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若是没有别的事，退下吧。”玄烨这个时候对铿吉尔格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证明明夷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皇上，这样不孝的女子留在皇上的身边，对皇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纵然亲耳听到明夷说出口的话，铿吉尔格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努力的想要说服玄烨。

    玄烨悠悠长叹地道：“太皇太后病重，明夷不离左右的侍奉太皇太后，满宫的人都看在眼中，甚至明夷为太皇太后守孝三年，不沾荤腥，三年来抄写经书无数，朕都看在眼里，所以你告诉朕，你从未与明夷相处，却断定明夷是个不孝之人，是何根据？”

    某位皇帝的心一直都偏在明夷这边，无论任何人说什么，最了解明夷的人难道不是玄烨吗？

    在玄烨的面前，明夷从来不加以掩饰，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明明白白。

    正常，夷是个很宽厚的人，除非触犯明夷的底线，着实让明夷不喜之极，否则明夷都愿意以人为善。

    铿吉尔格怎么也想不到，当着玄烨的面明夷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在玄烨看来都不能证明明夷的不孝。

    “皇上分明听到她说了什么话。”铿吉尔格或许也是脑袋短路了，竟然想和玄烨对峙。

    “朕不仅听到明夷说了什么更记得你做了什么。这么多年你给明夷写的信，是不是让朕全部拿出来放在你的面前，让朕看看你究竟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处处想打探朕的心思，费尽心思要朕的皇后有意外，调动朕的内宫争断不休，这些罪名朕要是都和你算起来，你是何下场？”玄烨并没有为明夷解释太多，挺想把明夷这些年收到铿吉尔格的信全都拿出来。

    铿吉尔格一听脸色阵阵发白，难以想象信中的内容，明夷竟然并不避讳的全都给玄烨查看？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心中坦荡，既无算计皇上之意，也没有挑动紫禁城妃嫔争宠不断的心，况且这么多年来，我受的不是你这位生父的恩情，而是外祖母和皇上，我不帮他们反倒帮着你才是我蠢吧。”身为父亲，明知道明夷寄人篱下，从来不为明夷着想，倒是不断想要利用明夷达到一些目的。

    反观太皇太后和玄烨，除去玄烨强留明夷在紫禁城内，其他时候玄烨和太皇太后一样，不让明夷受到丁点委屈。

    明夷有资格在紫禁城内肆意妄为，少了他们哪个的纵宠都不可能。

    这样的情况下，明夷若是没点良心，一心一意站在从不为她着想的父亲那边，不断的给铿吉尔格送消息，那才是真正的没脑。

    “往后不用想再找明夷的麻烦，安安分分留在草原，就算失去权势，你依然可以衣食无忧。反过来你若执意不懂不想对明夷不利，便怪不得我手下无情。”很满意看到铿吉尔格的脸色大变，玄烨出言再次警告。

    铿吉尔格惊愣的抬头，决然想象不到明夷竟然有玄烨当靠山，明夷得到玄烨的宠爱，竟然靠的不是蒙古吗？

    得亏明夷不知道铿吉尔格这个时候的想法，真要是知道了立马回一句，不仅不是因为蒙古而得到宠爱，更因为蒙古的原因明夷这辈子无论玄烨有多欢喜她，都注定成不了大清的皇后。

    蒙古啊，成吉思汗的后裔，他们难道没有问鼎中原之心？

    蒙古是盟友，也是敌人，玄烨既要用之，也要防之。那么多年来，蒙古的权势日益壮大，看看准噶尔部的乱子，更足以证明，权势一定要平衡。

    大清出了太多的蒙古皇后，让蒙古部落的野心不断的膨胀，如今，若不想挑起蒙古再次入主中原的心，引起不必要的战事，自然不能再出一个皇后。

    皇后的位置明夷并不想要，因为比起皇后的位置来，玄烨从一开始就拒绝给明夷唯一的位置。

    和无数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必须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日子，明夷不屑过。

    比起有名有份还得成为保姆，帮玄烨打理后宫，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明夷更宁愿和玄烨维持床伴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明夷不让玄烨靠近，玄烨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对明夷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距离，至于将来，若是明夷心血来潮，有需要的时候或许会选择和玄烨在一起，却是以后的事。

    “送内大臣离开。”玄烨满意的看到铿吉尔格不可置信的眼神，该说的话，要警告的话全都说完了。玄烨挥手让人退下去。

    铿吉尔格挑拨离间不成，更被玄烨出言警告，截然出乎意料的结局，此时被人请出去，他都没有完全回过神。

    送走了闹事的人，明夷想到玄烨今天很是给力的站在她这一边，帮她出气，难得的给了玄烨一个笑脸。

    玄烨收获明夷的笑脸不禁莞尔，明夷的性子真是几十年都没变，叫她欢喜她便朝你一笑，若是惹她不喜，臭着一张脸，她能一辈子都不正眼瞧你。

    自小太皇太后生怕明夷受委屈，那是费尽心思的把明夷养成现在这样眼里不如沙子的性格，欺负别人总比被人欺负的好，太皇太后存的就是这样的一颗心。

    怕是太皇太后，最后也没想到受明夷这性子一辈子的人会是他。

    玄烨伸出手拉着明夷的手道：“往后就是谁敢让你受气，不必你出手，我来解决。”

    “我能解决，为什么让你帮忙？”按理来说，听到有人愿意帮自己清扫所有的麻烦，换个人都为此而高兴，明夷却不一样，“皇上往后少说这些哄人的话，一个人最可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一味依赖别人的话，最终的结果只会被人抛弃舍弃。”

    虽然明夷从来没想过要依靠玄烨做到什么事，但是如今两人之间可是已经有了生意的往来，大家虽是互惠互利，明夷并不希望在任何时候变成依赖玄烨的人。

    作为一个帝王，从来不是一个值得别人依靠的人，莫以为眼前的这点好能够维持多久，明夷一直都清醒着。

    反正不管玄烨对她好是不好，她的日子都会过下去。也可以这样子说，玄烨待她好时，她可以给玄烨一点笑脸，若是不好，连个正眼都不给他，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以为有机会表现，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万万没想到明夷出口就是拒绝的话，玄烨难掩伤心的询问。

    明夷不答反问地道：“皇上对我说有值得相信的理由？”

    莫以为现在他们的关系缓和，明夷就把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被明夷那么一问，玄烨马上住嘴，一不小心得意忘形吗？

    “我们给姑母磕头。”毫不犹豫的转移话题。玄烨拉过明夷的时候，往一旁端献长公主的墓碑转身，一道跪下去。

    明夷只是适时的提醒玄烨，莫觉得他们的关系好转便认为明夷会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玄烨身上。

    无论和玄烨的关系最后变成什么样子，明夷依然是明夷，不会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给玄烨的明夷。

    再次恭恭敬敬地给端献长公主磕了三个响头，明夷想起一个人，“玉和是死是活？”

    因为铿吉尔格的出现，明夷想起铿吉尔格的另外一个女儿，那一个诡异的不同寻常的女人。

    那么多年来明夷偶尔会想起这一位，今天想起来了，便问问玄烨那一位怎么了？

    “诡异之极的女子留之何用，早些年皇祖母已经亲自处置。”玄烨这样说来，玉和此人，太皇太后更防着玄烨中招，所以是亲自动手处置的，最后人往哪去玄烨都不知道。

    太皇太后这辈子为了明夷，为了玄烨煞费苦心，一刻都不得安宁，到了最后心心念念的依然是明夷和玄烨。

    “皇祖母，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的。往后我们都好好的，再不争也不吵，可好？”看到明夷眼神中流露出的眷恋和怀念，知道明夷是在想太皇太后，玄烨顺势提议，希望能够得到明夷的回应。

    “皇上要和我约法三章吗？”看如今这情况，三年孝期已过，有些事避免不了，明夷沉吟半响终究开口。

    玄烨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欢喜的就要答应，却在这时一人来报，“皇上，蒙古诸位亲王已经抵达大帐，静等皇上回营。”

    这个时候完全理解为玄烨没有时间听明夷说再多的话，玄烨抬眼看像明夷，想从明夷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们的事不急于一时，皇上可以去办其他的事。”明夷开口，那么多年玄烨都能等得了，不会在乎这一点时间。

    “好。”的确不急于一时，他们还有后半辈子，慢慢的会越来越好。

    “送明夷格格回去。”玄烨知道无法亲自送明夷回去，吩咐人照顾好明夷，他这就去见蒙古的各位亲王。

    这一次能够顺利的打败噶尔丹，蒙古出力甚多，理当论功行赏。

    况且噶尔丹并没有死去，未必将来不会死灰复燃，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仔细考虑安排后面的事。

    “是。”送明夷的是林兴，连忙站出来应下，看到玄烨和明夷的关系得以缓和有所改变，最高兴的莫过于他。

    皇上一股作气能够安抚明夷格格，两人还像以前一样，那就是最庆幸不过的事。

    “这么高兴？”玄烨已经一马当先骑马绝尘而去，明夷不紧不慢的，想在端献长公主的坟前呆久些，注意到林兴面上的欢喜，不由自主的问出来。

    “格格是不知道，皇上这么多年来，为了格格那是寝食难安。旁人看你的皇上风光无限，平定天下，坐拥后宫，皇上心心念念的还是格格，所以想让陪伴在身边的人也是格格。”林兴抓住一切机会帮玄烨说好话，反正只要这两位主子能够好好的，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能更好。

    明夷摇了摇头并不接话，她不知道在玄烨的心里，究竟怎么定义一个不可舍弃的人。

    或许从前的时候，玄烨并不知道所谓的不可舍弃和不可替代究竟意味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难道这个时候的玄烨明白了吗？

    甩掉关于玄烨的念头，明夷将心思都放在端献长公主的陵墓前。

    终于把准噶尔部打败，被噶尔丹带兵夺去的草地也全都夺了回来，对蒙古诸位来说，这是大获全胜的一仗，首先他们所需要感谢的自然还是玄烨，大清兴兵平乱，正是因为大清出兵，所以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暂时打败噶尔丹。

    这样的一场胜仗，怎么能不欢庆？

    蒙古亲王们一个接一个的给玄烨敬酒，纵然玄烨素来不饮酒，却也是盛情难却，喝了几杯。

    极少喝酒的人几杯下腹，满脸通红，脑袋有些发懵，欢庆的宴会，直到后半夜都热闹着，草原上的人围着火堆唱歌跳舞人就是习俗，明夷以前听说过，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心情自然愉悦。

    无人识得明夷，明夷穿梭在人堆中，看着每个人脸上洋溢的欢喜，火堆映照出来都他们的满足。

    草原上的奶酒，烤肉，明夷吃得不亦乐乎，跟在明夷身后的七巧玲珑，有心劝明夷莫要太过放纵，但是看到明夷欢欢喜喜的和人唱歌跳舞，舍不得打扰。

    “格格就是喜欢热闹。”明夷和蒙古的人一起欢歌跳舞，好些年没有看到明夷这么高兴的样子，七巧和玲珑小声的嘀咕一句。

    “我们算不算偷偷出来？”玲珑反而关注另一个问题，这样庆功的宴会，皇上没说让明夷来，明夷却来了，那边玄烨被蒙古亲王不断的灌着酒，要是一会儿发现明夷也在其中，他们会怎么样？

    七巧不以为然的回答，“格格又不是做什么危险的事，参加庆功宴，皇上能拦格格？”

    “再说了，你以为皇上还不知道格格来了？”七巧的视线已经落在林兴的身上，林兴不可能不把情况禀告给玄烨，玄烨那是脱不开身。

    “所以格格到底和她们在说什么？”玲珑的视线落在明夷的身上，明夷和一群妇人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但说的都是蒙古语，七巧和玲珑都不太懂蒙古语，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什么，逗得明夷愉悦的笑了。

    “你都听不懂，我更听不懂了。”哪怕跟在明夷身边多年，并不代表她们精通满语汉语，还连蒙古语也一并学了。

    “就应该把无枝带来。”玲珑这个时候想起她们几个人中最知识渊博的人，也是精通三族语言的人。

    七巧道：“就算知道这些夫人和格格说了什么，那又怎么样，我们能插话？”

    插话是不可能的，至少能知道明夷和蒙古的这些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能哄明夷高兴的事，难道她们不应该学着点？

    明夷这个时候和蒙古的夫人们喝着奶酒吃着烤肉说的不过是一些趣事。

    明夷这一身满服，玄烨身边只带了明夷一人，纵一开始不知明夷的身份，聊得久了，谁能猜不到。蒙古的夫人们没有一个是傻的，更别说明夷本身就是满蒙结合，蒙古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寻根究底的，说起来总能找到亲戚的关系。

    从小到大，明夷是在紫禁城长大，难得回到蒙古，自然有人迫不及待和明夷拉近关系。

    开始还担心明夷，未必听得懂蒙古的语言，可是她们也不会说满语和汉语，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有那胆大的人用蒙古语问候明夷，明夷同样以蒙古语回应她们，语言能对上，就是好的开始。

    七嘴八舌的跟明夷介绍她们的身份，让明夷知道每一个都是什么人，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明夷听得漏洞百出，却也难得一笑，并没有戳穿。

    说着说着，明夷便开始撺掇这些蒙古的夫人，蒙古上的牛马一直都是稀罕物，这么好喝的奶酒，这么好吃的烤肉，生意很好做。

    明夷今天把亲生父亲铿吉尔格的脸皮都撕下来了，往后这人一定会在蒙古说明夷的坏话，坏话听不见完全可以当不存在，不错，但是被这样居心险恶，一心只有自己的人控诉，明夷心里其实很不得劲。

    有什么办法能让别人帮明夷说话？再没有比利益，更能让陌生的人结合成一体的。

    具体的生意怎么操作明夷不知道，但是只要说话作准的人达成共识，具体怎么操作，可以让后面的人商量，明夷现在做的就是把路铺好，往后再要怎么具体的做，乔幽能安排人办好。

    莫要以为蒙古的这些贵妇们会嫌钱少，能够带动自己的族人富起来，日子越发好过，这是蒙古很多人都想达到的目标。

    “格格说的都是真的？”明夷说起如何把蒙古的牛羊运到江南或者是京城，其中所获的利，明夷粗略算了算，远远超出很多人的想象，自然叫人心动。

    “话说的再好听，都不如亲自试一试。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先从小的开始，若是真能赚钱，能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好。诸位再一道来，若是出什么差错尽管来找我。”明夷既然起了这个头，自然得承担责任，无论有什么事情，这些人都可以来找明夷。

    得了明夷这一句话无异于得了一颗定海神针，蒙古的这些夫人们连连说着好，表达感谢和热情，自然就是敬酒。

    你一杯我一杯的，接二连三的给明夷敬下来，明夷平常很少喝酒，蒙古的奶酒又是极劲极烈的酒，一杯一杯的喝下来，明夷的脸宛如打了上好的胭脂，纵然身为女人，看到明夷面若桃李的面容都不禁感叹，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美丽。

    “后续的事，我们改日找机会细细详谈。”明夷已经喝的脑袋有些发懵，此时不宜再谈要事，明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跟她们约好抽个时间再商量。

    脚下一个跄踉，差点给摔了，好在有人将她搂腰抱稳。

    有些熟悉的气息，让明夷一下子抬头看了过去，一身明黄的服饰，是玄烨啊！

    明夷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实在抬不起头，靠在玄烨的胸膛，轻唤了一声皇上。

    玄烨酒也喝了不少，满脸通红，明夷靠在他胸膛的动作，让玄烨满心只有欢喜，“嗯，我在，你睡会儿。”

    “皇上。”玄烨一来不仅是自己，跟着他一道的，还有个蒙古的亲王。一群围着火堆唱歌跳舞的人看到他们的到来纷纷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