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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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容音出身名门这句,舒妃心里听着特别舒泰,因为纳兰家和富察家是亲戚,于是甜甜一笑,道:皇上对先皇后娘娘念念不忘,前头那位心里可不舒服了。说着向前努努嘴,因镂月开云在天然图画正前面。魏湄道:姐姐快别这么说,皇后娘娘看着不是这样的人。舒妃哼了一声不言语。魏湄又道:皇上挂念先皇后娘娘,说明他是恋旧的人,对众姐妹都有好处。姐姐您和皇上也是多年夫妻。 舒妃听了这话,心里又十分高兴,道:妹妹,你真会说话。如今你生了一个这么像皇上的格格,太后她老人家说起来都欢喜得了不得,而且太后的女儿很小就不在了,所以她才那样喜欢容妃妹妹。魏湄便问缘由,舒妃把去年那件事说了,最后道:你别怪姐姐多心,那天啊,我看皇后娘娘和嘉常在是一个心思。魏湄点点头,又想起纳兰夫人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再看看一旁玩耍的十一阿哥。 舒妃又道:可惜啊,容妃妹妹那是皇上的宠妃,就是太后要罚她,也得看皇上的面子。魏湄道:皇上是很孝顺太后的。舒妃嗤的一笑,道:是,可太后也不会拂逆皇上的意思,皇上要护着谁,太后也不能怎样。魏湄道:皇上不是很讲规矩的吗?舒妃道:皇上啊,他全凭自己的喜好,他要是喜欢谁,那个人就是宫里的第一人。魏湄点点头,道:那便是容妃娘娘了,但容妃娘娘对皇后娘娘是很和气的。 舒妃撇撇嘴,道:那也就是表面上,她仗着皇上宠她,心里可得意呢,皇后娘娘不能把她怎么样。魏湄道:皇后娘娘,她不就应该不嫉妒吗?皇上的妃嫔都是她的责任。舒妃笑道:妹妹,你不嫉妒吗?我们便罢了,你不嫉妒容妃吗?魏湄摇了摇头,道:皇上当然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她对魏湄也很好。舒妃又嗤地一笑,道:那是因为皇上不宠你。才说完便深悔说错了,忙道:唉,妹妹,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魏湄一笑,道:魏湄何德何能,又没有侍奉过皇上几天,魏湄不会介意。舒妃心想:你也确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嘴上说道:妹妹为皇上诞育格格,可是大功一件!魏湄摇摇头道:昭华也是我的孩子,没有皇上,也没有这个孩子。舒妃见她和自己说不拢,和庆嫔倒像是一回事,意兴阑珊起来,便带着十一阿哥走了。 舒妃走后,细君上来道:主子,您还是听听舒妃娘娘的话。魏湄道:她说的对的我自然会听。细君笑道:您不用她的棋盘,是因为您的棋盘皇上用过吧?魏湄一笑:一个月没下,手生了,下回皇上来,我定然要输了。细君道:您为什么要赢皇上?您应该让皇上赢才对。魏湄道:这样他才会再来。细君心想:主子对皇上可真是痴心一片。便道:您真地不介意容妃娘娘吗? 魏湄道:我不是她,皇上对她定然是和对我不一样的。你去把昭华抱来吧。细君笑道:是,您和容妃娘娘是不一样的,您有格格。魏湄道: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尤其皇上来的时候。细君道:是。魏湄又道:皇上如此爱重容妃娘娘,他心里定是难过的,你要当心,说这些话是不合适的,人前人后都不合适。我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刚才舒妃姐姐说的嘉常在,她是四妃之一还有儿子,却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十一阿哥那么小就没了亲额娘。说着便黯然起来。 细君心里一惊,立刻道:是,奴才记住了。魏湄见她惊怕,便拉起她的手,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以前我们两个在这里相依为伴。但容妃娘娘对我们这么好的,你这么说她,是不应该的,别人说什么都行,但我们不能这么做,做人不可忘恩负义。你明白吗?细君脸涨得通红,道:是,主子,是奴才不对,奴才以后再不说了。 这日,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几位即将入府的格格都被召到长春仙馆面见太后。共四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太后便叫了两位宫里的嬷嬷来讲规矩。四阿哥的两位格格,一是完颜氏,因是金国皇族姓氏,成为满洲著姓,父亲乃总管内务府大臣公义,名茜茜;二是张氏,汉女,名月如,父亲为礼部郎中,这两人是参加的八旗选秀,都是十六岁年纪,只比永城小一岁。依博尔才满十四最小,胡嘉佳次之。请安起来后,四个一排站着,依博尔个子最小。 太后是第一次见这四个人,心里欢喜那两个大的稳重,觉得那拉氏会挑人,为永珹尽到了心。胡嘉佳秀丽安静也颇得她的心,依博尔一双骨碌碌转的大眼睛让她似曾相识,于是心中一笑,对四人温言道:如今你们入了爱新觉罗家,我看着真喜欢,想起了我做姑娘的时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今日要这两位嬷嬷来给你们讲讲规矩,伺候好阿哥们,知疼知热,不要让阿哥们耽于玩乐,求学上进最紧要。四人忙答应了,两个嬷嬷便走上来,带她们出去。 进了东厢房,一个嬷嬷开始讲初夜规矩,四人在家里都由母亲预先说了此事,但还是听得面红耳赤,好在这个话题很快就完了。接着另一个嬷嬷便开始讲阿哥的日常起居和格格伺候阿哥的规矩,这一段非常冗长,讲了约莫半个时辰,四人耐心地听完,便有小太监来报,说容妃娘娘来了,太后说正好来见见四人。接着容妃便带了两个姑姑走了进来。 这四人都认识容妃,因为当时选秀是容妃在主理,不免有亲切之意。又见容妃身后的两位姑姑都约莫三十岁年纪,年轻美丽,心中更增好感。容妃于是教同来的两位姑姑问问她们刚学的日常规矩。茜茜,张月如和胡嘉佳答的不错,依博尔刚才貌似心不在焉,却也对答如流,原先那两个嬷嬷不禁面面相觑。 末了,只听其中一个年轻姑姑道:四阿哥五阿哥都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要小心伺候照顾,教阿哥们舒心,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适应宫里的生活。四人答应了。另一个年轻姑姑笑吟吟看着四人道:元宵节才过,容妃娘娘那里还剩了些灯谜,拿来让你们猜猜。容妃但笑不语,彩云捧上一个罐子,四人十分惊喜,互望一眼。 在一堆折好的字条里,四人各自挑了一个,展开来。过了一会儿,那个年轻姑姑道:都猜着了吗? 依博尔摇头晃脑地道:我猜着了。“坐也是坐,立也是坐,行也是坐,卧也是坐”,这是青蛙! 满屋的人都笑起来,赞叹道:格格真聪明! 接着张月如道:我也得了。“有时落在山腰,有时挂在树梢,有时像面圆镜,有时像把镰刀”,是月亮。 众人都很惊奇,这谜倒不难,难得的是这么巧应了她的名字。 胡嘉佳道:“白如玉,穿黄袍,只有一点大,都是宝中宝”,嗯,这是稻子。 只听那个姑姑郑重说道:皇上最重农耕,你们都要爱惜粮食,还要规劝阿哥,平日一定不能铺张浪费。四人忙一起答应了。 最后说话的是茜茜,她脸红了,道:我没猜着。 那个姑姑温婉一笑,鼓励她道:念出来大家一起猜猜。茜茜于是念道:“来自水中,却怕水冲,回到水里,无影无踪”。果然很难,众人都是苦思冥想。那个姑姑见依博尔眼中忽然放光,便问她:你可是猜着了?讲吧。 依博尔道:是,这是吃的盐。众人一想,果然不错,都欣喜地议论。最后容妃笑道:今日你们立了半日规矩,我不过让大家轻松一下,逗个乐子。说着,彩云端上盘子来,四人见盘中排列着四个新颖的刺绣香袋。容妃道:这是皇上的赏赐,江宁织造府昨日才送到内务府的。四人于是跪地谢恩,各拿了一个香袋,跟着前头两位嬷嬷自去太后那里复旨。 容妃和给灯谜的那个姑姑一点头,带着彩云自去了。这两位姑姑穿了斗篷,带了帽子,出了长春仙馆,往园子东门走去,经过东门时,给灯谜的那个姑姑掏出腰牌来给门口的侍卫查验,接着出了东门,向南走了一阵,进了春和园的西门,然后折向北,又走了好一阵,进了生枣堂西侧的四宜书屋。这两人正是璎珞和海氏。璎珞便是给灯谜的那个姑姑,那一罐子灯谜本就是她写的。 两人在屋里坐定,一早等在那里的珍珠和小福便出来上茶果伺候,璎珞笑道:姐姐,你喜欢吗?海氏微笑道:胡女端秀,依博尔聪敏,长得也好,璎珞还是你会挑!就不知道鄂家的赫朱怎么样。璎珞道:我知道胡嘉佳是姐姐喜欢的媳妇。依博尔是观保的女儿,索绰罗氏是内务府著名的科举世家出身,自是聪慧。赫朱虽然没见过,但听容妃说,永琪告诉她说三个人他都觉得好,姐姐应该可以放心。海氏点点头,道:真是多得璎珞你了。璎珞道:这都是皇上对永琪的心,怎么是我! 海氏摇摇头,道:如果不是你教傅恒大人请旨皇上,我如何能见她们!璎珞才笑着点点头,这件事是她写在令嫔封号那件事的同一封信里给的皇帝,依然是小全子传递给乐安和的,却不是傅恒。数日前,容妃便奉皇帝旨意来了春和园,给了入宫腰牌,并叫璎珞做好准备,但她不知道璎珞带的另一个姑姑是五阿哥的生母。容妃很少到春和园,并不认识海氏,她也不知道五阿哥的生母从白衣庵搬入了春和园,因那是皇帝密诏。璎珞曾说告诉容妃,因容妃和自己亲近,但海氏不愿意容妃知道。璎珞便只和容妃说再带一个人,是免得别人起疑。 格格们走后,刘嬷嬷便给太后捶背,道:那个最小的引人注意。太后道:这定是魏璎珞选的,她那样子一看就十分机灵,海氏那闷嘴葫芦,断不会选这样的。刘嬷嬷道:阿哥跟前的人,要稳重才好。太后道:不过一个格格,虽是包衣出身,观保知书识礼,皇帝器重,女儿定是好的,只不过现在年纪小,过个几年便稳妥了。阿里衮家的铭绣年纪也小。刘嬷嬷道:您为什么不给四阿哥阿里衮的长女?做福晋还是要年纪大些的好。 太后抿嘴一笑,道:大的生得漂亮些。因铭绣被选,所以其姐便免选,最终被放了出去,“候旨指配”。刘嬷嬷道:那容妃娘娘……太后点点头,道:沉壁不一样,她是我的和安,而且她不过是皇帝的宠妃,若是正妻,还是不要生得过于漂亮的好,不然就端架子上脸了。刘嬷嬷点点头,知道太后自己只是中人之姿,所以一直不喜欢生得过于美貌的女子,她以前就不喜欢高贵妃,起初对容妃也有这个原因。只听太后又道:皇后以为,我是为了压四阿哥,她想错了。她是她,永珹是永珹,永珹可是我们家的,还不是她生的。她当年要着永珹也是为了她自己。 刘嬷嬷道:四阿哥是您的孙儿,您当然是爱的。皇后娘娘还是过于计较了。太后道:争强好胜,不过是想压过我这个老太婆罢了。皇帝起了二心,她却不明白。刘嬷嬷笑道:自然还是太后的容妃娘娘聪明,皇上,哪里是二心,对她本来就无心罢,这么多年,若不是您看重她,她这个位子早坐不住了。太后道:皇帝之前是看着我的面子,我也不想折腾,管好事一家子和气便罢了。如今我开了口,皇帝自然顺水推舟。沉壁和永琪流言的事儿,绝对是她,可她这是给我由头,还有南苑那件事儿,不是她,但也是一个好由头。 刘嬷嬷道:嗯,您说的对,南苑那件事,就算她想陷害容妃娘娘,谅她也不会暗害皇上吧,十二阿哥还小呢。只是她做皇后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您高明,一边儿有容妃娘娘,一边有这位新令嫔,皇上办事就容易了。太后轻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废后不易,以皇帝那性子,恐怕不会等到今日。其实她本来不碍着皇帝什么,可惜心太高,不安分,要对付我,怎能害死了皇帝的亲舅舅,大概是觉得我对皇帝的亲娘也……可当年的形势,她怎能明白……但皇帝是什么性子,她应该明白。阿哥流言那件事更是其心可诛,还有嘉常在的事,我还没告诉皇帝,可她如何能够再正位中宫?就是皇帝不说话,我也绝不同意。 刘嬷嬷道:是,您说的对。就算您不是皇上的亲额娘,自小养育了皇上,怎么也比她那个外门媳妇儿强,而且您也是为了皇上,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只能是感激您的分儿。太后叹了口气,道:不能让他知道,他那性子,而且毕竟没在我肚子里过一遭,终是隔着一层。刘嬷嬷道:依奴才看,您和皇上才像是亲母子。 那天出了长春仙馆,四位格格由两位嬷嬷引着,一路向北,回自己的住处,只待按吉日和阿哥合房。才过了茹古涵今,便看见五阿哥一身绿底四团五爪金龙马蹄袖褂袍,颈子里挂着珊瑚朝珠,珍珠记念,腰间系着金黄色朝带,带上有四具金衔玉方版,每具上饰有东珠四颗,中衔一颗猫睛石,左右佩绦,用金黄色,通身华丽而耀眼,和他的哈哈主子苏勒迎面走来。于是六人站下,向五阿哥行礼。永琪对两位嬷嬷道:永琪去给皇阿奶请安,真巧碰上嬷嬷们。 其中一位嬷嬷立刻回道:五阿哥,我们领着四位格格今早刚见了太后回来。却不说哪两位是四阿哥的格格,哪两位是他的格格,因为按规矩合房前不能见面,所以不能说。另一个嬷嬷便笑道:五阿哥这可是要大喜了!奴才们恭喜五阿哥!永琪微笑道:谢谢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