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坏女人再坏，清醒之下总是有理智的，家里还有张姐，就算张姐为了工资不会太管，总不会看着闹出人命。

    再说，坏女人应该还要拿他去母凭子贵呢，舍不得往死里打。

    俞钱宝宝跟着俞小敏回家后，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觉得被打几下也好，免得长期以往他会渐渐被坏女人虚伪的温柔外表迷惑，到时候有能力却心软下不了手。

    可他等啊等，食不知味吃完了自己期盼以久的肉末水蒸蛋，又睡了一下午，喝了奶，都没等到俞小敏的翻脸无情。

    第12章

    “张姐，外面下雨了，雨天路滑，你回家小心点儿走。”

    “哎，知道了，俞小姐后天见。”

    育儿嫂也是有假期的，每周六一天的假期，可以留给她自己的家人。除了月子里俞小敏给加班费让张姐天天帮忙外，出了月子，张姐都是按正常时间放假。

    毕竟张姐自己的女儿上高中平时住校周末在家，张姐也想跟女儿多相处相处。俞小敏不能为了让自己轻松就剥夺人家自由的时光。

    俞钱宝宝喝完奶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想睡觉，闭上眼前，他听到俞小敏与张姐告别的声音，心想：

    等没人了，坏女人就该露出她本来面目了吧？

    俞钱宝宝努力想睁开眼记住坏女人第一次打他的狰狞面孔，好刺激自己对坏女人的仇恨，叫自己以后下手时也可以心狠手辣些。

    然而眼皮太重，他的意志力在身体的不配合下，最后还是失败了。

    密密沉沉的晕眩感侵蚀他的意志，俞钱宝宝彻底陷入了黑暗。

    “呜呜呜……为什么还要叫我看到他们……为什么他对俞诗姚那贱人生的宝宝这么喜爱，对我生出来的宝宝弃若敝屣，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你太不可爱了！也是，你整天阴恻恻也不会说讨好的话，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臭脸小孩？”

    “都怪你！但凡你争气点，他也不会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了……呜呜……”

    女人脆弱又疯魔的声音劈头盖脸袭来，俞钱宝宝觉得自己的脑袋好涨仿佛随时都要爆炸：

    “闭嘴！那明明不是我的错，你自己得不到渣男的爱凭什么怪到我身上！”

    俞钱宝宝朝那道声音辩解并愤怒表达着自己曾经始终没说出口的话，然而那声音像是听不见他的话语，自始至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喋喋不休：

    “你为什么都不安慰一下我，我生你出来有什么用，只会惹我生气！”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连你也厌恶我了吗？既然这样，我还对你心软什么，干脆打死你好了！”

    “哈哈哈，反正我们都是不被喜欢的孩子，被伤被打都不会惹人怜惜的……”

    俞钱宝宝听到那些伤人的话语，心脏酸酸涨涨的，仿佛里面正有一只无情的手掌，伸出了尖锐的爪子毫无感情捏住那刻本该鲜活的心。

    被手掌拿捏住命脉的窒息感与被尖锐指甲刺进血肉的疼痛感袭来，俞钱宝宝看到女人拿起一把实木椅子狠狠朝那道倔强又眼含挣扎的瘦弱身影砸去，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太过弱小根本无能为力。

    “反抗啊，她不是你妈妈，天底下没有一个妈妈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妈妈不该是这样的，反抗啊！”

    俞钱宝宝声嘶力竭朝那道身影呼喝，想要唤醒他的求生欲。

    “嘭”

    硬物撞击骨骼的闷响声以及那道瘦弱身影倒地撞击地板的沉闷声音传到俞钱宝宝耳朵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更闷了，好似随时都会窒息而亡一般。

    好在那瘦弱的身影倒地之后眼里最后的挣扎消散，他眼里聚集起戾气，身子也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不是我的妈妈！”

    俞钱宝宝听到那身影用低哑的发着烧的嗓音嘶吼出刚才他说的话，然后，使尽全力，整个人朝那坏女人狠狠扑过去，宛若森林里懦弱的狼崽终于对敌人露出了獠牙，凶狠又带着嗜血的暴戾。

    一片混乱过后，坏女人额头磕到她施暴的工具倒地不起，那到瘦弱的身影也筋疲力尽倒下奄奄一息。

    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无力感袭来时，俞钱宝宝的视角忽然切换成了他。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机械地转移视线，朝那坏女人俯趴在地的背影望了眼，又朝窗外浓重的墨色看去，嘴里喃喃自语：

    “再也不要你做我妈妈了……”

    ……

    “宝宝，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俞小敏半夜习惯性醒来给宝宝盖被子时，原本打算把宝宝不小心伸出睡袋的手塞回去，然而想象中小手的冰凉没有出现，宝宝暴露在微凉空气里的小手热得有些不正常。

    俞小敏心头一跳，感觉用手摸上宝宝的额头和颈项，果然也热得不对劲，比她手心的温度要高出许多。

    难道发烧了？

    想到今天早上发现宝宝的时候他只穿着单薄的连体衣一个人在浴室站着，而且裤子还尿湿，俞小敏就觉得宝宝可能是寒气入体着凉了。

    虽然她发现宝宝后及时给换了衣服做了保暖工作，但一来她不清楚宝宝出被窝的时间到底有多久，二来尿湿的裤子蒸发还吸热。

    她早上该多注意着点儿的！

    因为没有料到这个月龄的孩子居然能自己下床做出走到厕所的事情，俞小敏早上跟基友聊天沉浸在内容中就没发现孩子的异常举动。

    这令她此时非常自责。

    快速下床套了个棉拖，俞小敏赶忙拿出家里的耳温枪给宝宝测体温，不看不知道，一看此时宝宝的温度居然已经烧到39.8度！

    “医院！得赶紧上医院！”

    俞小敏看到温度计上的红色警告数字，心里一颤手都险些拿不稳耳温枪。

    但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后，俞小敏开始给宝宝穿衣服套鞋戴帽子。

    等给宝宝做好保暖工作，她来不及换下睡衣，也顾不得梳洗，给自己换了球鞋就抱起宝宝往外走。

    夜已深。

    小区里除了路灯昏暗的白光在寒风萧瑟中尽职照耀着一条条小道，几栋楼都黑漆漆寂静无声在沉睡着。

    傍晚的小雨已经停歇，路面却还潮湿冰凉，偶有几处在灯光下泛着镜面冷光。

    俞小敏庆幸自己买了车，也身有驾驶证。

    把烧得迷糊不醒偶尔喉间还发出痛苦呢喃的宝宝放到儿童安全座椅上，俞小敏打开驾驶座车门进车，发动汽车引擎。

    离家最近的正规医院距离俞小敏的小区开车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俞小敏虽然着急，但一路上都告诫自己不要慌乱。

    开出小区一分钟上国道，凌晨三点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轿车，都是一些趁夜间赶路的大货车在疲劳地前进。

    俞小敏平时最怕跟这些大车靠边开，看到就会减速避让，但此时心里记挂着宝宝，她心无旁骛地朝前驾驶，一路上竟开得比平时还要平稳又快速。

    五分钟后转入市区道路，因为路上没什么车，俞小敏来到医院的时候意外提早了几分钟。

    “挂号，孩子半夜发热，体温39.8高热。”

    俞小敏原本以为挂急诊就是在急诊科，没想到县里的医院儿科急诊要去住院部医生那里看。

    “儿科急诊在住院部三楼儿科，你拿着挂号单往北门走。”

    “好的好的。”

    俞小敏缴万挂号费，又抱着孩子往医院门诊北门走，因为住院部在门诊楼后面。

    好不容易找到医生，前面居然还有人在看病，他们还得等待。

    俞小敏抱着孩子，急得频频朝医生那边看，心里急切希望前面那家早点结束。

    “先测量体温和体重吧，最近阴雨天多孩子感冒也高发，不要太担心。”

    刚从病房巡房回来的值班护士眼皮下带着青黑，但看到俞小敏着急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轻声安慰。

    俞小敏被护士眼里的善意安抚到，心里的焦急稍稍减轻。

    “9.8千克，40.1度，体温有些高了，你有给他吃过布洛芬吗？”

    俞小敏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宝宝体温又高了，一瞬间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什么是布洛芬，今天傍晚的时候体温摸着还没异常，半夜忽然就发烫，我用耳温枪测的39.8，就马上来医院了。”

    “布洛芬是一种紧急降温药，你先别急，你看那边那家孩子已经结束了，等钟医师看了，让他给你开药就行。”

    “哦哦，好的谢谢护士。”

    俞小敏转头，果然见那家孩子已经看好病，去缴费检查了。于是她抱着孩子又来到医生那里。

    医生询问了病症又给检查了宝宝的口腔后，一边开单子一边跟俞小敏说：

    “你家宝宝体温高达40.1度，超过了38.5就需要紧急退烧，我先给你开个布洛芬混悬液，你按体重给他服用，看看一会儿能不能把温度降下去。然后你再去验个血看看到底是细菌性感染还是病毒感染。等会儿拿到单子我再给你开其他药。”

    “不过如果体温降不下来，可能需要挂盐水。但孩子感冒发烧都是常事，你不要过分担心，去吧。”

    “好的，谢谢医生。”

    俞小敏听完医生的话，便抱着孩子去缴费、拿药。

    半路上，她感觉自己怀里的孩子都烧得腿部抽搐了下。看着自家宝宝小脸涨得通红，紧闭着眼睛，那平时红润的小嘴唇都因为缺水起皮了，俞小敏一时间心疼又自责。

    她急匆匆来到医院，居然连婴儿奶瓶和尿不湿都忘记拿了！

    好在俞小敏很快拿到了医生说的布洛芬，坐在医院清冷的走廊上给药品自带量杯倒了2.5毫升后，俞小敏怀抱着孩子一手轻轻扒拉开孩子的嘴，一手给他喂药。

    药瓶上写着橙子味甜，所以药到嘴里孩子也没什么排斥，大概因为烧得口渴极了，宝宝还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俞小敏见孩子把紧急退烧药吃了，不敢耽搁又捏着单子去让护士抽血。

    没想到原本被高热烧得昏迷不醒的孩子，护士一针刺破他指尖时，他忽然浑身紧绷而且闭着眼睛就是大哭不止，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听得俞小敏心里就像是被钝刀一刀刀撕割，难受到几近崩溃。

    护士很有经验捏紧了孩子的手指挤压出一些血液，然后用棉花球按住了针口让俞小敏按压五分钟。

    按理说抽好血应该已经不痛了，但俞小敏怀里的宝宝这次哭得却比上次打疫苗还要痛苦，那哭声仿佛绝望之人在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光明的嘶吼，叫俞小敏最终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宝宝，妈妈在的，不要怕……”

    “咱已经来医院了，医院里有很厉害可以看病的医生，验血只是为了更快让你恢复健康哦。”

    “妈妈的小宝贝，求求你不要哭了，你一哭妈妈的心都要碎了……”

    “肯定很快就能好的，不怕不怕哦，马上我们就能回家的！”

    俞钱宝宝原本正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感受生命的流逝与命运的无情，但他忽然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听到一声声熟悉又温柔的叫唤。

    那声音像一阵清风带着春天的暖意丝丝缕缕包裹住他的灵魂，叫他冰冷僵硬的心又一点点恢复了知觉。

    是谁在叫他？

    是谁在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