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页

    看守人喊他的名字叫他过来，江宁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姿态悠闲的走过来，仿佛不是身处看守所，而是自家庭院，黄立伟跟他接触多了，早已经不会被他的外表迷惑：“这位是记者易凌霄，你配合一下工作。”

    江宁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却过于漆黑，直愣愣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的心魂吸走，明明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让人有种诡异的毛骨悚然感。

    沉浸在戏里面的演员没察觉到现场的骚动，张制片热络的引着人走进来，被他殷切照顾的人穿着白衬衫休闲裤，衣服扣永远扣到最上面一个，即使是炎炎夏日也不例外，淡漠，禁欲，仿佛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

    林青这才看清张制片身后的人，眼神惊诧，正要走过来，霍南爵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打扰他们，林青会意，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工作中。

    张制片搬来一把椅子给霍南爵，霍南爵看着片场中心的人，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

    其他的演员依旧沉浸在戏里面，没有察觉到霍南爵一行人的到来。

    高成远分出一半心神关注场外，眼角余光瞥见霍南爵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他跟其他人不同，早就知道霍总今天要来，提前做好准备，打算拿出最好的状态碾压秦不惑，在他看来，秦不惑的演技在流量里面算在线的，然而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街镜头下，江宁极快极浅的扯了下唇角，蜻蜓点水一样，惊鸿一瞥悄然而逝，他走到黄立伟和易凌霄面前，隔着铁丝网站定：“有兴趣听故事吗？”仿佛他才是站在外面的人，看着笼中的俩人，姿态闲雅。

    黄立伟烦了他这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仿佛别人都是十足的傻子：“你别太嚣张，我会找到你费尽心思隐藏起来的真相。”

    江宁侧过头，眸光黑亮，直勾勾的看着黄立伟：“是吗？那你最好快点。”

    明明案件进展的很顺利，但是多年从警的经验告诉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不对，他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丝线摆布，这让这位正义感极强的正直警官大为恼火，高成远饰演的黄立伟突然大跨步走到他面前，神情警戒带着些许猜疑：“你是什么意思？”

    江宁恢复一脸怠懒的样子：“谁知道，就当我发疯吧。”

    黄立伟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对江宁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了解，比如他并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相反，他拥有高智商、缜密的思维，和远超常人的冷静，比一般人更淡薄的道德底线。然而，越是了解这个人，越觉得自己的所有思维和反应都在江宁的预料中，就像是跳舞的玩偶，无论舞姿有多绚烂，幕后操作的丝线始终握在江宁手里，让人生出拼命挥出一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黄立伟被他这种藏头露尾的说话方式激怒了，一把抓紧他的领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语气愤怒，透着一股忍无可忍的焦躁：“别再试图耍花样。”他受够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江宁不紧不慢，眼尾懒怠：“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还能耍什么花样？”

    江宁站直身体，他跟黄立伟的体型相差不小，揪住的衣领让他呼吸不畅，清瘦的骨架在对方面前似乎不值一提，身上穿着囚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可是，当他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看向镜头时，就像无机质玻璃，里面没有丝毫软弱的情绪，诡谲、不可撼动：“你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吗？”

    高成远作为对手演员，离秦不惑最近，更能直观的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他后背的衣服一层层湿透，甚至有一瞬间恍惚，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江宁，还是秦不惑？

    秦不惑站在他面前，走位甚至台词的节奏把握精准，每一个眼神，每一种微表情，就像子弹射出枪膛时震颤发麻的后坐力，秦不惑的每一次爆发对高成远来说，就像迎面抽来的一记耳光，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抽搐，高成远看着状态出奇的好的秦不惑，心里只有三个字！

    全对了!

    情绪、台词、走位、节奏，统统没错，在这一刻，他是秦不惑也是江宁。

    意识到自己冒出这个念头，高成远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卡！”林青皱着眉喊道。

    高成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果然，林青脸色不好走过来：“你刚才怎么回事？情绪一下就不对了，正拍着戏你走什么神！”

    林青要求高，但这是高成远第一次在片场被骂，丢面子不说，偏偏是霍南爵探班这天，原本想在霍南爵面前把秦不惑碾压得一无是处，没想到最后翻车的居然是自己。

    高成远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几十个耳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五彩纷呈，有些无地自容，他最得意的演技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碾压，这场演技对决，连带着被碾成渣渣的还有高成远的信心和底气。

    林青很恼火，刚刚那一场，秦不惑状态好到爆，完成了自己部分的绝杀，可是演技一向在线的高成远却出问题，白白浪费难得的好镜头，林青脸色难看的说：“休息一下调整状态，一会儿再来。”

    这时，秦不惑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反复告诉自己现在他是秦不惑，不是江宁，从人物角色中抽离开。

    正抬眼，发现了一个熟人，霍南爵站在导演和张制片身边，英俊挺拔，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他身上，向来淡漠的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