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看你这纠结的小脸。杀我，不杀我，真是太难做决定。”明夷道破宁妃的纠结，何尝不是在等着宁妃？

    “明夷格格。”宁妃不安地握紧双手，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在明夷的目光注视下一句说不出来。

    “我不是说了，我对你的秘密并没有多少好奇。你不曾危及我身边重要的人，你生也罢，死也罢，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明夷很清楚，把一切说破之后，眼前的宁妃会是什么表现，应该说不管换了哪一个，都很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这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稍有不慎，绝对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请吧。”现在明夷想看看宁妃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认定自己可以治好太皇太后，明夷打开房门，客气的请人进去。

    宁妃明白事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此时此刻她想退出去，明夷也绝不可能饶过她。

    不能退就只能进，宁妃终是下定决心的迈过门槛，明夷勾勒起一抹笑容。

    在走到太皇太后的榻前，太皇太后许是说了许久的话，有些困了，又或是病了精神不佳，此时已经熟睡。

    “小格格，格格睡着了。”苏茉儿轻声提醒明夷无非是让明夷别在这个时候打扰太皇太后，明夷点点头，意示宁妃上前去。

    宁妃有些迟疑，毕竟太皇太后已经熟睡，要是不小心惊扰太皇太后，明夷会如何？

    迟疑的时候却被明夷轻轻一推，明夷请人进来不是让人发呆的，该干什么赶紧干。

    从明夷的眼神里宁妃读出这个意思，眼下的情况，宁妃唯一的希望就在明夷的身上，要是连明夷都不愿意再帮她，宁妃就无力回天了。

    审时度势的宁妃，明白这一点后慢慢的靠过去，想要拿过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却一动，微抬了眼，明夷先一步握住太皇太后的手，轻声细语道：“外祖母是我，你睡吧！”

    微睁开眼睛的，太皇太后听到明夷的话，安心的合上眼，很快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明夷由太皇太后握着手，等着太皇太后完全熟睡，将太皇太后的手平放下，这才意示宁妃上前。

    宁妃不敢怠慢，赶紧上去为太皇太后诊脉，瞧着瞧着，同明夷小声地询问道：“不知太医们给太皇太后开的什么药？”

    明夷同苏茉儿道：“苏嬷嬷，外祖母劳烦你照顾。”

    苏茉儿轻声地道：“小格格放心，格格这里有我。”

    有苏茉儿在，明夷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同宁妃招招手，宁妃明了明夷这是打算亲自带她去看太医备下的药。

    赶紧起身，不忘同苏茉儿颔首，这才随明夷一道出去。

    太皇太后才叫太医诊断感染天花，当即就让宫中上上下下全都开始严防死守，现在的慈宁宫每个人都蒙着脸，神情之间带着慌乱。相互之间谁也不敢多言。

    明夷领人一路走到太医们所在的房间，一进房就闻到浓浓的药味。

    见到明夷和宁妃走进来都连忙见礼，“明夷格格，宁妃娘娘。”

    “把你们开给外祖母的药方拿出来我瞧瞧。”明夷和太医们不需要拐弯抹角，反而直接的索要药方。

    太医们没有一个胆敢有异意，丝毫不敢迟疑的把所有的药方都给明夷递上来，明夷转手给了旁边的宁妃，宁妃…

    总有一种明夷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感觉！可是宁妃不敢不接过明夷递过来的药方，仔细地查看。

    其实宫里的太医凡事用药都会求稳，就算有猛药可以马上治好一个人的病，但想到会可能带来的后果，太医都会一致选择稳妥的办法。

    “诸位太医的药方没有问题。”宁妃看清楚药方之后，也在心里默默记下，面带笑容的告诉明夷。

    “如果你让我放你进来为外祖母诊治，而且看这些药方是想听到你这些场面话，你可以马上离开。”明夷对于宁妃的笑容不为所动，虽清楚宁妃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种场面话不是明夷想听到的。

    宁妃的脸上一僵，同时目光看向旁边的太医，太医们都蒙着脸，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是以己推人，不难想出这个时候的太医们心里该是如何的腹诽。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顾及别人的心情，而不想想你自己？”宁妃的动作，明夷全都看在眼里，更让明夷带着不满。

    “不是。”宁妃想要解释明夷转身朝外走去，宁妃没办法赶紧把药方还给太医，追上明夷，说实在话，活了这么多年宁妃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明夷这样的人。

    一言不合说怼就怼着你怀疑人生，翻脸也是一句话的事，根本不给你消化的时间。

    “明夷格格，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相信我。”明夷走得干脆利落，如果宁妃不想错过这个最好的机会，就应该懂得要马上追上明夷，和明夷解释清楚。

    明夷突然转身，宁妃差点和明夷撞上，好在平衡能力不错，停住脚步及时，总算没有撞上明夷。

    “你方才说太医的药方没有问题，那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办法。既然如此，你和我大放厥词的说，你有办法治好外祖母，凭什么让我相信？”

    “宁妃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的机会是我给的，如果你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我随时可以让你离开。所以在这期间，所有的客套话，顾及别人心情的事情你少做，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是怎么样想尽办法的治好我的外祖母。”

    强势霸道的宣誓，清楚的告诉宁妃，她进入慈宁宫，到太皇太后的跟前为太皇太后号脉，看太医的药方，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最根本的原因都闹不清楚的人，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是，我知道了，往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宁妃也不知道怎么的，面对明夷板起的一张脸，冷静的一番话，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只能连连的称是，而且保证再也不会犯。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外祖母？”脉已经号过了，太皇太后用过的药方，宁妃也见过，现在该是宁妃亮出自己真本事的时候。

    宁妃没想到明夷行事如此的雷厉风行，连让人多思考一会儿的时间都不给，就这么一刻迟疑，明夷扬声地道：“来人，请宁妃离开。”

    宛如一盆冷水迎面浇下，宁妃心中的那丝腹诽，这个时候全部都被慌乱了侵占。

    “明夷格格，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救治太皇太后。”事到如今，如果再不拿出明夷想要的东西，宁妃绝对会马上被赶出慈宁宫。

    那边听到明夷的号令已经走过来的嬷嬷们，此时都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明夷，无非是想知道明夷愿不愿意再给宁妃一个机会。

    “说来听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夷不紧不慢的开口，眼神却透着犀利和果断，证明她并不是吓唬宁妃。

    宁妃连忙道：“太皇太后感染天花，日子尚浅，可以用种牛痘的办法试一试。”

    明夷注意宁妃的全部表情，很肯定宁妃并不是现在才想到种牛痘这个治天花的办法，而是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也能治疗早期的天花。

    金靖会知道，那是人家经过试验才得到的，宁妃一个大家闺秀，她是如何知道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

    所谓自小学医术，明夷其实打从心里并不相信。因为宁妃的手，不像是一个学医的人应该有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办法，以前试验过？”明夷当初问过金靖这个问题，现在同样从宁妃的嘴里得知种牛痘这个办法，理所当然得问问为什么宁妃会知道这个办法？

    “我是听人说起的，并没有亲自试验过。”宁妃总算想起自己的身份，像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亲自去试验过，必须是听别人说起的。

    明夷一声嗤笑，选择相信金靖却不相信宁妃，一则是因为术业有专攻，二则是因为一个试验过，一个只是道听途说却一脸肯定，神色更是截然不同。“宁妃，你觉得就凭你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办法，又没有试验过，如今要试在我外祖母的身上，我会愿意？”

    “可是这个办法绝对有用，请你相信我。刚才我进来之前你答应过我的，无论我想出什么办法来，只要是能够治好太皇太后，你都要支持我，难道你不想治好太皇太后吗？”这个时候宁妃难得聪明的提起明夷在领她进门给太皇太后看病的时候说过的话。

    摇了摇头，明夷道：“我自然希望外祖母康复，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值得信任。因为你没有说真话。”

    连从哪里得到这个能够治预防天花的法子都不肯说出来，如何让明夷相信宁妃？

    宁妃没想到明夷拒绝的理由竟然是这个，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的秘密和你为什么知道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有着必然的关系。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我把你交到皇上的手里，让皇上派人审问？”虽然明夷对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可是如果一个人的秘密和许多人的性命息息相关，明夷当然千方百计弄清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宁妃大惊失色，绝对想不到，明夷竟然通过这样细小的细节察觉出不对。

    张张舌想要解释，想告诉明夷没有这回事，但面对明夷看透人心的目光，更想到从一开始明夷就主导着一切，明夷不是她可以忽悠得了的人，她要是再想糊弄明夷，能吗？

    “如果我告诉明夷格格，明夷格格能不能保证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事到如今，宁妃定要作出决定，权衡利弊的情况下，一旦落入玄烨的手里，宁妃绝对不可能再逃得了，到时候不想说的秘密也得说出口。

    与其落入玄烨的手里还不如和明夷谈谈条件，或许能够争得一线生机。

    “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愿意帮你保守秘密，反过来，想要半真半假的糊弄我，下场你该明白。”现在明夷就可以随时把宁妃交到玄烨的手里，以后也随时都可以。

    宁妃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四下，“我们可不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一不小心极有可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这样的请求不算高，明夷点了点头，“去我的院子。”

    话说着明夷在前面带路，宁妃慌张的握住拳头，却不得不跟上。

    同宁妃这些妃嫔不一样，明夷在慈宁宫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不管是伺候的人或者是守卫的人，见到明夷都是恭恭敬敬，无一人敢冒犯。

    宁妃看到这样的一幕说不出心中是何想法，明夷虽然只是格格的身份，但在紫禁城里完全可以横着走，这是她们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其实玄烨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心中存着同样一份疑惑的妃嫔不在少数，然而或许真正和明夷站在一起，才会明白为什么明夷不愿意成为像她们一样的人。

    后宫佳丽三千，与之而来的规矩也多不胜数，她们无法在玄烨的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也不敢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恭顺温柔，这是她们面对玄烨的时候做到的。

    望着明夷，难道她们就不羡慕明夷如此肆意吗？羡慕是羡慕，但她们比谁都清楚，终其一生她们都不是明夷，永远都不可能像明夷这样肆意的活着，连皇帝都敢骂。

    “格格。”明夷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干人在看到明夷的时候，更好奇跟在明夷身后的宁妃，不懂明夷怎么会把这一位带到院里。

    “准备好茶，给宁妃娘娘端上来。”明夷径自走进去，在门口的时候停下吩咐一句，自有人去办妥。

    宁妃跟着进去，明夷坐下，也请宁妃坐下。

    茶很快端上来，明夷让人全都退下去。屋里就剩下明夷和宁妃两个人，明夷端起茶杯道：“有什么话宁妃请说吧。”

    喝茶就是客套，宁妃心里有数，眼下都到明夷的院里了，如果不赶紧把明夷想知道的话说出口，明夷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如果我告诉明夷格格，我是在梦中受人指点，明夷格格能相信我吗？”在明夷喝了一口茶后，宁妃终于说出明夷想要的答案，不过这个内容究竟明夷愿不愿意接受，那是另一回事。

    微微一怔，明夷确实想不到会是这个理由，抬眼凌厉地瞟过宁妃，宁妃吓得连忙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在梦中受高人指点，才会知道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治疗天花。”

    生怕明夷不信，宁妃继续道：“否则的话，像我这样的八旗贵女，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

    “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幼学医。”明夷把之前宁妃亮出来的借口一一还给宁妃，宁妃一噎，“那只是一个借口，为了不引人注目找的借口。”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就是真话。梦里受到高人指点。无证无据，不过是你上嘴皮下嘴皮一动的事。你想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你也说了，为了找借口，你能连自幼学医的话都说得出口，你的人品堪忧。”明夷话音落下，目光上下的扫货宁妃，不信任的神色表露无遗。

    宁妃不知如何是好，怎么说明夷都有理由不相信她，那她能怎么办。

    “依明夷格格所言，不管我说什么都值得怀疑，你的意思让我怎么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怎么想宁妃都想不出证明自己绝对没有骗人办法。且听听明夷究竟想让她怎么证明。

    “既然你说了是高人指点，总不可能高人只告诉你这一桩事，那就用别的事来验证吧。”明夷带着引诱的语气，宁妃震惊的抬头，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明夷一句试探的话，没想到宁妃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嘴角不由弯弯，带着几分得意的道：“看来我又猜对了。”

    一股寒意从宁妃的脚底往上窜，宁妃张了张嘴，她绝想不到从一开始明夷就在不断的挖坑等着她跳，环环相扣，在她以为可以忽悠明夷的时候，明夷又展现出过人的敏锐。

    宁妃反省从见到明夷以来所有的言行举止，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和人相处的，找的理由听起来也是无懈可击，为什么明夷却不信？

    不仅不信，人家更是举一反三。在宁妃以为只要解决一个问题就能够避开明夷追问的时候，明夷却挖好陷阱等她跳进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分明比她还小，怎么就…

    “宁妃娘娘一定在想，为什么你给出的理由，做的事情相辅相成，无懈可击，别人都相信你，我怎么就不信呢？”

    明夷就像是宁妃肚子里的蛔虫，宁妃沉默不言在想什么明夷都知道，嘴角的笑意不减，将她想说而没有能说出口的话尽都说出来。

    同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不足为奇，宁妃坦然的接受明夷的敏锐，问道：“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没有起疑的事，明夷格格却抓住不放？我看起来就那么明显吗？”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本能觉得你有些怪异，所以对你说的话都提起十二分小心，同时也会注意你的表情变化。或许你太自信，所以眼神的情绪不懂藏起来。眼神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就比如当我对你提问，尤其问出都是你从未想过的问题时，你根本来不及掩饰。”都到这个份上了，明夷并不介意告诉宁妃，为什么她能够捕抓到宁妃的全部情绪。

    那、从一开始明夷就感觉宁妃有些怪异，只是不明白这种怪异从何而来。宁妃表现的过于急切，也太过自信。

    像这样的人想要让她露出马脚来，其实很容易。

    自信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别人的眼中。一旦明夷抓住一点，也就等于牵制住宁妃全部的情绪。

    明夷明白，宁妃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就这一点完全可以牵动宁妃的心绪，拥有秘密的人，想到的办法是如何把秘密藏得严严实实，更会担心真正的秘密被人发觉。

    最不想被人发现的事，偏偏被人发现，对于她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在这个时候，明夷只要乘胜追击，没有不能把人牢牢掌控的道理。

    “本能和观察就让明夷格格问出这些问题？”不能否认宁妃很想知道，究竟明夷是怎么发现她的秘密，也断定她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