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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进大喜,忙收了剑,朝着左右使了眼色,两个随行上来,将曹纲捆住了。 一群人齐齐围到床前待命,身量高大的男人揉着眉头,他头发略微凌乱,面色沉沉,不辨喜怒。 半晌,男人抬起头来,李进心间一震,心口砰砰砰狂跳,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男人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周身弥漫着一股暗沉的气息,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教他喘不过气来。 “他,”男人抬起一只手来,指了指曹纲,淡淡道:“放开。” “可——”视及男人面上骤然而起的冷色,李进倒抽一口冷气,心跳如擂,忙上前亲自将曹纲身上的绳索给解了。 曹纲脑际轰鸣,面白如纸,浑身虚脱一般,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连呼吸都停了几瞬。 男人锐利如电的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瞬,目色愈发冷冽,旋即转了目光,朝着李进等人沉声道:“你们该做什么,自行去。” 众人面面相觑,李进吞了吞口水,勉强让自己在这样的威压中声色如常:“大人,事已办妥,您身体若是无碍,未免旁人发觉,我们已不能再耽搁,马上要跟上队伍了。” 床上的人听罢,思忖片刻,应了下来。 一整日,曹纲都恍若置身梦境一般,时而恨不得仰天长啸,时而又是忧虑重重,各般心绪齐齐涌上心头,叫他激动难以自持。 自打那一个眼神之后,他们便默契地再无说什么了,只如往常那般跟随大军跋涉。 入夜了,殿后的岭南大军终于也抵达了西岭营地。 雨势已缓,可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随着夜色浸润着人间。 这一夜,整个江北大营笼罩在一股惶惶不安的阴影之中,魏延已是加派了人手全面搜寻,然而依旧还是未找到薛大总督的人,愈是没有消息,愈有坏消息的可能,他不敢将薛再兴失踪的消息往上报,不过寻人的动静如此之大,想必不日便会上达天听,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恐怕难以避免了。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消息传开之前,将人给找到——遑论死活。 主营帐内,一灯如灯。 曹纲噗通一声跪在男人面前,热泪盈眶,他不敢大声喊出陛下二字,只深深跪在地上,如上辈子那般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这一世,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位追随一世的正主! “说罢,”面色平静的男人已彻底接受了他所要面对的现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营帐中烛光晃动。 猊烈,不,应该说是有着赤虎王魂魄的猊烈,他的脸面已经算得上难看了。 “朕……”一字出口,他脸色更黑,顿了顿,改了口来:“我便是被那司马昱的帐中娈宠给改变了命运轨迹?” 曹纲心下一滞,有些不敢开口,只旁敲侧击道:“赤虎王,您当真半点儿也想不起来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了?” 赤虎王目中沉怒,冷声道:“不过是些被蓄养奴性的污糟记忆,有何可忆,忘了也罢。” 曹纲着实心间不安,他嗫嚅着唇,欲言又止。 赤虎王瞟了他一眼,不满道:“你何时学会这套吞吞吐吐了?说!” 如芒刺在背,最终曹纲还是回道:“启禀大人,那广安王……也便是朝元帝,他待您情分不浅……属下瞧着倒是真心实意。” 赤虎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一张冰冷的脸充满了怨毒,“真心实意?呵!若是真心实意,又怎会改变我位登人极的命运,怕是这厮担心又落得上一世自戕的下场,特特拿捏我来了。” 他从未见过对方,只想起了上辈子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心间憎恶难当,目中阴森:“这笔账……可得好好清算!” 曹纲心跳剧烈,正待为之辩解,赤虎王已经不耐地挥了挥手,“此人你无需再多说,我心间自有主意,只那薛再兴怎么死了?” 曹纲自更是不知。 赤虎王眉头深锁,上辈子他在薛再兴手下蛰伏数年,终是找准机会拉他下马,顶替了他两江总督的位置,至于薛再兴其人,脱了高位的护持,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只不过不用他亲自动手,便有人上赶着讨他的好了。 然而这辈子他被那娈宠安置在了岭南郡守军,军队虽受总督府管辖,可实权掌在巡台府,按说与薛再兴无多少真正接触,尚还不至于对他下这等狠手,个中原因,他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李进几人面前自不好问太多,不过几番言谈之间,他便大概将事情捋了一遍,这一桩事做的干净利落,倒不用过多忧心,这几个手下,看来颇是中用。 他心下缓和了几分。 好在他这辈子虽被那娈宠摘除一身反骨,到底还保有本事,也培养了一批死忠的心腹,他看人极准,自也瞧得出李进几人的忠诚。 这位前世的赤虎王仅用了一日,便将自己的心态彻底给调整了回来,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既来之则安之,上辈子种种险境,可依旧让他笑到了最后,这辈子虽被恶意曲了不少道,但还不至于到了那等死地,自还有法子寰转。 时下,他所能做的,便是按着这个轨迹暂时按兵不动,日后再行打算。 曹纲看着那张带着熟悉神色的脸面,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比起早上时候,更多了几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