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过往

    穆葭很少会回忆关于穆昇跟康如眉的有关的记忆，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在内心深处，她不想承认，她其实是怨恨穆昇的，那是她的爹爹，是疼她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爹爹，作为女儿，她实在不该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但是她就是没办法释怀。

    上一世，在穆长风声名狼藉消失无踪、在她缠.绵病榻卧病不起、康如眉身心俱疲的时候，穆昇最后却选择了与穆增、穆府二房和解，他甚至同意了迎娶佟挽秋，虽然这里面有他的不得已，但是这里面更有穆昇这个一直对父亲心怀愧疚、渴望被原谅被重新接纳的孝子，对父爱的渴望，很显然，对于穆昇来说，这比妻子儿女要来的重要。

    当初，他毅然放弃与佟府联姻，上门自聘迎娶了康如眉，成就了一段佳话，可是这段佳话的背后，是他作为儿子对父亲深深的愧疚，穆昇是穆增的嫡长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穆增对于这个儿子是倾注心血的，是竭力栽培的。

    穆昇跟所有的儿子一样，对父亲天生便就怀着深深的崇敬还有服从，而母亲苏良锦对穆昇的回避、从不亲近的态度，还有最后竟然直接搬离穆府的做法，着实让穆昇受伤，所以这无形之中又加重了穆昇对穆增的崇敬跟服从。

    如果没有后来穆增悔婚、命穆昇改娶佟氏女的事儿的话，穆昇会毫无疑问地做一辈子的孝顺好儿子，而就穆磊的资质，总是佟淑清再会掉眼泪、穆磊再怎么得宠，穆增到底不会鬼迷心窍地做出推穆磊而抑穆昇的做法，穆昇会毫无疑问地成为穆府下一任的当家人，穆磊就算再怎么费工夫也不可能越了穆昇的。

    可就是因为穆昇的叛逆，坚决不肯跟康氏悔婚，而彻底寒了穆增的心，也白白浪费了他这么些年对于穆昇的悉心栽培，就是揣着这份愧疚，穆昇对穆增几乎是有求必应，穆增让他送穆葭来京师，他便二话不说便就将穆葭送来，甚至都没有事先知会苏良锦跟穆敏，以至于后来苏良锦不得不用给穆葭下.药这样糟糕的法子来保护穆葭，若是没有苏良锦的这份良苦用心，穆葭只怕活不过十四岁那年。

    后来，穆长风成了穆府的耻辱，天下人眼中的无耻败类，作为父亲，穆昇自然不会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儿竟会是这般寡廉鲜耻之辈，可却因为穆增的大义灭亲、一锤定音，穆昇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儿子穆长风确实是个有辱穆府门楣的败类，甚至还逼得康如眉承认，逼着康如眉也要对穆府、对穆增心怀愧疚。

    二十年的夫妻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裂纹，穆昇的愚孝，康如眉的抗争，让原本恩爱和睦的夫妻两人渐行渐远，二十年经营起来的夫妻情该有多深厚啊？他们都曾认定、并且好不怀疑彼此是自己享受一生的伴侣，可是这样坚定不移的感情，在他们一家人抵京、在穆增跟二房的设计下，有了裂纹，有了怀疑，有了愤怒，有了犹豫，最后以穆昇答应迎娶佟挽秋而彻底破裂。

    那时候穆葭卧病在床，病了几年，不知喝下多少汤药始终都不见起色，以至于早就过了及笄，婚事却始终没有眉目，毕竟哪户人家都不愿意让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女子过门，更别说还是京师贵门，而那时候，穆府最小的女儿穆蓉，都已经嫁给五皇子做续弦了，穆芙的婚事虽然也没动静，不过穆府上下却没一个因此着急的，显然对穆芙的婚事，早就有了打算。

    话说回来，穆葭病病歪歪，穆长风又下落不明，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无耻败类，大房的一双儿女便就落得了这样的一番凄惨境地，穆增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大房后继无人实在不像样，佟淑清随即就想到了佟挽秋，再与佟府的一番合计之下，便就有了让佟挽秋过门来给穆昇做侧室的计划，正可谓是一打瞌睡就有送枕头，穆增没多想便就同意了，那时候，佟耀祖刚被提拔为兵部尚书，所以巩固跟佟府的关系，是十分有必要的。

    穆增跟二房那边都很赞同这门亲事，一向孝顺的穆昇起先心底并不情愿，即便他跟康如眉有了龃龉，可是他也从未想过要另娶旁人，他心里还是十分看重跟康如眉的二十几年夫妻情分。

    可是穆增却这样说：“昇儿，旁人家的婚事，都得听父母之命，可是到你这里，一贯是把为父的话当做耳边风的，可是你毕竟是为父的孩子，为父再生气再冷落你，对你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来，所以之前你跟康氏的婚事，最后为父也就由着你去了，这些年来，为父从来都没有过问你的家事，可是昇儿，现在不一样了，为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绝后啊，若是康氏还年轻好生养的话，为父绝对不会逼你，可是她毕竟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啊。”

    “昇儿，当年你不听为父的话，难道如今，还不听话、还要再让为父伤心吗？”

    穆昇还能说什么呢？羞愧得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那段时间，康如眉成日待在房中陪她，一坐就是一整天，原本丰腴妍丽的女子，迅速地瘦削憔悴下来，她坐在穆葭的床前，一言不发，似是一株在深秋掉光叶子的树，没有半点儿希望，一身的死气沉沉。

    那时候，穆葭还不知道穆昇已经答应了迎娶佟挽秋的事儿，她只知道，爹娘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经常好几天的不说一句话，而且爹爹也没有再派人去找兄长了，也拦着康如眉，不许她再找人，因为这事儿，两人还大吵过几次，这就是他们夫妻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

    似乎，穆昇是打算真的跟穆长风断绝父子关系，不认穆长风这个儿子了，这让穆葭难以接受，她觉得这样的父亲真的好陌生，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最疼儿女妻子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