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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刺客并不说话,而是横剑bī迫着陛下,一步步往后退。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陛下却突然喝道:曾献!杀了刺客! 为首的黑衣人原来叫曾献,这个名字我听说过,知道是神武军中有名的都指挥使,武功盖世,据说曾力敌百人。曾默的肩头亦在滴血,此时步步紧bī,那刺客剑锋寒光闪闪,极是凛冽,架在陛下喉头,相去不过数分,我急得背心里全都是冷汗。李承鄞突然轻轻一笑,对那刺客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刺客脸上蒙着布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眼中并不透出任何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承鄞。 现在神武军驰援已至,外头定然已经围成铁桶,你若是负隅顽抗,免不了落得万箭穿心。你若是此时放下剑,我允你不死。 刺客目光灼灼,似乎有一丝犹豫。李承鄞又道:如若不放心,你以我为人质,待你平安之后,你再放我回来便是了。 我手心里出了汗,连握在手中的剑都觉得有点儿打滑。我心一横,从他身后站出来:要当就让我当人质,反正我一个弱女子,你也不怕我玩什么花样。 我手心里出了汗,连握在手中的剑都觉得有点儿打滑。我心一横,从他身后站出来:要当就让我当人质,反正我一个弱女子,你也不怕我玩什么花样。 等你觉得安全了,再放我回来便是。 李承鄞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我懂得他的意思,我也知道这不是玩耍,可是眼下这样,叫我眼睁睁看着刺客拿他当人质,我可不gān。 刺客仍旧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执剑而立,曾献等人亦不敢bī迫太甚,双方僵持不已。 李承鄞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外面那轰轰烈烈的声音却像是忽然又安静下来,过了好久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正走过来。我背心里全是冷汗,我在想是不是刺客的同党。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承鄞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燥热,可是我奇异般镇定下来。也许只是因为知道他就在我身边,便是再危险又如何?死便死罢!我突然豪气顿生。可是好多人涌了进来,为首的人身着银甲,看到双方僵持,不免微微错愕,可是旋即十分沉着地跪下行礼。他身上的铠甲铿锵有声,道:臣尹魏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起来。陛下虽然脖子上架着刺客的利剑,但声音十分镇定,传令全城戒严,闭九门。 是! 神武军会同东宫的羽林军,闭城大索,清查刺客同党! 是! 不要走漏了消息,以免惊扰百姓。 是! 快去! 是! 尹魏连行礼都没有再顾及,立时就退出去了。我听到他在走廊上低语数句,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就由近而远,好几个人奔了出去。过了片刻他又重新进来,说道:请殿下返东宫以定人心,这里由臣来处置清理。 李承鄞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刺客:你放开父皇,我给你当人质。他的手还反牵着我的手,我大叫:不!我当人质! 李承鄞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闭嘴! 从前他也同我吵架,可是从来不曾这样穷凶极恶过。我虽然害怕,可是仍旧鼓足勇气,大声对刺客道:要说尊贵,我可比这两个男人尊贵多了,别瞧他们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太子,可是论到重要,再比不过我。你既然当刺客,必然知道我不仅是当朝的太子妃,而且是西凉的公主,为两邦永缔万世之好,我才嫁给李承鄞。你虽然挟持了陛下,但陛下xingqíng坚韧,定不会受你的胁迫,定然qiáng令太子殿下和这些神武军立时将你碎尸万段,你纵然大逆不道垂死挣扎刺杀了陛下,大不了太子登基,你除了一个死,没别的下场。如果以殿下为人质,陛下有十几个儿子,殿下必然不会受你的胁迫,定然当着陛下qiáng令这些神武军立时将你碎尸万段,陛下大不了另立太子,你除了一个死,亦没别的下场。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仅是太子妃,而且是西凉的公主,我要是死了,西凉必然会举国而反,两国jiāo战,生灵涂炭,所以陛下和殿下都绝不会让我死,如果你以我为人质,担保你平平安安,可以全身而退。 胡说八道!李承鄞大怒,大敌当前,你在这里掺和什么?来人!带她回东宫去! 我只牢牢盯住刺客:我的话你好生想想,是也不是? 不知道我到底哪句话打动了那刺客,过了好一会儿,他竟然缓缓点了点头。 我大喜过望,说道:放开陛下,我跟你走! 刺客冷冷地瞧着我,终于开口道:你先过来。他说话的声音极怪,似乎是我当年刚学中原官话的时候,平仄起伏都没有,说不出的难听。不过事qíng紧迫,我也来不及多想,就在那儿跟刺客讨价还价:你先放开陛下。 刺客并不再说话,而是将剑轻轻地往里又收了一分,眼见就要割开陛下喉间那层薄薄的皮肤,我只得大叫:别动,我先过去就是。 李承鄞抢上来要拦住我,可是我刷地一剑刺向他,他不得已侧身闪避,我已经几步冲到刺客那边去了。刺客一手抓住我,一手自然就微微一松,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嗖嗖数声,连珠箭并发,皆是从高处直向那刺客she来。那刺客伸手也当真了得,身形以绝不可能的奇异角度一拧,挥剑将那些羽箭纷纷斩 落,陛下趁机挣开他的控制,我提剑就向刺客刺去,可是他出手快如鬼魅,刷一下已经打落我的剑,就这么缓得一缓,我已经张大了双臂整个人扑上去,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经触到陛下的身体,狠狠就将他推开去。 陛下被我推得连退数步,曾献立时就抓着了陛下的胳膊,将他扯出了刺客的剑光所指。而刺客冰冷的手指已经捏住了我的喉头,比他手更冷的是他的剑,立时就横在了我颈中。 小枫! 我听见李承鄞叫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只看到他的脸,还有他眼睛中的凄惨神色。 我想我会永远记着他的脸,如果我死了。我知道陛下和他都绝不会放走刺客,我没有那么重要,西凉也没有那么重要。刚才我说的那一套话,我和他心里都明白,那是骗人的。 神武军围上来护着陛下和李承鄞,我对着李承鄞笑了笑,虽然我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可是我尽力还是咧开了嘴,如果这是最后一面,我才不要哭呢,我要他记着我笑的样子。 我嘴唇翕张,无声地说出:放箭。 我知道神武军定然已经在四面高处埋伏下了箭手,只要此时万箭齐发,不怕不把刺客she成刺猬。这个人武功这么高,杀了这么多的人,又一度胁持陛下,如若不立时除去,定然是心腹大患。 李承鄞却像压根儿没看到我的唇语似的,陛下沉声道:不要妄动! 我没想到陛下会这样下令,刺客森冷的剑锋还横在我喉头,李承鄞从曾献手中接过一支羽箭,厉声道:你若是敢伤我妻子半分,我李承鄞穷尽此生,也必碎裂你每一寸皮ròu,让你菹醢而死!你立时放了她,我允你此时可以安然离去,言出必行,有如此箭!说完李承鄞将羽箭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将断箭扔在刺客足下,喝道:放人! 刺客似乎冷笑了一声,旋即掉转剑柄,狠狠敲在我脑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又冷又饿,而且手被绑着,动也动不了。我半晌才想起来,刺客拿着我当人质,李承鄞折箭起誓要他放人。那么现下我是在哪里呢? 现在天已经亮了,我睁眼能看到的就是树枝,密密的松柏遮去大片蓝天,不知道我到底昏了多久,也不知道刺客往哪里去了,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耳边有流水的声音,风chuī过来愈发冷得我直哆嗦,我虽然动弹不了,可是能移动眼珠,能看到左边脸旁是一蓬枯糙,右边脸畔却是一堆土石。再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我腹中饥饿,不免头晕眼花,心想上京城里这么大,神武军就算闭城大索,等他们一寸一寸地搜过来,没有几日只怕也是不行的。若是等不到神武军搜寻而来,我便就此饿死了,那也真是太可怜了。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角衣袍出现在我左边,我斜着眼睛看了半晌,认出正是昨晚那个蒙面的刺客穿的袍子,没想到他还没有撇下我远走高飞。也许是因为九城戒严,神武军和羽林军搜查得太厉害,所以他还带着我当护身符。这个人武功高qiáng,杀人如麻,而且竟敢胁迫天子,明显是个亡命之徒。现在我落在他手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折磨我,想到这里我说不出的害怕。可是害怕归害怕,心里也明白害怕是没有用的,只得自欺欺人闭上眼睛,心一横,要杀要剐随他去了。 过了许久我没听到动静,却忽然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我本来想继续闭着眼睛,可是那香气委实诱人,我终于忍不住偷偷睁开眼。原来就在我脸旁搁着一包huáng耆羊ròu,这种东西,别说在东宫,就是街市上也只不过是平常吃食,可我昨天睡了一天,又连晚饭都没有吃过,今日更不知昏了有多久,早就腹饥如火。这包羊ròu搁在我旁边,一阵阵的香气直冲到鼻子里来,委实让我觉得好生难受。 尤其是我肚子还不争气,咕噜咕噜地乱叫。 可是我手被绑着,若叫我央求那个刺客哼!我们西凉的女子,从来不会在敌人面前堕了这样的颜面。 没想到没等我央求,那个刺客突然将我手上的绳索挑断了,我挣扎着爬起来,这才仔细地打量那个刺客。他仍旧蒙着脸,箕坐在树下,抱着剑冷冷看着我。 这里似乎是河边,因为我听到流水的声音。四处都是枯huáng的苇糙,远处还有水鸟凄厉的怪叫,风chuī过树林,甚是寒意砭人。我看着那包羊ròu,暗自吞了口口水,却慢慢活动着手腕,心里琢磨怎么样才能逃走。这个刺客给我吃食,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杀我,他定然是有所忌惮,可是怎么样从他身边逃走,以他这么高的武功,只怕连阿渡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刺客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逃,挑脚筋。他说话甚是简短,依旧没有音调起伏,听上去十分怪异,可是我还是听懂了。他这是说,我要是敢逃,他就会挑断我的脚筋。我才不怕呢,我斜睨着冲他扮了个鬼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先吃羊ròu,免得在旁人来救我之前我已经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