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年

    连着几天天气都十分寒冷，即便白天的阳光也没有多少的热度。

    文军是个永远充满活力的，也永远有新鲜点子让自己不会枯燥过日子的人。这不，花样又来了。

    晚上都已经上床睡觉了，他突然又从床上爬起来，点起蜡烛到厨房，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妈妈担心他冻着，就一直跟着。文军和妈妈小声地叨叨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然后听到进门的文军还一脸兴奋地跟爸爸说：“放到外面了，明天早上肯定就冻住了。”

    文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问他也神神秘秘地，就是不说。

    “哼，不说就不说，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干什么？”文竹撇嘴。

    第二天一大早，文军就一咕噜起床了。动作迅速地开门出去，动作之大，把外面的冷风都带进了房间里。

    文竹被冷醒了。

    “哇，真好看哎，妈，妈，你快来看。”文军大声喊道。

    文竹赶忙起身，她也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军把一个大口杯里的冰块倒出来放在碗里了。透明的冰块里，红色的墨水鲜艳如火，喷薄而出，欲腾空而起却又被束缚住，看上去似动非动，在冬天里显得特别的娇艳。

    “真美啊！”文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文竹目不转睛地欣赏了很久，等她抬起头来，文军早在厨房外又忙活开了。

    “你又在干嘛？”文竹跑出来看。

    文军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打屋檐呢。文竹顺着竹竿往上看，屋檐下挂着一条条的冰凌，长长短短整齐地排列在屋檐下，澄澈透亮。竹竿一扫，冰凌断裂，打在地上，瞬间四散。文竹捡起一根来，放进嘴里咬，就像吃冰棍，可惜淡而无味。

    冬天可真有趣。每天都有花样玩。

    大年三十马上就来到了。

    爸爸是公社干部，大年夜时公社食堂有干部聚餐，爸爸每年聚餐后都会带回几片肉给文竹他们。然后家里的年夜饭才开始。

    那个时候物质条件真的很贫乏，年夜饭吃的是炸豆腐、麻蛋、青菜、笋干、再加上几片腊肉等等，但是这些已经是当时能拿出的最好的了。爸爸在一旁看着大家吃，眼神里透着溺爱的光，偶尔动动筷子。文竹他们吃得香极了。

    没有电，更没有电视，年夜饭是浪漫又温馨的烛光晚餐。

    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就是正月初一了。

    天气真好，文竹的心情就跟天气一样好。因为今天有新衣服穿，从头到尾全新的衣服。一年来，只有这一天才有新衣服穿，第二天妈妈就会把新衣服洗了晒干压箱底。

    文竹虽然两辈子加起来快四十岁了，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心境越来越孩子气了。孩子对新衣服总是喜爱的，自觉自动地穿上新衣，站在镜子前看了又看，衣服样式老土，“土老帽一个”，文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

    早饭后，妈妈递给文军和文竹一人一个红包，里头包了2分钱。文军飞快地拿了红包，一脸兴奋地转身高叫着冲出门去了。文竹呢，淡定地打开红包看了看，转手就交还给了妈妈。每年都是如此。

    这一天，只要不说“死”、“短命”等等这一类不吉利的话，大人通常是不会管你的。所以这一天孩子一般都玩得比较疯。

    初一到初三晚上的舞龙灯是春节的重头戏。大家早早地吃好饭，三五成群地围在路边，等候着郊山村龙灯的到来。

    郊山村舞龙灯的历史很悠久。由于时间隔得太久，文竹除了依稀还记得这里的龙是板凳龙外，其他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

    当龙从郊山村出发的时候，公社这里就可以清晰看到远处一条火龙在黑暗里蜿蜒游动，恍如从九天外撕破黑暗，为人间带来一簇光明，令人心生向往。

    火龙渐渐靠近了，人群的骚动越来越大，文竹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一会儿前移，一会儿后退，紧张又刺激。

    当板凳龙完全展现在文竹眼前时，文竹被震惊了。普普通通的板凳连接起来，每条板凳上系着三盏立方体的灯，里面的蜡烛光在微微晃动着。每个凳脚下都有一个青年小伙子，满头大汗的脸上透出的是专注，是认真。古老的习俗再次重现，文竹被劳动人民的巧思和专注强烈地吸引了。

    简简单单的板凳龙，却是那么地震撼人心，给当时的贫乏的精神生活带来了多大的慰藉和快乐啊。文竹似有所悟。

    一串串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的欢呼声也随之响起，欢乐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文竹在一旁看得是提心吊胆，一边用手捂着耳朵，还要一边躲着鞭炮，谁知道鞭炮会往哪里钻呢？最后，惶恐的文竹被妈妈拖到了文化站的二楼去了，这里安全多了。

    文竹拍拍胸口，镇静了一下心神，伸头往下接着看。一群孩子正围着地上正在燃放的鞭炮，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甚至有胆大的蹲下身子伸手去捡鞭炮，这群孩子中间就有文军。

    等到鞭炮放完后，孩子们一哄而上，用手挑开鞭炮碎屑寻找“漏网之鱼”，嘴里还紧张地说着什么，文竹看着，觉着好笑，又有些悲凉。

    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年就算过完了。上班的早就开始上班了。上学的马上就要开始新的学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