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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枝越听越心惊,听到后头眉头都蹙了起来,抬脚就给他扫过去,却被他机警地避开。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揍人呢?” “有姑娘喜欢你,送你东西,那都是她的心意,你怎么能找女子诓骗于她呢?你若是真不喜欢她,就应当好好地拒绝人家,也……”卫明枝攥紧了袖摆,深吸口气道,“也别含糊其辞,给人家留有转圜余地。”她声音越说越弱,“别叫她误会了。” “这就是结症所在呀!”容小世子扒着门框,警惕地观察着她的脚,“我认真同她说过了,还说了不下三次,可那姑娘就是不死心,我都没辙了。” 卫明枝这才冷静下来,“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又道,“可我也不能装作你的相好呀,我往后还要嫁人的。” 容小世子起先一愣,然后眯眼笑得乐不可支:“你想哪儿去了?我又没叫你装我相好的。其实这么装也成……”补充,“你喊我一声爹就行了。” “天子脚下,你可要慎言。” “呸呸呸,我掌我自己。”他回过味来脸色一肃,说着真拍了两下脸,把话全都收回去。 卫明枝方同他谈正事:“所以你想怎么办?” “简单,我就带个表妹去听书,爱怎么想是她的事,反正咱俩就表兄妹的关系,其余的一概不要多说。” 卫明枝想明白其中深意,不禁啧啧感叹:“你好贼呀。” 容小世子拱手:“承让,都是这么个道理,有时候你把真话摆一半,许多人会以为它是假话;你把假话圆个头尾,他们又以为这是真话。说到底,天下人只是看自己想看到的、听自己想听到的。” 卫明枝也拱手:“受教。” 八角茶楼。 这个布置考究的两层茶楼此时座无虚席,正堂里人声鼎沸、吵闹不已。 卫明枝被容小世子带着穿过人群径直上楼,去了一间风雅而视野开阔的包厢。说书人还未登台,容小世子无聊地啜着茶,还分神留意着包厢门口的动静。 卫明枝陪他坐了好一阵,做出结论:“我看那个姑娘八成不在茶楼里,你大可放心了。” 容小世子咬了咬茶杯边,看起来还是满腹疑虑。 也就在这时,楼下堂内的惊堂木被“啪”地拍响,沸腾的声响全都沉寂下去,卫明枝伸头一眺,原来是说书人登场了。 说书人是个老叟,白发白须,着一身长袍马褂,神采焕发,声音也很是洪亮:“诸位看官,今日老朽要说道的,是咱们卫国以北的北齐近些日子里发生的一件趣事。想必在座也有同北齐往来的商旅,或是在座的就有齐人,不才老朽,今日先卖个关子,叫看官们自个儿先猜猜,这件事,究竟是什么?” 底下有人立即高声喊:“十座城池!” “哎,对了!”说书人把醒木捏在手里,由此说起正题,“北齐雄踞北地近四百年,我南卫建国之初便承诺对其岁岁纳贡,迄今百二十年矣。诸位看官亦知,北齐再北,便是右厥。数百年来齐与右厥族人纷争不断,前有不少齐国皇帝大肆北伐,以灭右厥气焰,同时彰显国威,可年前登基的北齐新帝却不一样,他一心反其道而行之——” “右厥族派兵压境,新帝下令不打不说,还拱手相让十座城池!” “试问右厥族是吃了什么豹子胆敢向雄主北齐正面出兵?北齐新帝又是为何背弃祖训,选择了割地平乱呢?诸位看官,你且细听分说……” 卫明枝趁着说书人啖茶的间隙扭头看容小世子:“这就是你要听的东西?” 容小世子撑着下巴哼哼一声:“在京都做生意,能碰到的齐商可多了,也该了解了解齐国而今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齐国这新皇帝可真不靠谱,不过他肯割地,对我们卫国来说倒是件好事情。” 几句话的时间,说书人又重新拍响了惊堂木。 接下来的书评就莫过天下人对于此事的几番猜测,有“可靠消息”,亦有“民间流传”,更有“不为人知的秘辛”,说得是天花乱坠、神乎其神。卫明枝便在满耳朵“废太子”“新帝”“将军”等等的词语里度过了这个下午的说书。 她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猜测,毕竟宫闱秘事、朝堂政事口口相传下来,几删几改尚未可知,她也就全当做听去一个打发时间的故事。 说书人功成身退下台后,这茶楼的小二紧接着登了上去,仿佛是对台下还未消退的火热气氛感到欣喜,他满面红光地扯着嗓子道: “诸位看官,小店新进了齐人桌上最常食用的酥糖,看官们若是有兴趣,买几块回家可不正好?听说现在的齐国新帝呀,也最喜欢这种糖呢!” 容小世子听得眼眸发亮:“这生意做得好,我得记下来。” 卫明枝趴在栏杆上看了片刻堂下哄抢酥糖的情形,心里想道,也不知无词吃没吃过这种糖? 她尝过味道后最终还是买下来两包。 充耳不闻容小世子痛心疾首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好骗呢?这都是生意!生意!” 与容小世子在茶楼分别后,她吩咐小饺子驾车前往就近的几处布告榜瞧了瞧——月前的通缉令已经被新近的通告遮盖得七七八八,至于无词那张却是完全找不着了。 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