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晚霞中的告别
姐姐告诉胥淼，奶奶去田里还没回来，估计回来还要一个多小时。 胥淼想了想道：“那我就不等奶奶了，直接换线吧，到时候你们替我给奶奶说一声，没跟她打招呼，挺冒昧的。” 小南瓜连忙摆手道：“那有什么啊，你这是帮我们，奶奶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冒昧呢！” 胥淼笑道：“无论是帮人还是求人，跟主人说一声是起码的礼貌，如果别人不希望你帮忙呢？那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吗？好在上次已经跟奶奶说好了，倒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胥淼说着就去厨房换线了，还特意叮嘱姐姐和小南瓜不要跟过来，毕竟电线还是挺危险的。 姐妹俩当然不会乖乖听他的，他刚走进厨房，她们就偷偷跟了过去。 胥淼做事的时候非常认真，只见他用试电笔查出具体是那些电线出了问题，再把有问题的线扯下，重新布上新线。 由于这些线一直用在厨房，经过常年累月的烟熏火燎，旧线上积满了油烟和黑乎乎的烟灰，稍微一动，就轻飘飘地弥漫开来，好几次都呛得胥淼剧烈咳嗽。 但他咳完仍然继续认真工作，脸上连一丝嫌弃的表情也没有，只是认认真真地拆线布线，好像自己天生就是一个电工。 姐姐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上渐渐冒出了汗珠，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也因烟灰而半眯了起来，薄唇紧闭，眉头微皱，再加上那专注的神情和专业的态度，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胥淼忙了近一个小时才把电线换完，其实本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但他仿佛有强迫症一般，非要把新线排得整整齐齐，旧线跟它一比，简直就乱得像蜘蛛网。 把最后一根线接完，再按下开关—— “啪！” 灯亮了。 当胥淼满意地收拾好工具出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姐妹俩已经在门外观察好久了。 他指着那些整齐漂亮的新线对姐姐笑道：“怎么样？今天总不会说我是蠢材了吧？” 姐姐摇摇头道：“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真是小心眼！” “哈哈，好吧！”胥淼无奈道，“反正我做什么都不会给你留下好印象了，那我还是赶紧走吧！” 他说完就走到小南瓜跟前，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这是钱锋托我带给你的，他觉得你这么有灵气的姑娘就该多写东西，送你个小本子，好好学习吧，以后争取能考上大学，好吗？” 小南瓜接过笔记本郑重地点了点头，此时，她觉得考大学这件事似乎又多了点其他方面的意义。 她很想找点什么回礼给钱锋，可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家里目前能送的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鸡蛋吧，可如果送一个鸡蛋给人家，那不是笑死人了吗？ 最后，小南瓜只得万般无奈地拿出一对奶奶绣的鞋垫来。 她曾经发誓永远都不会再送人鞋垫的，可你瞧，誓言就是这么容易被打破。 胥淼看到这么精致的一双鞋垫，心里很喜欢，于是隔着小南瓜对姐姐笑道： “我记得我也送过你一支钢笔，要不你也回赠我一双你绣的鞋垫？” 小南瓜哈哈笑道：“你以为这鞋垫谁都能绣啊，我们家就我奶奶会，我姐恐怕比我还差点。” 姐姐不高兴道：“乱说，上次奶奶教我们绣的花样子，我都能绣到手帕上了，你能吗？” 胥淼不等小南瓜回答急忙插话道：“你绣了个手帕？可以可以，我不要鞋垫也行，你把手帕送给我吧！” 姐姐摇了摇头道：“我放在学校宿舍了，不在家里，再说太丑，也拿不出手。” 胥淼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笑道：“看来真是无福看到你的绣工啊！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俩好好保重，好好学习，平时多帮奶奶做点家务活儿，知道吗？” 看到姐妹俩都认真地点了点头后，胥淼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身后传来姐姐有些忐忑的声音： “我……要不，我送送你，行吗？” 胥淼想了想道：“也行，这回走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你不怕走路就好！走吧！” 姐姐“嗯”了一声，然后叮嘱小南瓜先把粥煮上，在家乖乖等她和奶奶回来，接着就和胥淼一起走出了院子。 这是一个晴朗的傍晚，太阳已经落山，只留下半边紫红的天空，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热烈而绚烂，宛如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姐姐穿着一件缀着红色蝴蝶结的白色半身裙，扎着马尾辫，一走路就在脑后晃来晃去，白色的劣质球鞋穿在她脚上不仅不觉寒酸，反倒更让她显得青春逼人。 胥淼还是那一身迷彩服，只是脱下了帽子，露出一头清爽的短发，显得英气而明朗。 路上，胥淼主要问了姐姐一些关于学习的问题，并告诉姐姐他之前学习成绩不太好，现在挺后悔，希望姐姐别步他的后尘，一定要把学习抓紧。 姐姐却心酸地摇了摇头，告诉了他一个她一直压抑在心，连奶奶都没说的事情： “我妈妈已经好几次写信回来，问我成绩怎么样，想不想上学，不想的话就出去和她一起打工，替家里还账。我一直撑着说自己很喜欢上学，成绩也很好，但实际上，我的数学已经有些退步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 “你别想那么多，”胥淼打断了她的话，“你妈妈虽然希望你早点出去赚钱，但只要你自己坚持读书，她肯定不会强迫你出去的，而且我看奶奶的样子，她肯定也不会让你这么早就辍学。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加倍努力去学，成绩退步了不要紧，再加油赶上去就好了，最怕的就是你自己失去信心，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想学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接着，胥淼举了很多他那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例子，想让姐姐鼓起勇气，坚持下去。 就这样，一条路很快就被他们走到了尽头，前面就是王明明家了，军车已经在门口启动，发出“隆隆”的声音。 胥淼见状，忙回过头从兜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和一个记事用的小本本来，然后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姓名，甚至还有一个座机号递给姐姐道： “上次我说过，你肯定会进城的，因为我相信你能考上大学。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有机会去这个城市的话，记得去找我。无论如何，我希望有一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学有所成的大姑娘了，还有小南瓜，你们姐妹俩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又乐观的小姑娘了，让我感悟颇深。我很荣幸能认识你们，也希望将来的你们，同样会让我惊叹！” 胥淼说着，给了姐姐一个异常坚定的笑脸，然后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的一个战友看见了他，对他喊让他快一点，车子马上要走了。 胥淼只得回头答应着，然后向姐姐告别：“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记着，一定要相信自己，坚持下去！我走了，再见！” 看着胥淼小跑离去的背影，姐姐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告别的话才对，可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进了军车后远远地朝她挥手。 姐姐能做的，也只有同样抬起手，站在漫天的云彩下，倚在婉转的晚风中，对着那个遥远的身影，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