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堪回首的过去

    因为刚刚改成了每天洗一次澡，所以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微的喜悦，大家都迅速的整理好了洗澡的用具，等待开监室。

    然而当所有人都被领到洗漱间的时候，秦瑟瑟和莎莉同时都愣住了。

    “我们……就在这洗吗？”秦瑟瑟张大了嘴巴望着莎莉，这不就是他们每天早上刷牙洗脸的地方么？不大个地方，最重要的是，又没有隔间，所有人……只能赤果相对。

    莎莉也有些不能理解的望了下周围，除了两三个跟她和秦瑟瑟一样扭捏的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莎莉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有限，看着这些女人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还要自己也脱给她们看……这简直……

    可秦瑟瑟右手边的一位犯人，盯着她们两个的拘谨却笑出声来，“你们啊，快脱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这天一天比一天热，难道你们还打算整个夏天都不洗澡了？而且啊，这洗澡的时间有限，你们磨蹭的功夫，时间就到了，只能到夜里热的难受。”

    秦瑟瑟和莎莉听了都不禁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盆。

    莎莉不禁咬了咬牙，“大姐说的对，快洗吧，不然该来不及了。”

    眼看着除了她们两个以外，所有的人都已经脱光开始洗，秦瑟瑟也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的重要性，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利落的脱掉上衣。

    只是这种感觉，总让秦瑟瑟想到了羞辱两个字，莫名的心里就不舒服。

    临近夜里，虽然做工的时候还是难免就吵闹的声音，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让人有静下来说说话的欲望，尤其是在监狱这样寂寞的环境里。

    莎莉偏头看了秦瑟瑟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从洗澡回来这都七八个小时了，你一句话也没说，怎么了？”

    秦瑟瑟抬头看了看莎莉，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是还对洗澡的环境耿耿于怀吧？”莎莉一眼便看穿了秦瑟瑟的心思，“其实也不能那么想，你觉得羞辱，其实别人未必不觉得羞辱，其实有很多犯人犯的罪都很邪乎的，他们虽然坐了牢，但未必就是坏人，而且好多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优越的很，犯经济罪的就更不用说，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秦瑟瑟的眼眶没来由的那么一热，狠狠的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到时候不止自己心里难受，还得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到秦瑟瑟现在的样子，莎莉想到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其实当时的她比秦瑟瑟要委屈一千倍一万倍，也不是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可是想起当初来自首的初衷，想起西关跟自己一样在男子监狱受着同样的罪，她便咬牙忍下来了。算起来说，秦瑟瑟真的已经算是极其逆来顺受的一个犯人了。

    想到这里，莎莉便问出了她几天来一直都想问的问题，“瑟瑟，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以魏浩然的能力，以他对秦瑟瑟的真心，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秦瑟瑟来监狱受这种苦吧？这个问题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秦瑟瑟却凄凉的笑了，她自嘲的望了一眼自己，示意莎莉看，“像我这个样子，应该怎么都不像一个有着污秽的过去的人吧？”

    莎莉也很配合的摇摇头，“完全不像……”她眼中的秦瑟瑟，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希望，带来活力，甚至是带来阳光的女人，这也是当初西关爱上她并坚持爱下去的理由。

    可是秦瑟瑟的唇角却露出一抹凄苦，“我也觉得不像……因为我就是……”她的笑声如午夜的凶铃，一下子就敲进了莎莉的心底。

    秦瑟瑟将十五年前所有事情的经过都仔细的跟莎莉讲了一遍，讲的她口干舌燥……“当时我只会说‘我没有杀人’，警察带我去问话的时候是，问完话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我妈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带我去医院，才发现我已经烧到将近四十度了。那一次，我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完全就醒不过来，我妈曾一度担心我会烧坏了脑子。我也多么期盼那时候我的脑子真的烧坏了，烧坏了，就不会记得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秦瑟瑟的双手还不停的来回穿插着木针，连戳到自己的手指都不觉得疼，“可是那一次我的脑子没有烧坏，却出现了短暂失忆症，整整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我完全不认得周围的环境，连我妈妈都不认识……我不再说那句单调的话，却也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没有开口说话……后来听我妈说过，当时的她真的快要疯了。她完全没有办法，求医生，医生也完全没有办法，她以为我是触景生情，就倾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带我搬到了度假村，希望我能找到新的开始。她每天都给我讲故事，讲我以前发生的大事小事，她是这世上最好最伟大最有耐心的妈妈……在搬去度假村的半年里，我渐渐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唐中磊替我顶罪的事情。”

    秦瑟瑟曾经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跟第二个人再讲起这段过去，却没想到，莎莉，会成了自己最忠实的听众，所以她似乎讲的格外投入和认真，“所以在一年半后，我背着我妈偷偷的跑回老家，义无反顾的去寻找唐中磊。而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父母都因为这件案子……出事了……唐中磊也没了下落。其实……有些事情我从来没对人讲过，包括后来唐中磊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也没有跟他讲过，我以为，这些事，真的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因为你要知道，就算在我妈去世之前，她都不曾跟我提过这段往事半个字，因为她知道，这是我永恒的痛……”

    秦瑟瑟的头越来越低，她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我当时办了休学，满世界的去找唐中磊，在一直遭到我妈反对的情况下，我一个人跑到长途汽车站，看见哪辆车长的漂亮就上哪辆车，就抱着一丝希望，唐中磊会在我正在去的那个城市，我印了无数的传单，走到哪儿发到哪儿，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所以有一次，在车上就有人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和形单影只，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下了车就跟着我，他很有耐心，一直跟到夜里，我差一点就被他……不过我真幸运，我想我一辈子的幸运大概都用在那一刻了，正好有巡警车路过，救了我，还把我送到了长途汽车站，就在我打算坐去更远的地方时，我看到了我的妈妈。那时候是冬天，天冷的像是要把人冻住，可她就穿了一块单薄的袄片，那还不知道是几年前买的了，我都能看到她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眼神却坚定的像是要把我吃掉，而那眼底透露出来的，是深深的绝望……”

    秦瑟瑟望着自己手里的那件毛衣，望着自己刚织起来的袖子，开始觉得自己好神奇，原来可以借由打毛衣，来消除那么多的痛苦，“……我被她眼里的绝望深深触动，所以我终于决定乖乖跟她回去。可我不愿意回度假村，我休了学，一定要回老家，我跑到警局里去自首，可警察却说一年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死人的案子，我当时就急了，疯了一样的在警局里喊，警察也没有办法好好做笔录，然后我妈便赶到了，她哭着把我摁在怀里，手上攥着一圈的麻绳，然后不停的跟警察解释说我疯了，说我是精神失常了才会跑到警察局胡言乱语。事实上我那段时间神经衰弱，真的差点就脑神经受损。做母亲的总是心疼女儿，我妈一心一意的照料我，我却又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这时候莎莉的脸色已经是很难看了，秦瑟瑟望着莎莉眼底的惊讶，一点都不意外，她沉了口气，继续道，“你能想象吗？我当时只有十三岁，我去刨宋晓明坟墓……就是当时被我误杀的那个人。一到了夜里我就哭喊着去刨他的坟墓，我一遍一遍的跟他说，是我杀了他，不管唐中磊的事，让他出来给唐中磊作证，还他一个清白……”

    秦瑟瑟的眉头打了结，“那时候我真的还不懂，我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局会没有案底，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说根本就查不到一年前的案子。直到我夜夜去刨宋晓明的坟墓才能安生度日的时候，我妈……跪到了我的面前……”

    秦瑟瑟瘦小的身子终于抖了抖，说到悲恸处，她的后背僵硬，“我妈跪下来就要朝我磕头，直到我不再用手刨坟，发完了疯，她才用布条勒住我用石头划开了的手腕，尽可能的帮我止住血，背着我去医院抢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不是不闹了，而是没有力气闹了，浑身软塌塌的没有丝毫的力气，起床都已经算困难。我妈以泪洗面的时候才告诉我，其实一年前事发后，她就已经四处打听了我的事，我的妈妈……真的对我毫无保留，她是一位好妈妈，她说，那是我的事情，所以我有知情权，即使有些事情或许不该让我知道，她也不想对我有所隐瞒，因为我的难关，只有我只能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