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洛十方不清楚朗星君是怎么想的。 最开始，对方在他看来是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可经过了玛莉教堂一行再到现在，他觉得对方是被心魔逼疯的疯子，一个践踏世界后沉沦泥沼的疯子。 不仅可怜，不单可恨，还很可悲。 ——朗星君，你想要的不是他“凄惨死去”的结果吗？ 而在听到洛十方的疑问后，朗星君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甚至是后退了几步。 “我不开心？你居然说我不开心？” 朗星君低喃几声。 他会不开心吗？ 怎么可能！ 挡在他身前的拦路石终于消失了，洛十方活着时最爱的弟子消失了，他现在开心得快要发疯了！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仿佛一个机器人根据提示后作出了回应，朗星君捂着脸，先是沉闷地低笑，尔后逐渐演变成狂笑，似乎是要弥补这几十年来都未曾真正酣畅淋漓地笑过一般。 “你说我不开心？你凭什么说我不开心！？” 他猛地出手，一掌落在洛十方身上，立刻将他击飞出去近百米，撞在一棵树上。 “唔……” 洛十方下意识闷哼一声，然后迅速忍住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的痛楚，咽下一口鲜血，让自己重新回到恶魔化的状态。 “你也没必要拿这具肉身去泄愤吧？这可是好东西，若是毁了，不是很可惜吗？就算是你，也觉得这具肉身可以成为绝佳的素材吧？” 朗星君看着洛十方在受伤之后，身上的赤光更胜了几分，可言语间却透露出对生命的漠视，笑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不一样，果真是不一样了。” 被洛九州教出来的弟子，那个一派正直的洛十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朗星君看着自己的手，终于产生了洛十方“已死”的实感，握紧，像是攥住、捏碎了一切过往，身上的气势如同一座山岳般，让附近的空间都出现了颤动。 洛九州，你看到了吗？ 你最宝贝的养子死了！ 以后不会有什么人记得你，就算是记得你，也不会对你产生感情，你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历史。 唯一能记得你的人，还对你抱有恨意的人，只有我——朗星君！ “没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洛十方，本来你在山村里过一辈子，我并不会找你的麻烦，谁叫你要出来，偏偏还要挡我的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然而朗星君究竟是真的释然，还是在欺骗自己，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没有听到洛十方的问题，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沦陷在如同毒沼般折磨了他几十年的感情中。 “师父、洛九州、洛十方……你们全都死了！” 他终于可以抛弃一切，投入到修炼之中，然后潇洒地俯瞰这个世界。 没错，他从来都没有被抛弃，他才是那个活到最后、笑到最后，并且有资格去抛弃其他事物的人！ 半晌后，朗星君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缓缓地开了口： “这具肉身，我送给你，随便你怎么折腾。” 洛十方作出惊喜交加的神色：“真的？这可是个大好的素材，比我那三只小猫儿珍贵得多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掏出他的心脏，霸占他的肉身，任由他一点点腐烂吗？” 朗星君一挥臂，眼中情感冷酷无比，居高临下地吐出了三个字。 “他不配。” “……哦。” 洛十方自诩自己的肉身非常坚固，做好保鲜不会比四级强者来得差，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对方居然会觉得他不配。 又怎么会“不配”呢？明明很“配”好吗！ 洛十方有那么一丢丢不服。 但是冷静思考，他们现在是在岛国而非华夏，这里没有正统玄门界的势力，若是朗星君做足防备，前来偷袭，他可能会防不胜防地中招，甚至是就此死去也说不定。 偏偏对方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再地找理由让他活着。 在洛十方看过的影视作品中，反派总是喜欢“培养”主角，最后再将其覆灭。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培养”了。 关键是，朗星君本人估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可能他不知何时就成为了对方前进的目标。 也成为了一个在放眼未来的同时，可以寄托仇恨、寄托过去的存在。 还有可能，朗星君在洛十方的身上看到了洛九州的影子，所以即便叫嚣得再狠，真到了下手的时候也下意识地不干不脆，拖泥带水。 对感情比较迟钝的洛十方，知道“人类的感情无比复杂”这个道理，却无法确切体悟到这点，更加难以共情，如果不是做了演员不得不学习体悟角色，他会比现在更加像个硬石头。 当初在玛莉教堂里，魔神阿斯莫德曾经用朗清风的形象对他诉说出当年的真相，比如朗清风喜欢自家阿爸；师祖为了让自家阿爸修炼无情道而将朗清风作为炼金石培养；再比如在师祖的操纵下，朗清风堕入魔道，师兄弟反目成仇；甚至还有被朗清风杀害的师祖依然活着等等让人匪夷所思、不敢想象的内容。 “真相”太复杂了，有几分真，几分虚，是否注了水，在微妙的节点改了什么，是否带有一定程度上的主观色彩，洛十方都无从判断公正性。 占星观原址已经彻底毁了，当年的人也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只能去依靠自己去判断魔神阿斯莫德透露信息的真实性，再提取出能够用得到的线索。 遗憾的是，没有丝毫证据，他只能以魔神阿斯莫德的话作为基础，做出主观的判断。 朗星君过去或许的确遭遇了不公，但这不是之后犯下罪恶的理由。 ——朗星君，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洛十方非常想问，但是他没有问，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刨根问底，显得太刻意。 现在他是一个恶魔，应该清楚自己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 平复了一下体内的血气后，洛十方站直了身子，维持身上赤光闪烁的状态，主动开口说：“我在现场还发现了一个人，也是个不错的灵能力者。” 朗星君微微侧眸：“哦？所以你就把他留在那里了？” 洛十方：“因为你没让我把他带回来，也没有让我处置他，所以我现在让猫又们看着他，这样他跑不了。” “很好，很好。”朗星君一连夸了两次，“你很机灵，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错，既然我没有说杀他，那就不要杀，我清楚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过奖了，阁下，请问接下俩我们需要做什么？”洛十方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朗星君仔细探查着法阵，言简意赅地说：“等。” 洛十方：“等？只是这样吗？” 朗星君：“不错，等门差不多开启的时候，你便为我打下手，绫小路正男的鬼魂会在那时冲破肉身，真正变成一只强大的厉鬼，单凭我一人之力，消耗甚大，如今加上了你，想来能够轻松一二。” 洛十方点头称是，便不再说话，而是在一旁看着。 他自导自演了好几个小时，在这里又拖了一会儿，实际上等待的时间还真的不长。 童守町四方的神器突然分化出两道光束，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少顷，蕴藏在地底的龙脉开始闪烁光芒，绫小路正男身下的血池开始沸腾，飘出红色的蒸汽。 绫小路正男的鬼魂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然爆发出强大的怨恨，口中不断叫嚣着：“杀、死……你们！” 天空中的白雪像是感受到了这种怨恨，由白染红，纷纷扬扬地洒落。 天降红雪。 绫小路正男的厉鬼也随之壮大了几分，又冲出了肉身一些。 距离它彻底摆脱肉身的舒服，用不到三分钟便能够完成。 龙脉受到负面力量的影响，清正的灵力与之开始冲突。 大地出现了微弱的震动，并从地面中逸散出灰黑色的能量物质。 洛十方在陡然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绫小路正男的鬼魂目前没有理性，只有本能，无论是什么物种，骨子里都会趋利避害。 因此，即便害它至此的是朗星君和自己，可它依然将自己的怨恨放在一切生者身上。 在场只有两人，而洛十方的气息比朗星君要弱一些，因此绫小路正男的厉鬼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极尽残暴、嗜血的目光，他在瞬间便仿佛看到了整片区域沦为杀戮地狱的残酷景象。 ——绝对要消灭这只厉鬼，甚至连控制它这种事，也不要去想，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 在成为了厉鬼后，怨恨、愤怒这些负面的情感，反倒能够成为绫小路正男的力量，且还有不断同化了龙脉的血池对它进行培养，让它在挣脱肉身之前，便拥有三级巅峰到四级末流的实力。 而等到它彻底苏醒过来，绝对有四级中期以上的实力。 这样的厉鬼，无异于一场特大灾害，若没有强大的灵能力者及时赶到，不知道多少人会死。 洛十方按捺住心中战意，冷静地在一旁等待时机成熟。 半个小时后。 大地摇晃得更加剧烈，天空中的红雪逐渐融化成玉，落入泥地后迅速渗透，而落在水泥地上则是累积起来，很快就化作一片片血洼，但并没有铁腥气味。 终于，朗星君出手了！ 在绫小路正男的肉身变得通红，即将要与血池融为一体时，朗星君及时将这具肉身拎了出来。 至此，维持龙脉正向属性的最后一缕生机被截断！ 厉鬼觉察到自己最后的束缚断开后，仰天长啸。 ——它要杀尽一切！ 童守町内，严渊在听到这声长啸后，心下一悚，觉得十分难受。 同时，这声长啸也让许多沉睡了三天的人纷纷转醒。 因为断电断信号，人们就纷纷拿出照明灯、蜡烛、手电之类的开始照明。 “地震了！好严重的地震！” “外面下雨了，还都是红色的，好可怕，像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