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从云端到泥底（5）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买买买置若罔闻。 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再搭理家里的任何一个佣人。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更为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买买买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把头埋到了自己的膝盖，她不想看电视画面，也不想听到声音。 “小姐小姐。”才下去没有多久的花花，见敲门没有人理会，就开始叫门。 不就是一个月的工资吗？用得着和催命似的敲门吗？还能不能让人清净两分钟了？买买买被接二连三的敲门声，给弄得有些烦躁： “你这是要什么呀，你不是早就已经自愿去管隔壁小楼了吗？你今天动不动就来过来我这里干什么呢？” 买买买的心里很乱，她现在连吼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花，你可不可以消停一会儿，我没有叫你，你就不要上来，在我发飙之前。”买买买谁也不想理会。 “小姐，陌局长过来了，说让您下去一趟。”花花再度有点焦急地出声。 “陌局长？你是说陌影叔叔？“买买买听明白花花的来意之后，很是惊讶。 惊讶过后，就觉得，以陌影的身份，现在过来才是比较正常的。 陌影是买海洋的好朋友，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陌影和买海洋认识的时候，陌影还是个警校的在校生，买买买还是个小奶娃子。 “我知道了，你和陌叔叔说一声，我换件衣服马上就下来。”买买买直接冲进了自己的衣帽间。 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衣服穿，她一直都是在自己的多功能床上吃早餐。 虽然起床有一会儿了，依然还穿着睡衣。 换好衣服下楼，买买买一眼就看到了陌影明显有些焦虑地在厅里面踱步的背影。 陌影的背影，买买买并不常见，买买买还住家里的时候，每次见到陌叔叔，都是坐在厅里面和她爸爸一起喝茶。 买买买在看完救援现场的直播之后，本就无限慌乱的情绪，在见到陌影之后，瞬间就崩溃了。 “陌叔叔，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怎么……怎么会这样？”买买买连话都说不了一个整句的。 陌影见到买买买，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有半块可以落地了。 “三买小姑娘真的有在家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总算是可以放心一点了。”陌影勉强挤出了一丝带着释然的笑容。 “怎么……怎么就可以放心呢？陌叔叔，现在怎么办？买氏的新大楼为什么会倒塌？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怎么办？”买买买一边抹眼泪，一遍继续问着怎么办？ 买买买自诩为买老大很多年，可是在真正的大事发生的时候，她完全就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模样。 买买买的脑子里面一遍又一遍地重播，在她房间里面看到的画面，海边的那堆山一样的废墟，充满着死亡气息的灾难救援现场，还有屏幕底下不断更新的伤亡数字。 每一个画面都是触目惊心的存在。 没见到能管事的大人的时候，买买买不敢滑落的眼泪，在一声又一声的“怎么办”里，夺眶而出。 “你先别哭，知道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他们。”陌影给买买买擦了擦眼泪才问。 “陌叔叔，我……我也找不到他们，我有打过电话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接我电话。上……上礼拜他们和我说要出去旅行，说我可以回家住，然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买买买对看着自己长大的陌影，还是有一些信任的。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才刚刚知道是不是？我已经给你爸你妈打了上百个电话了。” “省里和市里的的领导都已经赶去现场了，组成了事故救援领导小组。现在需要你爸爸出来表态，和协助调查。” “领导小组的所有人，也都找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担心买氏的负责人会跑路，已经开始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了。”陌影向买买买说明来意。 买买买再度被晴天霹雳给砸中了，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了。 “搜查？逮捕？为什么呀？是我爸爸妈妈犯法了吗？”买买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陌影。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有人要负责的，现在并不是说一定有罪，但肯定要第一时间出来承担责任，把善后的事情做好，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爸是人大代表，所以逮捕令才没有这么快下来。不然外面的那些特警，早就进来了。”陌影用最简洁的话，把现下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过去二十年，买氏一直都是当地最大的集团公司，是全方位的、标杆性的龙头企业。 政府要做马拉松没有钱，买氏赞助。 政府要建运动馆钱不够，买氏赞助。 儿童福利院扩建缺资金，买氏赞助。 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都有买氏赞助的项目。 就连买买买就读的大学，都有四栋买氏冠名的教学楼，和一栋买氏宿舍楼，以及每年都在递增的买氏奖学金。 在今天之前，说起买氏，本地人都没有人不交口称赞的。 买海洋，是一个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会讨厌的，本地知名企业家、更是久负盛名的慈善家。 乐善好施，还不欺压弱小，这么有担当的本地龙头企业，从市领导，到小市民，无不欢喜。 买氏的大楼倒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超过一个半小时。 正常一个企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法人肯定早就被控制起来了。 买买买的家，直到现在才只有陌影一个人先进来找买买买，仅仅是院子被警察给围了。 除了因为买海洋是人大代表之外，更重要的，还因为全市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多多少少都认识买海洋。 买海洋和陌影的关系，是属于那种和身份职位都没有什么关系的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所有人都找不到买海洋的时候，陌影还在公安局长的面前打了包票，说买海洋绝对不可能因为买氏在建大楼倒塌的事情跑路。 并且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务必把买海洋带“请”去问话的军令状。 做了十几年兄弟，陌影自认为对买海洋还是有足够的了解的。 在买买买联系自己爸爸妈妈之前的一个小时，在买买买还在温柔的梦乡里面徜徉，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陌影就已经在找买海洋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各种电话都找不到买海洋和买买买的妈妈安淑仪之后，陌影的心里也开始有点没底。 陌影在几大领导的一遍又一遍催促什么时候能把买海洋给带过来的重压之下，决定亲自带队来到买海洋的家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到买买买真的和佣人说的一样还在家，陌影就稍微放心了一点。 买海洋真要跑路的话，不带上谁，也不可能不带上他的的宝贝女儿买买买。 可是，为什么买海洋和安淑仪，从事发到现在，都已经快两个小时了，都还不见踪影。 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 如此这般躲躲藏藏的买海洋，已经不是陌影认识的，那个有担当的明星企业家会做的事情。 陌影是在联络不上买海洋，带队来买买买家的路上，才开始让人去查买海洋的行踪。 这一查，他心里就更加没有了底气。 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人查到，买海洋安淑仪夫妇，在九天之前，坐上了前往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航班。 又在七天之前从莫斯科飞到了库尔曼斯克——俄罗斯著名的军事港口，紧接着就失去了行踪。 因为俄罗斯的内陆航班信息，本地的公安局查起来不是那么容易，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陌影是一直到进门的前两分钟才知道买海洋夫妇失踪之前的行踪。 库尔曼斯克虽然是一个世界级的军事港口，但如果不是负责调查的人特别标注的话，对于土生土长的陌影来说，要多陌生有多陌生的。 这也是为什么，陌影在进到买买买家里之前，心里已经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陌影不免有些担心，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会不会，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公安刑侦工作做多了，想象力自然还是得要有一些的，更何况，他还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立下了“军令状”。 见到了一脸惊慌，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买买买，陌影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过去的这几年，表面上看起来，买买买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互相都不怎么理睬。 但这都只是表面上的。 买买买的爸爸妈妈，在私底下，为了给买买买铺路做的事情，陌影作为买海洋的兄弟，多多少好啊还是略知一二的。 买买买还在，买氏夫妇就不会跑路，这一点信心，陌影还是有的。 买买买顺着陌影手指的方向，就看到自家的院子，围了一大圈的特警。 还好陌影是自己一个人先进来，并没有把这一大帮人都带进来，不然买买买早就被吓回房间去了。 买买买的眼圈再度泛红，语言能力彻底丧失。 她以为，看到救援现场的画面，已经是这辈子最让她崩溃的事情了。 这才几分钟，就要面对更加让她崩溃的，特警把家里围得水泄不通，要来抓走她的爸爸妈妈的画面。 买买买已经连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爸爸妈妈有和你说他们去哪里旅行吗？刑侦的同事说，用卫星定位都定位不到他们的手机。”陌影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买海洋夫妇。 发生这种事情，越早出来承担责任，就越有可能解决问题，躲是肯定躲不过的。 事故领导小组已经查过了，买氏给新大楼和所有帮买氏建大楼的工人都买了保险。 省市两级领导出面，安排了承保的几家保险公司。 对死亡和重伤的工人，按最高赔偿金额，无条件先行赔付，以安抚人心。 领导小组的每一个成员，都在尽可能地帮助买海洋稳定局面，但领导们这么做的前提是，相信买海洋会出面收拾这个买氏造成的烂摊子。 这个时候，买海洋要是不出来尽自己的一份力，回头再被抓回来，那可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了。 不管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真相，不论是站在公安局长的角度，还是站在兄弟的角度，陌影都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买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