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皇上，时辰不早了。”林兴一看玄烨又被明夷气着，生怕两位主子又闹起来，赶紧上前催促玄烨一句，也是给玄烨一个台阶下，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起驾。”玄烨看了明夷一眼，最终往自己的马车去，末了那委屈的小眼神，让明夷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跟什么来着？一个皇帝都多大岁数的人了，难道还想装可怜？

    明夷什么时候因为玄烨可怜就手下留情，失了自己的原则？

    “格格就不能不惹皇上生气？”旁观伺候的人，七巧没能忍住的小声问明夷一句。

    “不惹皇上生气就该别人惹我生气了，你们是想让我生气还是让皇上生气？”明夷一边往自家的马车走去，一边问人，要是只顾着玄烨的开心与否，自己倒是处处不高兴，那明夷出来干什么？

    七巧无言以对，还是明夷的高兴与否更重要。

    “那也该委婉一些，皇上毕竟是皇上。”七巧又那么小声的加了一句，怎么那也是皇上，可是皇上在她们格格的面前一向没有一丁点皇上该有的样子，着实是明夷坐上了马车，并不接七巧的话，皇上是人，她也是人，难道皇上的心情重要，她的心情就不重要，某位皇帝做事只顾喜好，从来不考虑后果。明夷要是什么事情都依着玄烨，到最后惹出事情，过错还得归在明夷的头上，当明夷傻。

    “宫里那么多的娘娘，这一次都可以随驾，万一要是谁在这过程中得以复宠”七巧没有得到明夷的反应，又那么小声的提了一句。

    “都跟在格格身边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格格的性子。”这一回还是旁边的无枝，没能忍住的打断了七巧的话。

    明夷如果在意玄烨的宠爱，事事想着专宠，就不会这样对待玄烨。

    要知道玄烨独宠明夷，那不是明夷强求的，而是玄烨自愿的，反过来就算玄烨现在想宠着谁，明夷也不会拦着，更不会为此哭天喊地。

    七巧被噎个正着，莫可奈何啊莫可奈何，明夷怎么就这样的呢？

    玄烨或许是被明夷给气着了，连着两天都没看明夷一眼，明夷也没管他，马车行驶的时候就在马车上该睡的睡，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停下来的时候若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也带着人出去转上一圈。

    若是碰到有湖有水，发觉里面有鱼，也会让人打条鱼，或者是射个兔子什么样的做做野味。

    胤禛被玄烨派了差事，偶尔碰到休息的时候来看望明夷，见明夷自得其乐，相比之下，看到玄烨的脸色，那叫一个不好，却也帮不上忙，明夷又不是谁劝都能听的，在胤禛看来，玄烨完全就是自讨苦吃。

    因着慕棠有孕，不能随行，孩子都留在了府里，纵然是宝儿，因着年幼，明夷也不想带她出来，人都送回府里，胤禛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不过是两个内侍，连个女眷都没有。

    为了这件事，其他阿哥没少笑话胤禛，只道胤禛被管得太严，出门在外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着实是太过了。

    “既是伺候的人，不管是不是贴心，伺候好了就是，何必在意是男是女。”胤禛早就习惯了兄弟们之间对他的看法，反正胤禛一直坚守身边只有慕棠一个人，任人怎么笑话，落在胤禛的耳朵里都不入心。

    可是这一路上，胤禛这样身边连个女眷都不带的人，偏偏又长得俊美非凡，自然让不少的女子前扑后继。

    一开始明夷也没当回事，毕竟胤禛这么多年处理的不错，没有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还没到木兰围场，却闹出一个女子执意要嫁给胤禛为侧福晋的事来，更是当着玄烨和王孙大臣的面叫嚷起来的。

    寻常的女子自然没有这样的胆量，此女是功臣之后，曾经在玄烨三征噶尔丹中，其父为了救玄烨而身亡，而此女今岁十四，长得如花似玉，正是配婚的好年纪，家中仅此一女，玄烨这么多年亦是善待，所以虽然此女早年丧父，却也养得肆意张扬。

    而此女名为尔容，赫舍里氏，那可是皇后的母族啊，亦是满州的八旗贵女。

    这样的一个女子的身份配胤禛做侧福晋，身份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胤禛却拒绝了。

    当众落了这样一个功臣之女的脸，何尝不是落了太子和皇上的脸面。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指责胤禛，而高高在上的玄烨，对此却不发一言好像并没有将所有人的言语听进。

    明夷得到禀告的时候，事情已经僵持不下，不少人都在劝胤禛，何必在意多娶一个侧福晋，一个女子罢了，如此情深不许的女子，娶了回去，难道家中的福晋会因此怪罪，如此善妒的福晋，着实是太不能容人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开始指责慕棠，也道胤禛过于畏妻，着实太让他们这些皇子失颜面。

    “儿臣不愿，一则妾者，纵是侧福晋，那亦是妾，妾不过玩物罢了。尔容之父对阿玛有救命之恩，尔容亦是对儿臣等有恩，待恩人，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其恩，而非令其自甘堕落。纳之为妾，任意羞辱。此非报恩之举。”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说服胤禛的时候，胤禛却站了出来，掷地有声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意识之间正劝着胤禛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尔容的人，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怕是谁都想不到胤秅会想出这样的反驳点。

    “儿臣已有福晋，多年恩爱不疑，儿臣许她此生再无二人，大丈夫立足于世，当言即出，行必果。若对一个妇人都言而无信，又谈何让天下信之？姑娘一番美意我心领了，但是既然姑娘对我大清有恩，无论为臣为子，胤禛断无折辱姑娘之意，想必姑娘的阿玛在天有灵，也并不希望姑娘靠着他的舍命救驾之恩，让自己沦为一个妾室。”

    “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之长，胤禛亦有女儿，因而明白，嫁女之忧，亦盼我儿能一生安乐太平，不必荣华富贵，但望其能抬头挺胸一辈子，不需居于他人之下，任人揉搓。妻与妾，妻是一体，妾为玩物，姑娘若是执意成为我的侧福晋，无异于自甘堕落，徒让你早逝的阿玛伤怀。”

    胤禛再接再厉，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臣子的位置告诉眼前的姑娘，他是敬重于她，也敬重于她的阿玛为玄烨做的一切，因此才会果断的拒绝这门亲事。

    恩情是恩情，可是一旦尔容真的成为胤禛的侧福晋，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样的恩情？

    尔容小姑娘毕竟年轻，情窦初开，碰到像胤禛这样俊美的人，便恨不得嫁他，纵然为妾也是心甘情愿。

    却没有想过成为妾室之后，她将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而身边的人每一个都在劝她不要放过胤禛，毕竟像胤禛这样的男人着实难得一见。

    长的俊美不说，对待福晋也是一心一意，那么将来娶了她也肯定会一心一意的她。

    但是听到胤禛的一番话，让小姑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啊，她的阿玛是有恩于玄烨，可是她的阿玛舍命救驾，为的就是让她成为一个皇子的侧福晋，作为一个妾吗？

    想想阿玛在世的时候同她说过什么？他说要为她将来寻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婿，一心一意待她，将她捧在手心的夫婿，那是要她做妾吗？

    气氛一度尴尬无比，没有人出声，包括玄烨在内，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明夷姗姗来迟，正好听到胤禛的一番话，明夷的眼中闪过赞赏，不错，心中自有章程，就这样的一番话，可以收拢不少的人心，干得漂亮。

    “小姑娘，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拒绝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并没有对你虚情假意，你该高兴是不是？”没有人胆敢接话，明夷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尔容正在消化胤禛的一番话勾起的回忆，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也让尔容慢慢回过神来的理智，那些尴尬消散的一干二净。

    上赶着要做别人的妾，而且当着这么多的人被拒绝了，的确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可按明夷说的，拒绝总好过欺骗。

    “额娘。”明夷很少出现，胤禛在看到明夷的那一刻，也觉得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他这一唤，纵然之前不知道明夷是何身份的人，这个时候也都知道是何人了。

    明夷格格，不是皇上的妃嫔，却独得皇上宠

    爱的女人，四阿哥胤秅的生母。

    “很谢谢你喜欢我们胤禛。”明夷没有理会胤禛，而是走到尔容的身边，拉住尔容的手，说着感谢尔容的话，尔容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明夷格格，我，我其实”

    “情窦初开看中我们胤禛其实很好，可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就应该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妻儿，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情情爱爱忘记自己的责任，随意左拥右抱，既是对家中妻子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的不负责任。倘若今天胤禛答应纳你为侧福晋，我会第一个饶不了他。”谁也没有想到明夷接下来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年在他娶福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这一辈子既娶了别人的掌上明珠，若是做不到对她一心一意，倒不如一辈子不娶。倘若他敢三心二意，他的福晋管不了他，我却有的是办法管他。所以，他也只是听我的话罢了。”

    明夷的声音不重不轻地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让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毕竟一个当额娘的人竟然对儿子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胤禛听到明夷的话反而大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有明夷出面把这些事认下了，免去他和慕棠的许多麻烦。

    往后胤禛要是拒绝其他的女人投怀送抱，明夷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有用。

    “对不起。”尔容虽然没有从明夷的嘴里听出一句责怪的话，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所谓一片痴心带给胤禛的是困扰。小姑娘赶紧给明夷道歉。

    明夷之前在听说尔容缠着非要嫁给胤禛做侧福晋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不讲理又没脑子的姑娘，如今看来虽然是没脑子，但总算讲理。

    “刚才我和你说过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你不必道歉。不过将来这样的一番心意，还是应该给值得托付的人。为妾，不是一个女子的选择，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应该舍弃你的尊严，所谓人必自辱而后辱人，若是连你自己都不懂得爱护自己，便怪不得人人都往你身上踩上一脚。女子这一生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不要轻贱自己，做妾，能不做万万不可做。”

    明夷其实觉得为了所谓的情爱昏了头，一心一意想成为别人夫妻中的第三者，是这个时代一手造成的悲剧，毕竟这样的时代，三妻四妾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很平常不过的事，但却又何其的可笑。

    人如果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惜自己，又怎么要求男人看重你，呵护你？

    “是。”尔容也说不出为什么，听着明夷的话，往常满脑子活络的想法，在明夷的面前只能连连称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若无他事，这个小姑娘我先带走，皇上与诸位继续。”之前围在一起，那是因为有人赛马，所以大家正看着热闹，结果尔容上来就求着玄烨，想成为胤禛的侧福晋。

    慢慢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汇集了所有人。

    明夷姗姗来迟也是因为出去看风景了，出来玩，岂有困在一处的道理，明夷自有自己的去处，有人跟在身边，也不乐意和他们凑热闹。

    如果不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也是触及明夷底线的事，明夷没准都不会出现。

    被当众拒绝的小姑娘，虽然暂时被明夷安抚下来，若是留在这里，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番撺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明夷便只好把人带在身边。

    看得出来这不是个糊涂的姑娘，或许是真的喜欢胤禛，但也不是那种纠缠不休，非胤禛不可的人。

    胤禛一番大意凛然的拒绝，就算是玄烨，现在也不可能强制下诏指婚，如胤禛所言，让恩人的女儿成为儿子的妾，那是报恩吗？不是折辱于人？

    “好。”玄烨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挥手让明夷把人带下去。

    本来以为就算事情闹得再大，明夷都不一定会出面，而胤禛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解决不好，也会让玄烨重新审视胤禛。

    好在胤禛没有让玄烨失望，比起那些为了小恩小惠而迷失自我的儿子，胤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够保持理智，很好。

    所谓的权衡利弊，玄烨其实不在意一个女子要不要成为儿子的妾。但是从中可以窥探儿子的想法，知道在这个儿子的心中什么东西最重要，对玄烨来说反而更加重要。

    明夷拉着尔容的手，尔容后知后觉，却还是乖乖的跟着明夷一道离开了。

    之前不断的撺掇胤禛，答应这门婚事的人注意到玄烨看向胤禛眼神中流露出的赞赏，便明白这一招他们又错了。

    至于其他的大臣们在听完胤禛的一番话后，不少人都暗暗点头。

    不错，报恩或是报仇，纳恩人之女为妾的事，确实不妥，妾是什么，大家难道心里没点数，让恩人的女儿成了妾，那还是恩人？

    好在不管多少人劝胤禛，胤禛都能保持理智，没有因为旁人的劝诫而改主意。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能够在众说纷纭之下保持镇定而且明辨是非，就这一点，胤禛在不知不觉中令不少人都起了好感。

    明夷把尔容带走了，尔容很是不好意思，到了明夷的帐中时，尔容连忙地道：“多谢明夷格格为我解围，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你现在回去肯定有不少人等着你，他们会说你的不是，会看你的笑话，会告诉你今天你丢了多大的脸，而且还会说，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往后你想嫁一个好人家都不可能。所以在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牢牢的捉住胤禛。”明夷随意的坐下，也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小姑娘不必拘谨。

    可是明夷说出来的内容注定是让人心情不好的，尔容瞪大了眼睛，想象着明夷说的那些事，心情很是郁闷。

    “所以与其回去听他们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如留下来和我坐坐。”胤禛做的事很好，明夷支持，就没有不帮胤禛收拾好后续事情的道理。

    尔容抬起眼看向明夷，明夷面带微笑，看起来很是亲和。

    到现在为止，明夷没有笑话过尔容一句，纵然尔容确实给胤禛带来了困扰，也给明夷带来了困扰，可是明夷却没有一点要怪罪的意思。

    “明夷格格不讨厌我吗？”尔容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甚至让胤禛因为她陷入了众人的指责之中。她做的这些事，认真的算起来，都是因为她的自作多情，也因为她的不识抬举。

    “你喜欢胤禛的心意是真，但要说你想为难胤禛或者让胤禛难堪，我不信。可是这个世上的人，很多人都打着利用别人的真心达到看好戏的目的，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不自觉不是你的错。”明夷相信事情能闹得那么大，能让尔容出面，能让尔容到玄烨的面前提出要嫁给胤禛当侧福晋的事，背后推动的人定然不少，目的冲的是胤秅。

    尔容再次偷瞄了明夷一眼，明夷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问，“你为什么喜欢胤禛？”

    虽然不能否认胤禛长得确实很好看，但冷着一张脸看着不近人情的样子，果真这么让女人趋之若鹜？

    已经被胤禛拒绝的尔容没想到明夷会那么问，问得如此直白，可是尔容知道，明夷这样的一问没有任何的意思，仅仅是好奇。

    “因为四爷长得好看，而且大家都说四爷专情，那么多年来，身边只有一个四福晋，不像其他的阿哥们，三妻四妾。”尔容如此的答来，明夷一顿问道：“那你为何想要成为他的侧福晋？”

    因为胤禛的专情，所以喜欢胤禛，却想一手毁掉胤禛，最让她喜欢的专情，这是什么道理？

    尔容一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惊愣中带着无措地道：“我想，我想”

    “你想取而代之，成为他身边独一无二的那个人。”明夷何等的聪明人，一听话便明白了何意。

    被说破心中的想法，尔容的脸色尴尬无比，显然她也清楚这样的心理是不对的，可是，就是无法控制。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通过你的努力你就能取而代之，今天你能取别人而待之，将来别人就不能取你而代之？”明夷没有责备尔容，仅仅提出这个问题，让尔容去思考。

    “谁都想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但既然是独一无二的，也就代表着无可取代，能够取代的就不是独一无二。”明夷说着这样绕口令一样的话，但相信尔容是明白的。

    尔容脸上尽是羞愧，“我做错了。”

    认错的态度非常好，但明夷却沉着的道：“一个人得懂得自尊自爱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是喜欢一个人却费尽心思的毁了他，为了得到他甚至成为别人的棋子，却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

    “你是一个很真诚的女孩，有一颗真心，所以不要轻易让别人利用你的真心。”明夷愿意相信眼前的少女更多是被人利用，叫人钻了空子才会对胤禛步步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