突然明白离岳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件事了。

    如果是之前的雾清，以她疏离怕麻烦的性子，绝对会直接拒绝掉——甚至会因为害怕培训后无法继续和禾淡组队而异常抗拒。

    “……谢谢。”

    雾清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这是离岳在照顾她，前几天不说，一定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决定。

    自己所在的基地规模不大，自己虽然隐瞒了实力，但依旧是其中最主力的输出。在现有制度下，一旦雾清去了总部接受训练，基地会有相应时期得不到新的资源，离岳给足了雾清自由与尊重。

    克己者联盟已经从一盘散沙到现在形成了完善的基地制度，各个基地依靠击杀堕落者兑换相应物资，靠总基地组织定期反攻抢回部分城市区域获得新的物资。

    活着依然艰难，却已经过了末日降临那天的混乱与绝望了。

    末日，起源于人们眼前突然漂浮的一个问题，全世界所有人在某一刻，被问起了心里最深的执念。雾清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自己眼前的那行字——“如果你愿意主动告诉禾淡你的心思，他就会立刻与现任分手而与你在一起，你会选择开口吗？”

    那时的雾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禾淡了，人们总是这样，潜意识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雾清也是这样，所以当这个问题赤裸裸摆在她面前时，对她内心的撼动无法言喻。

    她最终选择了不会，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

    她爱着的是正直的，对女友忠诚无比的禾淡，如果自己开口立刻就让他背弃了女友，那……那还是她喜欢着的人吗？

    做完决定后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眼花了，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马路上的车里突然跑出来了许多长的奇形怪状的“人”，雾清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发现网络已经整个崩坏——社会体系的瓦解只在一瞬间，当人们选择了满足内心私欲的瞬间，他们就成为了“堕落者”。克己者联盟至今不清楚堕落者等级的区分依靠什么来判断，只知道有大部分堕落者直接失去了理智与情感记忆等等一切作为人的基础，化作了低级堕落者，会下意识攻击克己者。

    而堕落者中的少数，仅仅魔化了部分，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保留了作为人的理智，但情绪极为不稳定，虽然不会主动攻击克己者，但做事随心所欲，上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说不定就掏出了对方的心脏。

    只片刻间，马路上的场景便一下子变得血腥至不堪入目起来，雾清捂着嘴险些吐出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如果马路上已经是这样的场景，那身处叁楼的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新的攻击对象。

    她本想出门却又怕冒失了丧命，将门窗全部锁好后她依然紧张不已，庆幸的是她有屯食的习惯，冰箱里饮用水和食物足够支撑很多天。雾清用仅剩的理智仔细分析了刚刚马路上看到的场景，那些“人”攻击的对象都是看起来正常的人类，但雾清无法确定那些“人”是依据什么来判断正常人所在——是温度？是气息？还是……感觉？

    如果是一种直觉似的感觉，那怎样藏都无济于事。雾清将所有食物与水拖进了没有窗子的卫生间里，又拖进了桌子等等在里面堵死了门，之后便蜷成一团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她其实很清楚，无论那些“人”会不会找过来，自己都会死在这里——食物与水用完之时，也就是她的死期。

    可她宁可那样死去，也不想被那些“人”以一种残忍又毫无尊严的方式难看的杀死。

    难捱，每一秒都那么难捱。雾清第一次感觉卫生间是这样的冰冷，她没有哭，哭是多余的，无用的，浪费体力与身体水含量的。

    可她可以克制住不哭，却无法克制住不恐惧。

    她的朋友们呢？她的父母呢？……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了？她……她能活下去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卫生间里，愈发冰冷。

    雾清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呼出来的气息，已经带上了些白雾——现在是夏天。

    也许是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吧，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雾清瑟缩了一下已经快僵硬了的身体，努力捕捉着外面的声音。

    “砰……乓！”是大门直接被撞破了的声音，雾清绝望地闭上了眼，如果大门都这样轻易的被击碎了的话，那卫生间的门，和纸糊的又有什么区别？

    好害怕……好冷……雾清浑身颤抖地愈发厉害，她闭上了眼，听着外面的越来越近的，狂躁的脚步声，靠近了……一点点靠近了……

    就在门外了吧，那些丑陋的，残忍的……雾清死死咬着牙，在卫生间门被撞破的一瞬间尖叫出声：

    “不要——”

    ……

    离岳挥了挥手雾清才回过神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末日降临那一天发生的事了。

    只是无论再过多久，那一天都在她心中永生难忘。

    “抱歉……我想起了，末日降临那一天……”雾清有些疲惫地敛了眼睑，她是幸运的，她在那段躲藏的时间里，彻底觉醒了属于她的能力，冰属性的法术攻击，与大幅度的身体素质加强。

    这让她直接冻住第一个堕落者后随即研究起了自己的能力，快速理解后，才依靠用冰雾罩住自己气息的方式一点点往外移动，最终找到了勉强聚在一起的克己者们。

    那片区域中，能够单独活下来的克己者，只有雾清一个人，其他都是靠着正好在一块的克己者们互相帮助才能逃出生天。

    从那天起，雾清再也不愿意看见原本象征喜庆的红色。

    离岳了然，有些心疼地看向了雾清。

    雾清和父母在一个城市里，她比谁，都最先，也最直接地看到了父母的惨状。好像也是从那时起，雾清眼里就再没有那般生动的颜色了。

    “别再去想了……”

    “我没事。”回忆固然未曾失色，那天的悲痛与绝望也依然历历在目，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还好想起来了。”雾清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不然我都快忘了我那天的绝望与不甘了。”雾清接过了离岳手中的邀请书，拿起桌上的笔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我去接受训练。”

    雾清这次真心地笑了，她想通了一些事。

    “等我回来啊岳班。”

    “如果……有更适合你的地方，就别回来了。”离岳静静看着雾清。

    雾清一怔。

    “你知道我的能力是鉴谎，所以……很抱歉，每次你们出任务回来我都会对你们俩用这个能力。”离岳低头错开雾清的视线，看着邀请书上清秀又坚定的字迹。“你对我到底是不设防，我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你在说战力的时候并没说真话，虽然我一直搞不懂你在隐瞒什么。”

    “当然我现在知道了，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强一些，或者强很多。”

    “别怪我，有了这个能力之后，会不自觉地想知道一切的真假，越是这样我也越是不安，没有人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是一片透明，我知道的——”

    “不说我了，就说说你吧。”离岳有些狼狈地再次看向雾清，语速快了起来“如果你真的那么强，就不要再回到我们基地了，你这样的强者本就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所在之处，不会有人不欢迎你的……”

    “谢谢你，岳班。”雾清打断了离岳的话，用无比温和的眼神看着他。“你可以知道我是否在撒谎对吧？那你看好了……”

    “我，雾清，不怪你。”

    离岳怔怔看着雾清，他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雾清还可以像这样关心他人——末世了，有所保留已经成为了常态，关心更是不多有。

    禾淡错过了这样的人，是他的损失吧。看着雾清真诚的眼神，离岳只得点点头，强行忽略鼻尖的酸涩。

    “总部会派人来接你，最晚叁天后，你就可以动身了……到那儿了还是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雾清点点头。

    她意已决，她将不再掩藏自己半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