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玄烨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人，身为帝王更没有这样的资格。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如今造就什么样的局面都应该由玄烨自己承担。只是这胸口痛的厉害！

    “是。”金靖最担心的是玄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中风，会有什么不良的情况，勃然大怒，没想到玄烨竟然如此坦然的接受了。

    能够保持平静，不会因此动怒，那是对玄烨身体最好的，金靖安暗松了一口气也在考虑如何为玄烨开方抓药医治。

    “皇上，诸王公大臣已经来了。”在玄烨没有消化完一切时，刚刚他要召集的人都来了，林兴是想问玄烨，究竟见不见人。

    “扶朕起来。”玄烨让人将他扶起，林兴不敢迟疑，玄烨同明夷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废太子，玄烨此时做什么，明夷比谁都清楚。

    而在人前，玄烨如何装作没有异样的，明夷无缘得见，但在玄烨出去的时候，明夷明明看到玄烨的腿脚并不利落，中风的后果，远远不仅仅是手而已。

    明夷留在帐中，隐隐听到玄烨悲痛地说出废太子，并让人连夜将胤礽送回京城。

    其后，玄烨被林兴扶着回来，同时，金靖轻声地道：“皇上，不可再悲痛。”

    “你们退下吧。”玄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中风，连手都无法动弹。

    这样尴尬的局面，玄烨并不想让太多的人守在身边，或许更应该说有明夷在，其他人都可以退下去。

    不用玄烨再特意叮嘱，林兴领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帐内就剩下明夷一人陪在玄烨的身边。

    “果真被你说准了。”玄烨在这个时候竟然和明夷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明夷看着玄烨不知道玄烨所指的她说准了是指哪些事？

    “当年你就劝过我，不要挑动他们的心思，毕竟人心难测，一开始能由朕来决定，到最后却未必能由得了朕。如今朕算是自食其果。”玄烨收到明夷诧异的眼神，却突然笑了，“你可知道胤礽还做了什么？”

    一些事玄烨不会对任何人说，但这个人绝对不包括明夷。

    “皇上不必什么话都告诉我。”很显然，胤礽做的那件事让玄烨引以为辱，既然是让皇帝引为耻辱的事情，明夷并不想知道的太多。

    “胤礽和宫中的安贵人私通。”玄烨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告诉明夷，明夷一下子呆住了。

    站在宫中妃嫔的立场，玄烨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进过紫禁城的后宫，一群女人守着活寡难免心思悸动，站在人道的立场明夷可以理解。

    可是太子胤礽，他可是太子啊，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他竟然和皇帝的女人私通，那可是他父亲的女人。

    明夷都想问问胤礽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了一个女人果真连前途都不要了吗？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胤礽难道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会不会是误会？”明夷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胤礽做得出来的，身为一个太子，自当谨言慎行，像这样和玄烨的女人私通的事传扬出去，谁都救不了胤礽。

    胤礽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连太子的位置都不要了吗？

    “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是误会，如果不是因为千真万确，谁又敢禀告到朕的耳边。”玄烨说到这里气得直咳嗽。

    明夷赶紧顺顺他的胸口道：“皇上千万不要再动怒，否则再中风就不仅仅是手动弹不得。”

    “不仅是手，这边的腿也动弹不得。”玄烨如此的告诉明夷，明夷便知道玄烨是左边的身体一半都出了问题。

    “宫中太医医术高明，只要皇上保持心情平静不要再暴喜暴怒，会有办法治好皇上的。”明夷如此开解玄烨，玄烨伸出另一只还能动的手，握住明夷的手，“果真老了。”

    “谁都会老，老了就老了，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的规律，明夷很坦然的接受这一天的到来。

    玄烨看着明夷神情淡然，从始至终没有丝毫的嫌弃，就好像他中风不过是一桩再小不过的事，不值得人大惊小怪。

    “往后纵然想抱你都抱不了了。”玄烨在这个时候的确想要抱抱明夷，只有抱着明夷才不会觉得这个世道这么冷。

    明夷听到这话微微一顿，看向玄烨难言失落的神情，纵然身为帝王，有很多事，莫可奈何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却不知终究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临到老了，他的儿女有多少人真心的担忧他。

    中风得连一半的身体都动弹不得了，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明夷心下一叹终究靠了过去抱住他道：“这样可好？”

    玄烨本没有想到明夷会靠近，真正碰触到明夷的身体，玄烨才反应过来，明夷的确抱着他了。

    “明夷以后都像这样抱抱我可好？”被明夷抱着，便觉得满心的冰冷随之而散去，玄烨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温暖。

    “皇上还是想想怎么样早日康复的好。你是知道我的。”明夷却没有答应玄烨，反而让玄烨如果真的想再抱她，便赶紧的好起来。

    玄烨的眼中闪过惊愣，很快又释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劝诫对方。明夷的方式，就是让玄烨好起来，自己要的东西自己拿，她才不会送上门。

    好！玄烨说了这一句也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好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能够抱住明夷，也是因为这天下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在他的心上捅上一刀的儿子，辜负他所有信任的儿子，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玄烨中风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草原，与之而来还有胤礽被废太子之位，押解回京的消息，前后一串联，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由胤礽引起的，玄烨是被胤礽气着才会中风。

    太子被废多少人心中欢喜，玄烨中风，这个时候正好是诸位皇子表现孝心的时候，可是玄烨却一个人都不见。

    太子被废，除了胤礽与宫中安贵人私通的事情，玄烨没有宣之于口之外，其他的事，包括昨夜胤礽在玄烨的帐篷之外窥探玄烨行迹的事，玄烨全都告诉他们，包括玄烨斥责胤礽的那一句弑逆。

    昨天晚上

    的事，其实大家都有耳闻，却没有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弑逆这两个字，一由玄烨喝斥出来，无不昭示着胤礽这个太子当到头了。

    更别说玄烨更将胤礽这些年身为太子以来做下的许多有失分寸的事全都亮出来，也就让朝中的大臣明白，玄烨对胤礽的不满不是一朝一夕。

    这些不满一直都藏得很深，深得让人以为太子只要一天还是太子，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忽视了玄烨高高在上的将一切看在眼里，一时没有出声克制，不代表胤礽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一点点积攒的，也是因为这一点点积少成多，最后造就眼下玄烨废太子的局面。

    太子被废，皇帝中风，满朝的大臣都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塞外巡视的事也没办法再进行下去，玄烨下令齐驾回京，这次打算回京之后在和所有的众臣商议如何处置废太子。

    胤禛这一次被留在京城，胤礽被早早的安排送回京城，玄烨下令让胤禛看好胤礽，所以胤禛亲自来接的胤礽。

    胤礽和离开京城的时候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此时显得很是狼狈，在看到胤禛的那一刻，胤礽抓住胤禛道：“四弟，四弟，你帮我跟阿玛解释，我绝对没有弑逆之举。”

    玄烨对胤礽的处置其实都送到胤禛的手里了，但胤禛在听到胤礽说出弑逆两个字的时候亦是震惊无比。

    这样两个字的份量，谁都清楚。胤禛反手抓住胤礽，“二哥，稍安勿躁。”

    “不，我不是太子，这让我如何稍安勿躁，我被废了，我再不是太子了。”胤礽很清楚现在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局势，他被废了，如果想翻身，绝对不能由玄烨定论他的行径是弑逆。

    “二哥究竟做了什么，让阿玛如此盛怒？”不仅是废太子，直接把胤礽押解回京，更是说出那样的两个字。胤礽究竟做了什么？

    胤礽被胤禛这样的一问根本答不上来，他自己做下什么事，为什么会让玄烨如此的不满，他比谁都清楚。

    这样空洞的想让胤禛出面帮他开解，难道是觉得玄烨是傻子？还是胤禛是傻子？

    “罢了罢了，这如今的情况，不是别人想对付我，是阿玛容不下我，纵然我有一千张嘴解释，阿玛也是听不进去的。”胤礽总算是明白所有事情的决定权都在玄烨的手里，要不要让他当这个太子，也由玄烨决定。

    “走吧。”胤礽看向胤禛，似乎也才意识到，胤禛其实也是他的竞争对手，这样的人最盼望的就是他能够从太子之位上下来，没了太子，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太子。

    相比起其他人磨刀霍霍，处处彰显自己的本事，像胤禛这样闷声做事的人才最可怕。

    “二哥放心，府里上下我都安排好了。”玄烨给胤禛传来的旨意，是让胤禛看好胤礽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太子府上。

    胤禛纵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圈禁胤礽的意味，都能明白。

    在这样的情况下，胤禛却不敢有一点松懈，对于被废太子的胤礽恭敬有加，没有一丁点欺辱之意，一声声的二哥和从前并无两样。

    “四弟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能稳得住。就好像明夷姑姑一样。”胤礽在这个时候提及明夷，也是想起在他求救的时候，明夷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可是就算明夷帮他说话又怎么样，玄烨在心中已经定论了他这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什么人帮他说好话都没用。

    之前他怎么就一直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反而以为都是因为身边的人一手造就他的局面，而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都是玄烨的功劳。

    “希望四弟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得住。”胤礽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期待接下来其他兄弟们都有什么样的表现。而胤禛是不是还可以一如既往的保持这份稳。

    “二哥请。”胤禛对于胤礽的话，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稳不稳不在说而在于做。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玄烨对胤礽出手，这个时候所有敢伸手落井下石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因此从前胤禛是怎么对胤礽的，如今还是怎么对胤礽，恭恭敬敬，就好像玄烨废了太子亦不值得一提，胤禛没有放在心上。

    留守京城的阿哥，不仅仅是胤礽一个，还有九阿哥胤禟。

    胤禛这里才把胤礽送回太子府，九阿哥胤禟立刻寻上胤禛，把胤禛堵在太子府的门口。

    “四哥。”胤禟的相貌算是玄烨的诸子之中，除了胤禛之外又一个出众的人。

    和胤禛的冷冰冰不一样，胤禟显得有几分邪魅阴冷。打了一声招呼，也开门见山的直问胤禛，“废太子是阿玛交给四哥看管，不知废太子如今的情况如何。”

    不难看出胤禟的欢喜，废太子啊，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太子被废，太好了！他定要亲眼来看看高高在上的太子跌入尘埃是何模样。

    “阿玛的旨意是让我送二哥回太子府内，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如今人在里面。看管不看管的却没有明言。”胤禛一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同时也在提醒胤禟不要乱说话。

    胤禟听到胤禛的话之后，笑了笑道：“我们这些人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四哥这个时候何必装腔作势。”

    “九弟慎言。”就算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也早就等着这一天，却不代表应该要把话说出口。

    胤禛是想要那个位置，也知道胤礽坐不稳太子这个位置，但在这过程之中，胤禛从未陷害过胤礽，胤礽能有今天既是他咎由自取，也是他不懂得三省吾身。

    “也罢。四哥和明夷格格一样，从来都是等着别人把东西送到你们手里，自然不会承认你们在这其中用了多少阴谋诡计。”胤禟一通冷嘲热讽，言外之意说的不仅仅是胤禛，连明夷也一并说了。

    “九弟难道以为什么东西都争得了，抢得了？”胤禛不喜欢胤禟的语气，那样一副好像他们母子都是等着别人把东西送到他们手里的语气。

    可是胤禛比谁都清楚，明夷拥有的一切，他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唾手可得的，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他们费了多少努力用了多少心思，这些事，这些人永远都看不到。

    这些人一味只想着如何抢如何夺，而没有想过与其去争，与其去夺，还不如自己一手造就。

    “至少我们争我们抢了，比起四哥，看着安分守己下黑手的时候从来不曾手下留情，我们这些亮出手段的人反而更可爱。”胤禟的确因为宜妃的事情不喜于明夷和胤禛，这份不喜欢，从来没有隐藏过。

    如今面对胤禛和明夷相似的神情，胤禟有着和宜妃同样的想法，那就是把胤禛的脸皮撕下来，看他还怎么装。

    “那么九弟就

    只管放手去争，放手的去抢。”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想法截然不同的人做出的决定，自然也会不一样。

    胤禟看不上胤禛的所作所为，难道以为胤禛很喜欢胤禟的行事风格？

    “二可的事情，就算四哥不打算动手，最好也不要拖我们的后腿。废太子倒下了，站不起来我们才好争个高低。”胤禟在听说胤礽在塞外发生的事情后，高兴的连声叫好，等知道胤礽被玄烨废了太了之位，派人押解回京，那更是乐得大笑三声。

    本来是想看胤礽的笑话的，没想到玄烨却把看守胤礽的事交给胤禛来办，也让胤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看到胤礽那张沮丧而狼狈的嘴脸。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之前一直看不到，后续也能看到的。

    胤禟积极的赶过来，何尝不是想进去看看胤礽的表情，但一来胤禛却说了玄烨的旨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东宫。

    这便是杜绝了胤禟想去看看胤礽此时此刻是何表情的意图，自然让胤禟不高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续，太子被废，事情落定，虽说古往今来废太子没有再立的，却也绝不能让胤礽有任何再翻身的机会。

    “九弟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如到阿玛的面前说说你这番话。”胤禛已经不知道如何让这些人管好自己的嘴，难道以为在这东宫门口，他们这样畅所欲言，表露出对废太子一事的欢喜，不会有人传达到玄烨的耳朵里？

    “纵然到了阿玛的面前，我也敢说我是不想让废太子再当太子。”胤禟却是有恃无恐，玄烨对胤礽的不喜，这么多年，难道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吗？

    玄烨能够对胤礽不喜，他们这些兄弟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表达同样对胤礽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