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乔安要走了，他当然还想要继续和乔安联系，知道乔安过得怎么样。

    他不会拒绝乔安给他的手机。

    ——但童家给他的东西不一样，他一样都不能收。

    他也是乔安的家人，他要童家知道，乔安不仅仅只有童家这个家。

    -

    乔安和记忆中一样，没有带走那些童乔安的衣物，但多了这一天的准备时间，她带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奶奶去世那年拍的，薄陆离和童乔安站在奶奶的两侧，他们就在这破烂的薄家门口，穿着的衣服洗得发白、老气，但三人都是面带笑容，眼底是幸福。

    乔安将照片夹在中考结束薄陆离送的小本子里面，紧紧抱在胸前。

    “安安，上车了。”白芷兰招呼。

    乔安还站在门口，闻言回头看向薄陆离。

    童苍衡有邀请少年一起去童家，他们家不在乎再多养一个孩子，但薄陆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薄家才是他的家，他现在不愿意离开。

    对方对她笑了笑，说：“走吧，不是有手机吗？随时可以联系。”

    “哥，记得我们的约定！”乔安抿了抿唇。

    薄陆离点点头，嘴角笑容不变：“记得，我会努力，安安也要努力。”

    ——读同一所大学，在同一座城市生活。

    但相较于薄陆离，童乔安的成绩还是很差的。

    乔安重重点头：“会的。”

    她说完，伸手抱紧薄陆离，脑袋里被另一个情绪影响，声音有些哽咽：“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

    “好。”薄陆离缓缓抬手，拍了拍乔安的后背。

    -

    一辆车坐不了太多人的，童家一家四口就刚好一辆车，白诗彤和童佳韵上了另一辆车。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个地方也太穷了吧，破破烂烂的。”童佳韵声音娇气，相当不满。

    知道他们要来接童乔安回家，白诗彤提了两句，童佳韵果然很感兴趣，立刻就喊着要来，但来了又觉得山路崎岖难走，地上泥土太多，相当不高兴。

    白诗彤没有哄她，视线看着前面那辆车子，眼神有些幽暗。

    以前，她也是可以坐前面那趟车的。

    现在真公主回来了，她这个假公主就只能坐在后面的车子了吗？

    一直疼爱她的白芷兰刚刚看都没有看她，眼睛里面只有她的亲女儿。

    所以他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诗彤！你听见我在和你说话没？！”童佳韵的声音拔高。

    白诗彤立刻从思绪中抽身，笑着和童佳韵说话。

    车子远去。

    乔安怀里抱着照片，视线看着还站在薄家门口的少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薄陆离虽然不舍，但现在肯定是更期待她去过好一些的日子，回到家人身边，不再为生计发愁。

    乔安则相信，没有她这个拖累，薄陆离迟早会一飞冲天，他将不再束手束脚，不再担心她的生活，不再为了她的学费和生活拼命压缩自己的时间，甚至……放弃自己的学业。

    现在她回童家去了，薄陆离亲自送她离开的，他们有手机，有电话号码，随时可以联系，他不会为了去找她在路上出事。

    他们有约定，他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将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他自己的身上。

    这才是他们最好的成长过程。

    以前他们总盼着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有了能力，可以挣更多的钱，带奶奶去城里，他们两人也能互相给对方更好的生活。

    可成长的过程中，奶奶走了，他们也要分开了。

    还没有长大，就已经要面临分别，成长的代价其实很大。有时候，他们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长大。

    可惜没人永远不长大。

    只能在成长的过程中，做最好的选择，尽最大的努力，为未来拼出更美好的模样。

    乔安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上辈子她一直这样努力，虽然不是很成功就夭折了。

    重来一辈子，她变成了童乔安，却永远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

    在那个拥有整个人生记忆的童乔安心中，她最怀念的是薄家，是那个裹了小脚但拥有大智慧的奶奶，是那个背着她爬山涉水的薄陆离……

    昨日之日不可留，童乔安永远都回不去了。

    ——但童乔安，乔安会将最美好的未来铺开在你面前。

    ——薄陆离还在，昨日过去了，还有未来。

    现在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乔安在心底说完这话，就感觉刚刚压抑的内心像是揭开了什么，变得清明，童乔安的执着全都淡去。

    童乔安其实是害怕的，童家，她还要再次回去了。

    但乔安有不一样的处理方式，也有不一样的应对办法，童乔安彻底地、放心地将这身体交给了乔安。

    乔安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

    “安安，要喝点饮料吗？”

    旁边，白芷兰还在说着关心的话，就连童乔博也关注着她。

    毕竟乔安虽然是这个家里的人，可他们缺失了十五年的相处，怎么也会有一个生疏、接纳的过程。

    摆脱了童乔安情绪的影响，乔安的思考也越发清晰。

    白芷兰当初弄丢了童乔安，这是她的错误，也注定了乔安和她不可能和一般母女一样，但对方如果对她好，她也会给予尊重。

    童苍衡是个好爸爸，童乔博也没有真的做出对不起童乔安的事情。

    “我不喝饮料。”乔安说完，就感觉白芷兰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又淡淡补了一句，“我喝白开水。”

    “哎！”白芷兰情绪又高昂起来。

    她忙翻找白开水，但没有找到，便看向童乔博：“乔博，把你早上带的白开水给妹妹喝。”

    童乔博：“……”

    他怎么可能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

    童乔博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乔安唇瓣有些微干，手上已经不知不觉翻出了杯子。

    他胡乱塞给她，然后说：“杯子洗过的，我还没有喝过！”

    他的表情是相当不耐烦，视线也移开看着窗外，仿佛一眼都不想看到乔安。

    乔安抿了抿唇，扭开杯子喝了起来。

    坐在前面的童苍衡眼神温柔起来，眉眼都带着笑意。

    他这个儿子，最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就是他都不可以，芷兰也是太想对乔安好才忽略了这个。

    难得的是童乔博没有拒绝，哪怕他这会儿一脸不耐烦，童苍衡也知道他对乔安态度还是不一样的。

    乔安喝完水，白芷兰就不知道怎么关心了。

    她想了想，觉得从别的地方入手比较好。

    于是，她看向前面：“苍衡，咱们给陆离也安排一下吧。”

    童苍衡点点头，对于那个少年，他是非常欣赏的。

    想了想，他说：“安安，你了解陆离，他不收我们东西，要不然我们资助他念到毕业吧？听说他成绩很好，以后出国读书也是没问题的。”

    他也觉得与其给支票，不如给那个少年一个前程。

    白芷兰点点头，“对，他马上高二了，暑假不能再不补课去打工，小小年纪，太累了对以后不好，我们资助他，让他安心读书。”

    其实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将薄陆离一起带走，和乔安读一所高中，继续互相照顾。

    但白芷兰是有私心的，安安本来就离家十几年了，和家里人还没有什么感情，惦记着薄家，如果留着薄陆离在身边，那她对童家的归属感会更差。

    毕竟……童家人才是她的家人。

    乔安却摇摇头，她的视线看向童苍衡，声音不大，却非常冷静清晰，“他不会接受资助的，如果您感谢他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想了想，她补了一个字：“爸。”

    这个字一出，童苍衡激动到眼眶都红了，忙说：“可以可以，哪有什么帮忙不帮忙，你是我女儿，想要什么说就是了！”

    乔安：“他们学校当初招他入学时的承诺全都没有履行，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帮忙提醒一下学校吗？”

    那是一所小的私立学校，薄陆离中考成绩很好，那所学校承诺了很多优待，基本上让他顺顺利利读完高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进了学校，却又总是推脱不履行，以至于薄陆离才需要靠自己去挣生活费和乔安的学费。

    他们没有家长撑腰，去要了好多次，对方都在推脱。

    薄陆离不收童家的东西，但那是他该得的，乔安想要为他要到。

    至于其他的，薄陆离不可能要的。

    乔安也相信，那么优秀的他，只要有一个平顺的成长环境，便不会输给任何人！

    “没问题没问题，这是小事！”童苍衡立刻应下了，而后声音带着试探，“安安……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吗？”

    眼神期待，手紧紧抓着西装裤，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乔安微微笑：“爸。”

    “哎哎、哎！”童苍衡一连应了三声。

    旁边，白芷兰眼眶红了，也期待地看着乔安。

    “妈。”乔安轻轻喊。

    ——这本来就是她这身体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