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落荒而逃

    “在参加军训？嗯，注意身休。最近母亲找你的话，不要理。”

    电话那头的祁辰异嗓音低哑，似是靠咖啡浓茶在强撑，周围嘈杂。祁婉听见许多不同口音的英语，都是叫祁辰异拿主意的。

    “怎么不说话。”祁辰异缓了口气，语气才温和几分，“生气哥哥不陪你了？”

    “我不是小孩子。”

    祁婉莫名觉得鼻尖有些酸。手表显示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祁辰异那儿应该是晚上，“早点休息，别总是加班。”

    祁婉抿着唇，纠结很久才说：“会早死的。”

    “呵。”

    小姑娘倔，关心他又不敢直接挑明了说。祁辰异故作生气地哼她：“阿婉，会说话么？”

    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同学们忽然全部起身。校学生的学姐学长给新生送福利，冰镇的西瓜汁，祁婉想立刻挂电话。

    但有什么好听的。又不至于显得自己特别狗腿呢？

    祁婉：“早点回来，有机会一起睡觉。”

    突然被挂电话的祁辰异一时间蒙了。他莫名其妙，被祁婉调戏了一句。

    小姑娘胆子大了，敢在他面前说荤话了。祁辰异无奈地摇头，看见面前人一脸惊恐的模样：“大哥，您真的要动手？二哥说不定只是想回国看看爸妈。”

    “不然呢？”祁辰异手指扣起，敲在一张与他脸有三分相似的男人照片上，“这么偷偷摸摸的回国，探亲？赶在他有别的动作前，办好吧。”

    反正结局也是一样的。祁辰异抬手按了按太阝曰宍，说今天可以先下班了。

    “等等。”

    正要离开的人浑身一冷，浑身炸起。恨不得有一条壁虎尾巴可以断掉逃开，他大气也不敢出，却听见祁辰异似是自问自答地说：“如果我死了，弟弟妹妹们是不是很开心？会有人哭吗？”

    他回答真话，今天他可能要死。

    祁辰异觉得，在祁家的葬礼上，他的父母都会在场，祁婉肯定也会在。

    小姑娘肯定会笑。

    然后……再回被窝里偷偷摸摸地哭。

    哦，现在不一定是被窝了。说不定是季元怀里。

    祁辰异越发烦躁，重新拿出企划案的文件开始加班。门口的人进退两难，小声问：“大哥，吃夜宵吗？”

    “你自己吃。”

    “好！”那人动作流畅娴熟地往门外走，绝不碍祁辰异的眼。

    将门反锁，祁辰异腾出一只手，给祁婉去了条消息：军训辛苦，好好吃饭，记得吃药。

    ……

    祁婉收到祁辰异这条关心短信，止不住地笑。脑海中那个一直冷冰冰，谁见谁跑，和谁聊天都要掌握主动权的祁辰异，似乎突然穿上了围裙。就是家里有嫩黄色小吉仔图案的那条。

    右手锅铲，左手药片，厨房的平底锅滋滋滋地煎着蛋，热水壶在煮水。祁辰异就这么走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她。再多吃一口吧，再喝一口药吧。

    嘿，她还就不吃了。

    祁婉抹去额头的汗，将吸管戳进自己冰凉的西瓜汁里，递给聊天火热的汪淼：“什么话题这么脸红？你喝吧，这个太凉了，我不能喝的。”

    汪淼恨不得抱着祁婉吧唧亲一口。半杯西瓜汁进度，汪淼才说：“我们在讨论园林班的女同学，运气太好了，和摄影专业的男生靠在一起军训。能看见季学长哎！”

    汪淼一双眼睛几乎冒出星星：“学院群里都传疯了，学长穿迷彩服超帅的！你看你看，大家都说真人碧照片帅，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想去就去咯。现在就去。”

    季元身材修长，远看是文质彬彬的温润模样，一身肌柔倒是匀称。线条分明优美，眼角眉梢有着丹青的雅，静坐时有着雕塑般的美感。一张平面的偷拍照片，的确是折损几分。

    再过两个月的基础课要画人休，祁婉决定画季元，也省得和室友互相瞧着画。

    “啊，我可不行。”汪淼瞬间泄气，“先不说我挤不挤得进去吧。我和他聊什么啊？我听说别人都恶补了围棋知识，我总不能上来就说学长你好帅，我想要和你合影吧？再说了，现在人家学长的女朋友在探望呢，我们去不合适。”

    祁婉呵呵地笑：“季学长的女朋友探望军训？他哪个女朋友啊？”

    “就研究生那个。”

    汪淼丝毫没和祁婉开玩笑。祁婉抓起汪淼的手就走。

    学校大，靠湖的那一侧有长长的木架走廊。祁婉走到石雕小圃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

    “季元，你就这么无动于衷？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年！还有之前的那么多年，从初中到现在，我都快要保研了，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汪淼赶紧拉住祁婉，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俩探出半个脑袋，悄咪咪地看。

    只见季元一身迷彩服，被一个漂亮学姐压在走廊的木柱上，面色冷漠。汪淼看不懂这画面，有些像电视剧里出轨的渣男，刚刚对妻子甩下离婚协议，完全不顾妻子歇斯底里的模样。

    可季元满脸淡然，一丝表情也无，显得更绝情。

    “别闹了，林灵。你再等多少年，再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样。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和你谈恋爱，你只是一厢情愿。”

    原来是林灵。祁婉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但她也不担心，季元会处理好的。

    “可你分明说过，只要不放弃，一定可以感动那个人的！你不也在一厢情愿？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我们都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啊！”林灵哭道：“你就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

    “我从来不觉得我在折磨自己。”

    季元被纠缠的烦了，想要脱身离开，他坦白说：“她接受我了，我有女朋友了。”

    林灵僵石更片刻，而后，猛地按住季元的肩膀，语气凶狠又绝望，颇有几分疯癫的意味：“那又怎么样？她有我这么喜欢你吗？你怎么就能肯定，你们不会分手，她不会厌烦你？说不定她只是喜欢你追了她那么久而已！没多久就会把你甩了！”

    争吵停止。在汪淼满脸惊讶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祁婉看见季元不再多言，推开林灵走了。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