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果不其然，奉旨去宣胤礽的林兴回来了，与玄烨道：“皇上，太子领着一个女子来了，女子来与太子妃负荆请罪。几位阿哥求见。”

    玄烨一听冷笑了，“看来胤礽不仅长脑子

    ，就连他身边这个女子也能够忍辱负重啊。”

    负荆请罪，这样的把戏都能闹到畅春园。玄烨倒想看看都有什么好戏等着自己。

    “几位阿哥。”明夷适时的提醒玄烨一句，千万不要忘了，还有别人等着看好戏。

    “让他们呆着，等我见完太子之后再说。”玄烨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真让别的儿子来看胤礽的笑话，纵然知道胤礽府上的事，没有哪一件能瞒得过那些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兄弟们，玄烨既然没有处置这件事，就绝不可能纵容其他人将这事搅得天翻地覆。

    “随我走一趟，太子妃和那女子你帮我看看。”玄烨直言需要明夷的帮忙，希望明夷在这个时候能助他一臂之力。

    明夷沉吟了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玄烨在前，让人引路，也让人宣胤礽带人进来，至于路过的时候看到守在门前的儿子们，玄烨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甚至面对他们的请安，也仅仅是直接走过，来的三人，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都有些尴尬，万万想不到玄烨会是这样的态度，太出人意料了。

    跟在玄烨身后的明夷，把他们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玄烨有时候狠起来任何人都比不上。

    儿子又怎么样？玄烨缺儿子吗？

    不缺，纵然是玄烨挑动这些儿子相争相斗，站在玄烨的立场，自己是没有错的，反倒是这些儿子一个个露出爪牙，迫不及待的姿态，更让玄烨心生不满和厌恶。

    “阿玛，明夷姑姑。”玄烨让人将胤礽三人都带到澹宁居的书房内，在小湖上所建的书房，穿过花园小桥缓缓的走进来，这里安和平静也是玄烨最喜欢看书思考的地方。

    太子妃和一旁一个十七八岁粉嫩的姑娘站在一块，那女子身着一身淡红色的汉服，长发随意披落，如娇花一般粉嫩的颜色，似泣似怨，楚楚可怜，身上负着荆条，的确是负荆请罪而来。

    “阿玛。”玄烨没有理会胤礽的叫唤，径自走到上座坐下，这才抬眼看了胤礽，胤礽却迫不及待的再唤了一声。

    “坐。”这一个字自然不是玄烨对胤礽说的，而是对一边的明夷，让明夷坐下。

    明夷也不客气，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对于胤礽和太子妃以及，那位说着来负荆请罪的姑娘的打量，不以为然。

    “太子斥责太子妃，这样的一会儿工夫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太子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玄烨开门见山，直接就询问胤礽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在无声的警告着胤礽，如果这件事胤礽无法给玄烨一个满意的答复，代价绝不是胤礽愿意承担的。

    “阿玛，此事就是误会。”事到如今胤礽也清楚，一定要就这件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玄烨听到胤礽的话直接道：“这件事朕现在不想听你说，太子妃，你说。你为何来畅春园？”

    就算在玄烨来到之前，太子妃已经和胤礽碰上，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说不上话，而且看太子妃的神情透着决绝。

    既然敢来到畅春园，绝不可能息事宁人，玄烨倒想听听太子妃有什么打算。

    “此女蛊惑太子，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动太子收拢朝臣，儿媳闻之一劝再劝，太子始终不听，最后不厌其烦，这才斥责于儿媳。”太子妃自问所作所为从来没有越界，既当了一位合格的太子妃，也做了一个合格的妻子该做的事。

    这些年，太子妃看得清清楚楚，胤礽如今都魔障了，因为对于权势的渴望，因为想要稳坐太子的位置，所以不管不顾，一味的不择手段，长此以往下去，失了太子该有的风度，也失了皇帝的心。

    太子妃是不想让胤礽误入歧途，所以才会一再进言劝谏，希望胤礽能够改正，没想到终究一片真心错付，反而被胤礽当着一个一味挑动他的女人的面斥责。

    现在在胤礽的心里，太子妃已经不是妻子，而是一个阻止他稳坐太子之位的女人，一个阻碍者。

    这样的太子，哪一个皇帝能够允许。太子妃也是衡量再三，最终做出了现在的决定，闹到畅春园，非要让皇帝好好的教训胤礽不可。

    今日太子妃做的一切，何尝不是在衡量在玄烨的心里胤礽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份量，是不是还是那个让他看重，叫他倚重中的太子？

    明夷一下子明白了，太子妃突如其来看着是冲动的举动，其实完全就是为了太子胤礽证明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不得不承认，在选太子

    妃这件事上，玄烨的确做得很好，架不住胤礽不懂玄烨的用心，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也让玄烨在心里不断的给胤礽打负分。

    “皇上，这件事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不是。”太子妃把话说完了，胤礽正在想究竟该如何接话，却是一旁的女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不断的告罪，将所有的罪责归结在自己的身上。

    胤礽咬住唇，控制住自己不能为女子说一句好话。

    “来人，绞杀。”谁也没有想到玄烨在听完女子的告罪之后，直接如此下令。

    没有人反应过来，却见两个太监走了上来，拿着一块白绫直接缠上女子的脖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将人搅死。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甚至明夷都没反应过来，玄烨这样直接了当的杀人，当真是不管不顾了吗？

    但是女子被缠上了脖子，被身后的两个内侍用力的拉着脖子，也绝想不到，明明她都已经请罪，为什么还是难逃一死，挣扎的想活下来，祈求的目光落在胤礽的身上，哀求的唤着胤礽。

    同样，玄烨的视线也落在胤礽的身上，就在等着胤礽的反应，先看看胤礽是不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君父。

    胤礽敢动吗？他不敢。

    看着女子充满哀求的神情，却让胤礽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天下还不是他的天下。

    九五至尊的人是玄烨，玄烨想要一个人死想要一个人活，根本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这就是大权在握，这就是帝王的权势。

    纵然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终究依然居于一人之下。当这个人和太子发号施令的时候，太子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胤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女子挣扎着，慢慢的没了气息，曾经那样鲜嫩活泼的一个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太子妃也被吓得不轻，毕竟玄烨这样的雷厉风行，而且手段狠辣，完全出乎太子妃的意料之外。

    等到女子真正的咽了气，倒在地上，而行刑的内传看了女子的鼻息，同玄烨禀告道：“皇上，人没气了。”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玄烨听到人处置完了，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滔天怒意，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儿臣，儿臣无话可说。”解释没用，再多的解释也不及玄烨在心中早已判定他的所作所为，胤礽既然不敢出面救眼前的女人，现在又哪里来的勇气反驳玄烨？

    玄烨看到胤礽那神情间尽是恐惧，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仅仅是落在太子妃的身上，“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这个时候也跪在了地上，“儿媳亦无话可说，今日之事”

    “今日有什么事？”谁也没有想到玄烨在这个时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在一旁的明夷也震惊的看向玄烨。

    没有什么事就意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将被粉饰太平，随着这个女子的死去，真正让太子和太子妃成为这天下笑柄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就意味着谁都不需要再纠缠不休。

    简单粗暴的办法，却也是一个帝王行事果断的结果。

    明夷想明白了，玄烨让她来这一趟，让她问太子妃不过是个借口，早在听闻此事的时候，玄烨就已经有了章程。

    只是那个时候玄烨或许有其他的犹豫，但是再看到这样一个女子，胆敢越过胤礽说话，不经玄烨的允许也敢把所有的罪行揽在身上的时候。

    玄烨竟然也注意到胤礽在看到女子的神情时，流露出的不舍。

    之前还有顾及的玄烨，在这一刻便不愿意再迟疑，纵然清楚这一桩事做下之后，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必然会进一步的决裂，但是这该是太子胤礽考虑的问题，为何要让身为皇帝的玄烨考虑？

    这些年，胤礽做的事情玄烨全都一清二楚，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胤礽把自己这个太子的位置看得太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为自己是皇帝，所以如今形势越发乖张。

    很多时候胤礽都不把玄烨放在眼里，忘记了他的一切都是玄烨给的。

    结党营私，和赫舍里氏亲近，这些事情一桩桩全都记在玄烨的脑子里，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可以和胤礽好好的清算清算。

    然而事到如今，别的事情玄烨依然还得隐忍着，但是这样一个女子既然也敢挑动胤礽争权，连太子妃都看不下去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超出玄烨的想象。

    玄烨的确对人心洞察，也信得过眼前他亲自让人

    挑选了太子妃，对于太子妃的德行，这么多年也都看在眼里，若不是胤礽和那女子做得太过分，太子妃断然不可能想借玄烨的手好好的警告胤礽。

    莫看事情闹大，似乎极有可能让太子和东宫沦为笑柄，但是却也可以借此试探玄烨对这件事的态度。

    就算太子妃今日不到畅春园来，这件事情也不可能粉饰太平，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不如一次性闹大，正好试探玄烨的态度。

    玄烨在听闻这桩事的时候，的确没有第一时间想要插手的意思。太子妃能够当机立断的赶到畅春园，求见玄烨其实也是在让胤礽在第一时间给出反应，不可以当做这桩已经传扬出去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太子妃心中的不安，随着玄烨的话音落下越发的明显。

    “你还有什么事？”玄烨转过头询问胤礽，胤礽从进来问安之后，几乎就没有说过话，这个时候被玄烨问起，恭恭敬敬的道：“儿臣亦无事。”

    “起来吧。让门外的人都进来。”玄烨继续下令，太子妃正在暗中思量，听到玄烨的声音，却不敢不站起来。

    至于门口进来的人，无非是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

    本来一脸得意进门的人，在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时，都不约而同的眼皮直跳。

    谁都不会认为倒在地上的人还能活着，这么干脆利落而粗暴的解决方式，让一群本来想看笑话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你们来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玄烨开口等着几个儿子出声。

    大阿哥胤禔就算真有事来，在看到人都已经死了一个的时候，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玄烨的怒意，连忙地道：“阿玛，儿臣只是来向阿玛请安。”

    没错，虽然不是每日都来请安，但既然来了，请安的理由也是可以的。

    玄烨的视线再次落在其他两个没有作声的人身上，另两位连忙道：“来与阿玛请安。”

    没有人注意到玄烨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着，一个两个都把玄烨当成傻子一样，玄烨却也不能把话挑破来说打发人道：“既无事，都退下吧。”

    请安既然请完了就赶紧自哪里来回哪里去，玄烨现在完全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也包括胤礽和太子妃。

    “是。”玄烨隐忍怒意的样子，纵然在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得到。

    谁乐意在这个时候和玄烨硬碰硬，万一要是玄烨把火撒到他们身上，那该如何是好？

    几人齐齐的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起死去的人如何安置。

    玄烨也不在意，等人都走完了，玄烨一个挥手，内侍自然将人抬下去，玄烨道：“果真是应了你那句话。”

    没头没尾的和明夷说这一句，但是明夷很清楚，玄烨所指的意思是什么。

    “皇上让我来看太子妃和那位女子，看来完全不需要。”玄烨让明夷来观察人，但事到临头却完全不需要明夷插手，玄烨心中的怒火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因此不再想查清所谓的真相，而直接处置。

    “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可是没有一个懂得把握这个机会。把我当成猴子耍，以为我是个傻子，连一个不知所谓的女子，也想在我的面前动心思，真相与否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让太子明白，我还是大清的天子，是他的阿玛。他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给的，也意味着我随时可以收回来，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玄烨一字一句的将心思告诉明夷，他这一点，明夷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正因如此，明夷才会一再的告诫过胤禛，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定要谨守君臣之道。

    作为臣子，儿子，都要明明白白的懂得一个道理，这个天下是玄烨的天下，身为皇帝的玄烨手握所有的大权，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想争他的权，夺他的势，甚至步步相逼。

    明珠也好，索额图也罢，他们本来都是玄烨的左膀右臂，却也是他们一手造就了自己的局面。

    君臣之间本来就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当他们以为可以和皇帝抗衡，甚至有这样的念头，想要左右皇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的死期到了。

    明夷仅仅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不用给出任何回应。

    “这个道理你告诉胤禛了是不是？”玄烨却在这个时候回头问了明夷。

    “皇上难道不曾告诉过你的其他儿子？”明夷不答反问，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无论是玄烨或是明夷，都不可能不让处在皇帝身边的人懂得这个道理，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玄烨突然一笑道：“是啊，就算有些道理所有人都知道能做到的又有几个，或者一开始式微的时候会牢牢的记得这一点，当他功成名就了，大权在握了，却全然忘记这些权利，既是他凭本事争来的，却也是朕愿意给的，他才能拥有。”

    天下有用的人少吗？随着玄烨改革，允许汉人进入相位，甚至朝中的重臣，汉臣居于一半之上。

    这样的情况，一开始不是没有人发现，但是玄烨既然已经大权在握，根本不需要征询任何人的同意，就能够直接地决定这件事，尤其随着汉臣越多，本来独揽大权的满人渐渐都被汉臣分去了权利。

    在一定的程度上，何尝不是在制约满人。

    皇帝的权衡之道从来都是考虑天下，也考虑如何让朝廷得以达到平衡。

    “所以天下的人，皇上在意这个人有用还是更在意这个人是不是听皇上的话？”明夷问出这样一句让玄烨不得不深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