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
所谓的郊游，除去在风光旖旎的湖畔吃食物外，少不得再进行一些娱乐活动。餐后，在叶澜的建议下，一家人玩起了许久不曾玩过的纸牌。 玩牌过程中，叶澜在一旁观战，叶枫与独孤啸天则陪伴着两位老人。在叶枫与独孤啸天不懈的努力下，二老几乎把把都能成为最大赢家，逗得二老咯咯的笑个不停。 美好的时光，总是尤为短暂，很快一个下午就这样匆匆过去。 因为白日整天都没有去茶叶铺子的缘故，叶父在晚间执意要回铺子看看。 望着父亲略显佝偻，步履蹒跚的背影，叶枫止不住鼻腔酸涩，眼中有泪花流动。他没有随着母亲进入府邸，而是默不作声的跟随上父亲的脚步，一并来到茶叶铺子。 店铺内，闸板关闭，房间内点亮昏黄的油灯。发觉父亲在煤油灯下查看账目有些吃力，叶枫手掌一抖，自掌心释放出一片红彤彤的地心炎火。 熊熊火光照亮整间店铺，也将叶父鬓角的白丝映衬尤为刺眼。望着父亲一丝不苟盯着账本的神情，叶枫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的举着发光的手臂，凝视着父亲。 这种凝视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时间，最终在叶父抬起头时，叶枫才被惊动。 望着掌心不断升腾着灿烂火光的儿子，叶父忽然问道：“什么时候走？” 叶枫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从迷离恢复清澈，愧疚的低下头。 “今夜吧，我还想去离水剑宗看看。另外明晚，我会离开殷商国，去中原。”叶枫的声音细弱蚊蝇，微不可闻。 其实，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叶父已经对正确答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即便心知肚明，可在叶枫回答之后，他仍然禁不住背转脸去，不露痕迹的用手臂擦拭了一下眼角。 “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留你。”叶父深吸口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话音落下，他拉开抽屉，从内里拿出一块由红绳拴着的玉牌，说道：“你若是去离水剑宗，将这块名誉长老的牌子给海宗主送回去。我一个糟老头子，连剑士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做离水剑宗的名誉长老。另外，一个人想要获得他人的尊敬，绝不是一块牌子就能证明的，需要自己的努力才是。” 叶枫郑重点头，接过牌子，放入空间戒指。做好一切，他抬起头，凝视着父亲，嘴唇嗫嚅半晌，最终才说道：“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与娘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妹妹，若是她无事，就让她多在家陪陪你们二老。若是有机会，日后我一定会再次回来。” 若是有机会日后一定再次回来，可这机会有多大？已经知悉叶枫这一别要去做什么事的叶父，岂能不知道所谓的机会，只不过是儿子的一个托词，主要目的是不想让他太过伤心罢了。 “孩子，你去吧。无论你做什么，都放手去做。至于家里的事情，你一切放心，有我在，叶家垮不了，你母亲也不会有任何事。”叶父重重的拍击着叶枫的肩膀，说道。 见叶枫还想要说些什么，叶父摇了摇头，而是挽起手掌，引领着他向店铺外面走去。 外面，圆月如盘，繁星如沙，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城市内干净整洁的街道上，仿若为地面铺上一层白色的轻纱。 走在街道上，叶父望着皎洁的月亮，轻声说道：“儿子，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讨债的情形么？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夜晚，我带你走啊走啊，一直走了整整一夜，在天亮时分，你已经站着睡着了。” 叶枫的目光中，闪动着一丝迷离。他又怎么能忘记父亲说的那一夜的情形，也正是那一夜过后，他被离水剑宗选中，离开了叶家，离开了父母双亲。 “当然记得。当夜我还问过你，为什么我们居住的城镇那样小，而天空那样大。我清楚的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叶枫回应道。 “是啊，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男人生在世上，就要有闯劲，有冲劲，有希望。原本我以为你的未来，仅仅局限于小镇百里外的大城，可没想到，我的儿子出息了，已经拥有了整片天地。” “孩子，从前我告诉你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可现在为父却要告诉你，当你拥有了整片天地之后，千万不要忘记那些与你一同挥洒过汗水与鲜血，打下整片天地的挚友。一个人再强，他终究无法开疆扩土，开拓世界。” “可是，有了朋友则不同，无数双手汇聚在一起，足以撑起一片崭新的天空。”叶父谆谆教导道。 叶枫点点头，表示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意思。苟富贵，莫相忘，这是所有质朴善良之人，一生为之坚持的准则。同理，在一个人有危难的时候，能够避免让朋友们去送死，就一定要去竭力避免。就像是叶枫一直坚信的，只要人活着，就一定有希望一样，只有让那些生死与共，甘愿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朋友，坚强的活下去，在未来，才会有翻盘的机会，扭转一切的可能。 店铺到府邸的路不近，可叶枫与叶父却全都有种感觉，这条道路太短了，短到父子二人说上几句话，就到了尽头。 到了家门口后，叶父的神情已经从悲戚转变为淡然。他紧紧的握着叶枫的手，说道：“儿子，不管怎样，一定要回来。” 这句话，才是叶父最想说的话，也是他憋在心里，想说却一直没有说的话。 望着泪眼朦胧的父亲，叶枫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极为坚定的说道：“父亲，相信我。这一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平安归来。” 晚餐是在叶母欢喜的张罗中进行的，原本叶枫想要与母亲打声招呼，说自己要离开，却被叶父摇头制止。 叶父悄悄告诉他，若是他现在说要走的话，叶母必定会垂泪一夜。而若是他不说，等到明日叶母发现他离去后，又会多度过一个喜庆的夜晚。 “仅仅是为了多一个喜庆的夜晚呵。”叶枫鼻腔泛酸，几次仰头，才将泪水憋了回去。 他没有固执的偏偏要告诉母亲，自己离去的消息，而是不断的给母亲的碗里夹菜，让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再美好的时光，也总有终结的时候，夜深人静，整个叶府都陷入甜美梦乡之时，叶枫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城市上空。 “再见，我的亲人！” “再见，我的家园！” “总有一日，我会再次回来。而那一刻开始，我将让你们再也不需要为我担惊受怕。我留给你们的，除去无限荣光，只有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在虚空中俯瞰着整座城市，叶枫悄然在心底说道。暗自立下这番誓言后，他昂着头，身躯挺的笔直，飞转身形，快速向远处离水剑宗所在的方向飞去。 夜，让四下里一片安静，同时也使得白日里喧哗热闹的离水剑宗，归于静寂。 身躯悬浮在高空中，俯视着下方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建筑，叶枫感觉体内的气血不断上涌。 如若说家中给他的感觉是温馨惬意的话，那离水剑宗给他的感觉，永远都是激情澎湃，热血蒸腾。 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起点。每每想到当年一点点在离水剑宗内熬出头，成为令海无涯重点培养的弟子，叶枫都感觉自己仿若又回到当年那个努力勃发的年代。 “海宗主，你还好么？这些年来，朗文与陆飞没有忘记为大长老的坟墓上香吧？”在即将落入离水剑宗的一刻，叶枫心底忽然充满惦念，再也压制不住情绪，飞身而下，径直落入宗门内院那栋最高塔楼顶端。 二七九章 我们出关了 与殷商国一样，离水剑宗也经历了战火的洗礼，自废墟之上重新建设。 有了叶枫上一次灵魂飞离天外之前，留下的大笔金钱，离水剑宗重建的规模，比之先前更为庞大。 而且，除去宗门房舍建造的尤为宽敞外，在叶枫之名传遍整个东南十国后，离水剑宗迎来了新的人气兴旺时期。不仅是殷商国天赋出众的年轻人，全都一窝蜂的涌入离水剑宗，申请加入宗门，就连东南十国其它国度，也有很多热血青年，不远千里，来到离水剑宗，申请成为宗门弟子。 几年的发展，离水剑宗俨然成为殷商国最大的剑道宗门，甚至是在东南十国内，离水剑宗的规模，也能排在前三之列。 宗门规模变得空前庞大，可内里的秩序却没有丝毫混乱。站在塔楼顶端，叶枫一眼就看到整齐有序的巡逻卫队，同时也看到如同军营般，在熄灯号响起后，齐齐黑暗下来的诸多房间。 在塔楼停留片刻，叶枫纵身向内院深处一栋楼宇飞去。 路上，他与数支巡逻守卫的宗门弟子相遇，可由于他速度尤为迅捷的关系，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到来。 很快，叶枫来到长老堂前方。望着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一般的长老堂驻地，叶枫深吸口气，身躯如同飘扬的柳絮般，快速向上空飞去。 他的身影准确停留在长老堂四楼一间房舍的窗口。透过敞开的窗子，一眼就看到坐在案牍前，埋首阅读资料的海无涯。 数年未见，海无涯并没有显露出老态，相反，他的身上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气息。他坐在那里，低着头，却难以掩饰一身豪气。叶枫有种感觉，现如今的海无涯，不只是修为比之当年更高一筹，一身气量，也比从前强盛无数倍。 或许是长期看案卷有些累了，海无涯抬起头，用两只食指不断的轻轻压动太阳穴。 海无涯抬头的一刻，叶枫清楚的看到海无涯的眼睛，并从他那深邃的眸子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海宗主是在为谁哀伤，是为了自己么？”叶枫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可是他仍然笃定的相信，海无涯绝对会将他的事情牢牢记挂在心。 海无涯站起身，缓步来到窗口。在他即将走到窗子前的刹那，叶枫身影一闪，消失于虚空之中。 原本他打算亲自和海无涯说上几句话，可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说的再多，最终他也不可避免的会离开，与其为他人多增添烦恼，还不如就此悄然离去。 趁着海无涯站在窗口的空档，叶枫使用遁术，悄然进入海无涯的房间内。以他现如今的修为，收敛气息站在海无涯身后，也不会令海无涯察觉。 望了望海无涯的背影，他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摆放在桌面上，又将进入离水剑宗之前准备好的书信，轻轻压在玉佩下方。 房间内，一阵轻微的风声响起，这令海无涯猛然回过头。 看到桌面上的玉佩，海无涯身躯骤然一颤，几乎是纵跃着来到书案前方。 抓起仍带有一丝余温的玉佩，海无涯身躯再次轻颤数下。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笺，海无涯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泪水顺着眼眸滚落。 “老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也请您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学生知道，您近日一定听闻了浮屠山之约的消息，也定然为学生的事情操碎心。原本学生应该亲自拜会于您，感谢您从前的谆谆教诲，悉心教导，可是，因为时间紧迫，迫在眉睫，距离约战之日越来越近的缘故，学生却是不能留在您身边，陪伴于您了。” “尽管学生不能守在老师身边，可学生的心底永远装载着老师的影子。学生在此向老师保证，即便此次浮屠山一战千难万难，学生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同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服输。学生不信命，不信天，只是相信自己。学生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能够摆脱任何危险，从容脱困。” “这块令牌，乃是老师给家父的赏赐。家父说了，他年老体弱，扛不起太重的担子，是以还请老师收回成命，免去家父的名誉长老职务。至于老师对家父的恩泽，对学生的照顾，叶家上下将永远铭记于心，永生永世不得相望。” “在此，学生祝福老师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引领离水剑宗越发壮大，也真心的希望，老师您能健康长寿，永享和谐与安宁。” “时间紧迫，学生不再多言。一切感激，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学生对老师的情义。学生只希望半个月后的一役，能够彻底摆脱负累，而那时学生定然会亲自赶回剑宗，亲自拜谢老师的教诲之恩。” 望着纸张上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字迹，海无涯禁不住涕泪横流。抓着信纸，仰望着外界浩渺的苍穹，海无涯轻声说道：“叶枫，保重。无论日后发生何事，离水剑宗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最大的依靠。” 海无涯独自在房间垂泪，而离开房舍的叶枫，心情也未见晴朗。 在内院快速飞行顷刻，他来到内院精英弟子驻地，停留在门外，久久不曾离去。 这处精英弟子驻地，实际上就是当年叶枫与朗文等一干新人，进入内院后被分配居住过的残破院落。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原本残破的院落早就彻底损毁，取而代之的是平地上高高耸立的恢弘楼宇。 楼宇规模宏大，门前悬挂的牌匾更是霸气。 “剑盟！”两个硕大的文字，清楚的镌刻在牌匾上，不只是将离水剑宗内院精英弟子的雄心壮志挥洒无疑，更是令整座楼宇都覆盖一层神秘气息。 剑盟这个名字，还是当年叶枫与朗文等人私下里成立的小团体的名字，原本的小团体，现如今已经成为离水剑宗内院最庞大势力，而昔日剑盟的成员，也全都成为离水剑宗除去长老，声名最为显赫的强者。 剑盟有老一代弟子坐镇，也有新一代弟子加盟。仅仅几年时光，剑盟已经代替精英弟子堂，成为离水剑宗内院实力最强的机构。 以叶枫的感知，站在门前就能清晰探查到楼宇内每一间房舍的具体情况。 在诸多绵远悠长的气息中，他准确的感应到朗文、陆飞、林怀宇、魏金等一干昔日兄弟的气息。 不只是朗文与陆飞这两个他们那一届，天赋最为出众的弟子晋级成为剑皇强者。林怀宇、魏金等人也不负众望，成为令人敬畏的九级巅峰剑王。 有了朗文、陆飞等人坐镇的离水剑宗，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仅仅排在四大宗门第三位的宗门，而是整个殷商国乃至东南联盟的巨无霸。 叶枫相信，未来的日子里，离水剑宗只能越变越强，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明天。 叶枫没有进入剑盟，而是在门外静立了近半个时辰，悄然离去。 他的身躯快速升入虚空中，继而如同穿透云霄的巨龙般，扶摇直上，冲入数万米的高空。 “再见，离水剑宗！再见，殷商国！这一次的离别是短暂的，总有一日我会再次回来。”虚空中，叶枫仰天发出阵阵咆哮。 那有如龙吟虎啸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震荡的山谷瑟瑟发抖，大地乱颤，浩渺苍穹中的月亮与星星，也吓得瑟缩在云层之后。 叶枫的吼声响遍苍茫大地，传入离水剑宗诸多弟子耳中，殷商国亿万百姓的心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片静谧的离水剑宗喧腾起来，那些归于安宁的城市，也变得沸腾。 “叶枫，我们等你回来！”仅仅盏茶时间，地面上响起阵阵令人心情激荡的嘹亮呐喊。 初始声音仅仅来自于离水剑宗，可顷刻后，声音响彻整片大地。 帝都城内，上至殷商国当朝君主，下至身份低微的贩夫走卒，全都面朝西北方向，振臂高呼。 离水剑宗内，包括海无涯，诸多长老以及朗文、陆飞等一干精英弟子，所有人也全都发出阵阵呐喊。 这些人不只是在呐喊，同时还在为叶枫这个给他们带来新的生活，新的希望的人，发自内心的祈祷，默默祷告着，叶枫要永远平安，那些想要对叶枫不利的人，全都赶紧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波接一波的声音浪潮，令整个殷商国喧腾不休。似乎这种喧腾会传染，在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东南联盟，全都为之沸腾。 李纨愁，商黎，王烈等一干东南联盟身份最显赫的护国圣者，全都望着黑暗的穹顶，握紧拳头，暗自在心中发誓。 他们立下誓言，这一战绝不会让叶枫一人独自面对。哪怕是流干最后一滴血，掉落最后一滴泪，他们也要与叶枫站在一处，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