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歪歪，流花随风梦似纱
风儿轻挑薄纱，卷中女子仿佛鬼魅般摇曳着身躯，歪歪感觉不到她们都情感，却嗅得到生命的气息。她们都还活着，只是灵魂已枯死，就像蜡像一样的生命。 可月纤细的手抚着绣案，绣案上的女子体态纤弱，手拿轻罗小扇半遮面，一袭画衣引蝶来。和其它绣像不同，这只是一幅绣得活灵活现的绣像而已，卷中女子并无生命，只是月色下她那双眼睛似乎会眨动似的，直视着歪歪的眼睛。 屋内陈设着屏风与烛台，只是月色太凉，并没有掌灯。 “那是你喜欢的人吗？”歪歪询问着。 “算是吧！”可月挥袖而过，绣像上的女子变消失了。 “那她遇到什么变故了吗？” 可月脸色微凝，随后便淡然说道：“倒也没什么变故，她只是出生在大户人家，其父性格张扬，竟然修建一座堪比皇宫的院落，此事被人揭发，她担心父亲被问罪，便卸下红妆剪去青丝，做了尼姑，家人因此逃过一劫。” “真是个孝顺的女子，后来呢……” “后来她青灯古佛相伴一生，直至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那不是很好吗？”歪歪有些不解，人这一生苦短，成仙了不就可以长生不老吗？ “会好吗？”可月身子一转，粉碎了身边的陈设，他怒发及冠说道：“她尘缘已了，可是我的尘缘呢？” 一人洒脱成仙，另一人却于世上苦苦纠缠。 “你和她的事情，又何必牵连这么多女子呢？” 可月冷笑道：“她们……她们是自愿的，我没有阻碍她们离去，如果你能让她们走，我也不挽留。” 歪歪拿手触碰着绣像，能感觉到她们并不痛苦，绣像上也没有囚禁的咒术和结界。 “为什么？”歪歪并不理解。 可月走进绣像痴醉于中，“这些女子的心中都笼着一层纱，她们看不懂别人，最后连自己都看不懂了。所以干脆让纱越变越厚，直到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做一个冰凉毫无知觉的人。她们想要成仙，可是资质太平庸了！” “原来她们都是为了求仙来的。”歪歪也终于理解自己为什么能被引来此处，只是她坚信着自己才不是资质平庸的人，可月的一番挑衅让她更加坚信自己不能屈服。 “你要渡我成仙吗？” “只要你愿意即可，你看她们无欲无求无生无死，这不就是仙吗？” “那你是什么？仙、鬼、妖还是人？你凭什么渡我？” “我……能让你……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我不要这种神仙般的日子，我要成为真正的仙，这些女子都不是无欲无求，你只是将她们都时间停止了。” “不是……” 歪歪扯下一幅绣像，运用灵力释放了纱中女子。女子身体一跌落地板，身上的着装变成了现代的裙子，等回过神来时便恐惧着大喊大叫。 “看到了吗？她在恐惧……”歪歪斥责着可月。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地狱吗？我死了吗？我……”女子抚摸胸腔但是感觉不到任何心跳，她的表情变得十分落寞。“原来我没有被救过来啊！” “你希望自己被救过来吗？”歪歪审问般的问着她。 “我不知道，我是抱着活不下去的心情吃下安眠药的，但是愿不愿意死就不知道了！”女子摸着自己的长发，身体蜷缩成一团，十分娇小。 “怎么……活不下去了，人的一生不是很短暂吗？” “因为……”女子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她哽咽着说：“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大家都带着面具活着，彼此好冷漠，可是又像一群聒噪的鸭子一样总是叽叽喳喳的，我觉得好吵，他们只是一群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有时候做着卑劣的事情说着高贵的话，有时伤害别人却说自己最委屈，我不知道怎么应对……然后就一直想着以前那些美好的事情，特别是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与其这样平庸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掉痛快。” “小时候真的无忧无虑吗？” “我不知道，小时候也想着长大，因为长大了，就可以控制人生，过上王子公主一样的快乐生活，可是后来发现长大了，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人生。反而……会因为人情世故……活得更加痛苦……” 女子说到难受时，便双手环抱着小腿低头，过了一会儿她低语道：“地狱会审判吗？我们这种自杀的会不会上刀山下火海呢？不好好珍惜生命也会受天谴吧！” “你想回去吗？回到现世？” “我……我是有点担心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 “也许他们看到你，就会很好！” “那我能回去吗？” “嗯。” “真的吗？其实我还不是那么想死，我只是想逃避起来，想要隐居，可是没办法。我曾经想要住在一个超大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然后自己就做一个常年不出门的女人，这样就能避开那些聒噪的鸭子了。可是，就是没办法呢？”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好吗？” “故事？” “嗯。”歪歪席地而坐，与女子面对面相望。 “以前有一只刺猬，它没有朋友。有一天它看到了玫瑰，看到蝴蝶在它身上缠绕，心里有些羡慕，可还是觉得玫瑰过于谄媚，为了招摇蝴蝶，故意盛开了花朵；后来它看到了荆棘，它觉得荆棘太恶毒了，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要刺伤别人；遇到针鼹的时候，又觉得人家太猥琐了，遇到危险就钻到地下；遇到豪猪，还嘲笑人家无脑，只会靠着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所以，它没有朋友，可是它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可以活得这么好。” “因为它自视过高吗？” “因为它只看到了别人的缺点，它愤世嫉俗的知道了世间的丑陋，却不知道别人为了活下去的艰辛，也不知道别人内心的美好……让自己变得通透是好事，可是通透也需玲珑，按着自己的美好初衷活着，不是让你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人，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嗯……” 一阵风袭来，女子便消失了，可月在边上看着没有说话。 “怎么样？她走了……” “你和她真像，都有着不服输的底子，好像什么都要我信服一样。” “是吗？只可惜其余绣像上的女子肉身都没了，不然我可以一个个放出来的。” “我们一起修炼吧！一起成仙如何？”可月笑言。 “不了，我可不想当影子。但是……我们可以做朋友吧！” “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吗？还想和我做朋友……”可月的笑带着憾意。 “她们本来就想死的，你只是代替了鬼差将她们的灵收了过来，也多亏了你，刚刚那位女子得以重生。既然你的主人已经成仙，你不妨安心修炼，别再与尘世纠葛了。”可月身上并无怨气和杀意，他只带这一抹忧伤来世，有如天上皎月，月辉清冷却不冰寒。 可月低语道：“其实，她没有成仙……而是带着幽怨寂寞上吊自缢了！”此刻屋内现出一条白绫，宛若银瀑。 “你终于意识到了……”歪歪透过可月知道了过去，可月口中所说的羽化成仙，其实不过是自我了断。可月放不下尘缘，才将这一切美化成仙。回想世人，每当至亲至爱的人离去，不也是希望能有个天堂吗？ 可月回忆道：“她父亲许她只要能先逃过一劫，就请个尼姑代替她，可没想到皇家的人也料到了此法，所以就日夜派人盯着尼姑庵，她韶华将过，未婚夫婿也娶了别人。当昔日未婚夫的花轿走过她庵前，这条白绫就挂上了，那时候我只是她绣案上的一幅小像，什么也做不了。” “你是她相思之物，说是要渡人成仙，其实也只是想找一群孤独的人相伴，不过可惜我没那么孤独，这相思筑成的院落只怕是要毁了。” “是啊！” 绣像上的女子一个个都幻化成烟随风而去，可月也渐渐朦胧，他所取悦的那轮月亮已经没了，所以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最后，就连庭院也快成了烟，幻境没了主人就只是一层迷雾，幸亏歪歪机智的在梨子身上做了记号。只见她颂念口诀，远处便亮出一道光来。 “湿气那么重，还是得快点把梨子带走。”说着歪歪加快了步伐，但是当她赶到梨子身边的时候，却看见毕洛也在边上。 “你怎么也来了？” “我察觉不到你的存在，所以过来看看。” “这样啊！在关心我吗？” “没有的。” “我只是热的不行，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歇。” “嗯！” “哦！对了，我可能把梨子打重了，得送他去医院才好。” 皎月西行，黎明将新一轮的暑热带了过来，清晨的空气有些沉闷，似乎是有下雨的迹象。医院里，有一个自杀的病患醒来，她的父母激动的喊着护士过来。 “妈妈～”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了，孩子。先歇一歇，不要说话。” “我……看见……地狱的使者了！” “什么？” “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此刻，歪歪刚巧从她的病床边上经过，冲着她微微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