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人】（五）

    男子看她不说话, 便说：“我看咱们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阿莲。来自k国，想杀我的人是那个高层人员，虎克。你需要我口述他的资料给你吗？结合他的证件……”

    “……不必了。”楼天宝道，“鲍里斯一定在小城里吗？他不会去其他地方？”

    阿莲摇摇头, 他说：“我刚刚逼问过这位高层了, 他说附近只有这么一个小镇, 和那一个小城, 其他地方都是荒凉的草野, 树都不长。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是互相狩猎，他肯定会想办法去猎物能找到自己, 他也能找到猎物的地方，而不是逃跑。”

    楼天宝点头。既然范围缩小了，那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阿莲站起身，对楼天宝说：“外面还有一个人, 我们把他解决了就去小城。”

    楼天宝道：“外面那个，应该已经跑了。他俩进来这么久没出去, 外面那个放风的要是聪明点, 也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那也得想办法解决了他吧。”

    楼天宝出了门, 往小镇尽头看了看。回过头对阿莲说：“走吧, 我们去开车。”

    阿莲有些惊讶：“你有车？”

    楼天宝道：“有。”

    阿莲与楼天宝两人走了几分钟到达停靠在隐蔽处的车边, 他俩检查了一下车子的情况, 确认没被人动手脚。

    楼天宝指了指驾驶座：“你开车吧, 我坐副驾驶上。”

    阿莲没有推脱。

    他和楼天宝不是完全信任关系，只要楼天宝不坐在后座上她就没可能在自己开车的时候掏枪。

    阿莲看着道路说：“我们往哪个方向开？”

    楼天宝望着平稳的道路尽头。此时夕阳已渐渐低沉而下，宽阔平坦的道路尽头已经一片模糊与茫然。

    她看了一会儿指着地平线尽头说：“那边。”

    阿莲：“你确定吗？”

    楼天宝：“你不开, 我就把你踢下去自己走了。”

    阿莲哑然, 他发动了车子驶上道路。

    楼天宝问：“第二批猎物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我之前听小镇上的人说, 马上猎物就要来了。”

    阿莲说：“我就是第二批。你觉得我为什么知道他们都是猎人？因为我就是从卡车里逃出来的。他们知道第一批里还有幸存者，想扮演幸存者获取我们的同情，但他们不知道我在逃跑前看到他们的模样了……”

    车在路上开了十分钟，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在楼天宝的滤镜里，这人脑袋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标识，是敌人无疑了。

    阿莲说：“冒昧问您一句，您有带枪一类的武器吗？”

    楼天宝说有。

    阿莲道：“那……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楼天宝看了一眼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摇下车窗将身子探出去，对准远处的红色八面体来了一枪。

    奔跑的人扑通一声倒地了，车子很快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人影掩没在逐渐浓厚的夜色里，楼天宝打开弹匣确认了里面的子弹数量，再放回衣服里。

    楼天宝瞥了阿莲一眼。他看上去很淡定。

    他大概和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背景。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选进来的？难道是政冶犯？

    “你是不是担心我犯罪过？”阿莲忽然转头过来，微微一笑。

    楼天宝将脸转回去。

    “我对你的政冶背景没有兴趣。现在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游戏。”

    阿莲笑道：“别在意，我其实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只是在买东西时和他起了争执，下手重了点，后来又做了点事罢了。”

    这个“后来又做了点事”……是什么事？

    楼天宝觉得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又开了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大片建筑。灯光星星点点，看来那就是小城了。

    “进城不要惊扰其他人。这里的人对杀生很敏感，要是他们知道我们都杀过人，无论有没有证据都会把我们关押起来。”

    阿莲说。

    楼天宝：“原来之前那人在店里喊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他喊了我们是杀人犯，所以全镇的人都起了警觉？”

    阿莲点头。

    “这个国度顺行自然死亡，信奉大地之母，滥杀都是被禁止的。咱们装成游客进城。”

    楼天宝看了看身上的衣着，她说：“那我们需要换件衣服才行。”

    她身上穿的还是小镇铺子里拿来的衣服，脸上也灰扑扑的，像是十天没洗脸了一样。

    阿莲将车停在隐蔽处，楼天宝下车打开后备箱搜索一番，拿了两件衣服出来。

    楼天宝大概明白，这车是动物园里的猎人们准备的东西。

    如果按照动物园小镇小城的顺序思考，整个大逃杀应该是个由简入难的过程。

    那么，在转移阵地的过程中，他们当然要变换形象，方便融入当地环境。只有猎物才是最显眼的。

    楼天宝和阿莲分别换上了衣服，他们利用后备箱的工具稍微化了妆涂了脸，弄得和原来不一样了，两人再一同朝小城里走。

    顶上的无人摄像机还在慢慢悠悠地跟着，飞得不远不近，正好能将他们两人一同拍进镜头里。

    小城周围有一些破破烂烂的棚户民居，两人沿着棚户之间的羊肠小道，慢慢走入了城镇中。不从大路直接进去，那是因为怕有人在路口盯着，还好没有人想到他们会从棚户进城，他俩七拐八绕，走到黑漆漆的城巷。

    楼天宝问阿莲：“第3批猎物大概什么时候到场？现在就不早了，他们准备半夜送人过来吗？”

    阿莲道：“我听我杀死的那个人说，大概要后半夜才会送人过来。不如我们先找一找猎人吧，就当找茬游戏，在第三批猎物到来之前，我们先把这批人解决。”

    楼天宝：“所有的猎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阿莲：“是的，目前只有三批猎物，队伍进场的时候猎人都准备好了，自己选的猎物还是自己亲手杀比较好。”

    楼天宝问：“都不会出现那种故意借别人的手去杀自己猎物的人吗？”

    阿莲：“有是肯定有。但是进入这个游戏的猎人本身就签署了一大堆协议，还抵押了自己名下的许多财物，他们要是选择让别人动手，为何不直接雇佣杀手呢。”

    从逻辑上思考，的确如此。

    想要一个人死还不简单么？雇一个杀手，一枪解决，或者找个厉害的人制作成意外事故，怎样都行。

    这些人里不少都是有权有势的，他们想要的就是在全社会面前亲手杀死憎恶对象的快感。

    亲手，正当，痛快地杀死自己想杀死的人。

    阿莲道：“我们四下找找看。这些人都吃不了苦，可能会去旅馆或是餐厅呆着，等后半夜的降临。”

    楼天宝也是这个意思。

    她说：“那我们沿着扫街，我去找找城市的地图。”

    地图在门口的旅游景点有售。

    楼天宝与阿莲两人走到门口，阿莲忽然抬手，表示楼天宝不用进店。他一个人进去，和那柜台上的人说了几句话，从他手里拿了一份小城地图出来。

    “那个老板，就是一个猎人。”

    正当楼天宝仔细看地图的时候，阿莲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楼天宝立刻抬头看那店内的老板。

    老板正在翻看货架上的书籍，似乎在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楼天宝转身过来，她说：“他手上戴的表看起来不便宜。他是不是没注意？”

    阿莲斜睨了一眼：“这是没什么常识的原因。他大概以为这种小城里，一万块一支的手表也有很多人戴吧。”

    楼天宝心说这种常识居然没人教他。

    “那表要一万？我以为至少五万。”

    阿莲：“大牌里的杂牌货罢了。”

    楼天宝看了看阿莲。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楼天宝与阿莲两人记下这人的位置，然后按照小城地图所示，前往超市。

    这座小城的大超市只有一家，其余都和之前的杂货铺差不多规模，东西也不多，都很普通。

    按照这些猎人的打猎逻辑，他们认为猎物进了城之后，会前往有电话、有食宿、有补给的地方。因此，他们也会选择这些地方进行埋伏。

    而楼天宝与阿莲，就是在重复这个埋伏过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超市里有两人，这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看起来挺和善的。

    楼天宝注意到他们头上没有红色的标记，随便买了点东西，那夫妇俩盯着楼天宝看了很久，但依然什么都没说。

    等她出来，阿莲正从另一旁的水果摊上回来。

    她开口问阿莲：“那对老夫妇也是猎人吗？”

    阿莲点点头。

    “你看他俩的五官，就算涂黑了，也能看出来不是本地人。他们的头发也做过保养，这么干的气候下，所有人头发都是毛躁的。”

    楼天宝皱眉。

    可是，滤镜不会出错。

    按照阿莲的逻辑，这两人百分百是猎人。

    但他们对自己没有敌意，不是敌人阵营的……这代表了什么？

    他俩没有敌意，那就是没有任何伤害自己的念头。

    阿莲买了个新鲜的梨子吃了，但他好像把虫子吃到了喉咙里，正沿着喉管蠕动。楼天宝找了两张纸给他，阿莲跑拐角去抠喉咙了。

    楼天宝便趁机回了一趟超市，和那对夫妇攀谈了几句。

    她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问问两人是否有孩子，孩子现在在做什么。

    夫妇俩互相看了一眼，就说自己的孩子在大城市里过得很好，他俩就找个小地方呆着，养老。

    楼天宝看他俩说孩子的时候，脸上带着自豪，应该不是假的。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俩不好好在孩子身边呆着，要跑过来当猎人？

    楼天宝问：“你俩的孩子过得很好，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他身边呢。难道有什么矛盾？我看着也不像。”

    妇人道：“是没什么矛盾，但是和他的那个……”

    “安娜。”一旁的老头打断了她，“不要说了。和她唠嗑也没有意义。”

    楼天宝本来还想和老妇人再多聊聊，但一旁的老头显然起了戒心，他从楼天宝进店开始就盯着她看。

    乔装改扮过的楼天宝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她走回街上的时候，阿莲也回来了。他看着超市问：“你怎么又回去了？”

    楼天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拆开丢了一支给他。

    “我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是这个牌子？”她问。

    阿莲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是的。我没想到你会去买烟……那对夫妇没有攻击你？这烟没问题？”

    这烟上没有任何红色标识。老妇人给她的时候是从柜台下拿的，不是那些有毒的货色。

    整个超市里，只有一片区域标了色，那就是杂志区，杂志区上的成人杂志，那是绝对不能碰的。

    阿莲拿了打火机和烟盒走到一旁去点烟。

    楼天宝等他吸了半根，忽然回过神来，这不是……

    这不是谛听经常抽的牌子吗？

    他一直都是悄悄抽的，包装也会全撕掉。但是这个味道，楼天宝记得。

    能不记得么。唇齿之间的味道，她尝过了，不会忘掉。

    阿莲好像没注意到楼天宝表情的变化。

    他抽完一根，将剩下的烟收了起来。

    楼天宝对他说：“走吧，去下一家。城里的酒店也得看看。”

    小城里只有一家酒店，其余就是民宿和招待所了。条件都十分得差，楼天宝一路走过来，只觉得这些店都被人恶意破坏过，踏不进脚。

    民宿的房门摇摇欲坠；招待所的门口在哗哗地漏水。她看向道路尽头的酒店，那里是唯一设施完好的地方了。

    猎物们将在后半夜到达小城，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亮着彩色灯牌的酒店。

    楼天宝摇摇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配合这些猎人的水平，这节目是下了苦功夫的。

    酒店门前门外没有人，大概是清场了，准备等猎物们到来。

    楼天宝与阿莲两人进酒店，里头的人却立刻把他们赶了出去。阿莲就问那人酒店怎么了，那人看了阿莲一眼：“怎么，想死？”

    阿莲摇摇头，带着笑走回了楼天宝身边。

    他说：“看来之前没在村镇和动物园出现的猎人，都在里头了。”

    楼天宝看着里面那些人的举止和装束，最重要的是他们脑袋上的红色标记，肯定了这一点。

    这里大概有五个人。

    楼天宝计算了一下，进动物园有三个猎物，四个猎人，鲍里斯走了；城镇上一开始有四个猎人，多了一个阿莲是猎物，第二批猎物没到场，后来的三个猎人又都被击杀了。现在的小城里有六个猎人，以及两个疑似猎人的老年人。

    那就是说，最少也有十七个猎人。

    猎物的数字对不上，少太多了。

    楼天宝问阿莲：“第二批的车里大概有几个猎物？”

    阿莲道：“十个。算上我十一个。第二批猎物应该都被那车里的几个人弄死了。”

    楼天宝道：“那么目前一共有十四个猎物出现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五个……”

    阿莲靠着墙壁，他说：“你想救人？”

    楼天宝从思绪里缓过神。

    她看向阿莲，对方的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楼天宝缓慢地摇摇头。

    她说：“我只是想把猎人全杀掉，猎物的事我不关心。当然，如果猎物反水，和猎人站到了一起，我也会动手的。”

    阿莲看着楼天宝的双眼里染上了笑意。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像是在想什么，说道：“你好像经历了什么事情……你问的问题还是带仁慈色彩的，但你本人的态度却很坚定。要不要和我说说？”

    “说什么。”

    “你遇到的事。”阿莲道，“反正他们还没准备好，我们先在这里打发点时间，过会儿我们再去一个个处理，那些猎人。”

    楼天宝对阿莲的警惕心还没放下。

    阿莲似乎对楼天宝产生了一点兴趣，楼天宝不希望这样。她只想要一个靠谱的队友，要是没有，那她一个人也行。但现在两人又无事可做，楼天宝叹了口气，她说：“你让我理理思路。”

    阿莲等了一会儿。

    夜晚降临了小城，四周的土地路上，时不时有吃完了晚饭出来闹腾的小孩跑过。他们手里拿着纸扎的风车，嘴里还喊着楼天宝听不懂的词语和句子。

    这里的气候白天炎热，晚上就愈发干爽，入夜就寒冷了。楼天宝裹了裹外套，她说：“你知道好好先生么？”

    阿莲：“你是说老好人？”

    楼天宝：“这是一个故事。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我的经历和这个故事不太一样，但是多多少少，有重复的地方。你要听吗？”

    “你说，我听着。”

    楼天宝叹了一声，她将这个小故事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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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先生的故事是我刚开始写文时写的故事。下回开头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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