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露宿
金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几步。 忽然又停下来了。 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能去，他都结婚了啊，我要是去不是当小三了么？那样就太卑鄙了！” 然后，金兰就又坐在了地上。 继续哭。 我无奈了。 一个喝醉的人，是很麻烦的。 一个喝醉的女人，就更麻烦了。 我只能叹口气，扶着她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 好在天气不冷。 月光如洗。 夜色温柔。 我让金兰的头，趴在我的腿上。 她因为哭得太激动。 背部都在不断地起伏。 我就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的情绪。 于是我想起了一首很好听的老歌。 我轻轻地唱了出来。 有没有一扇窗 能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 原来像梦一场 有人哭 有人笑 有人输 有人老 到结局还不是一样 在我的歌声中，金兰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有没有一种爱 能让你不受伤 这些年堆积多少 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醒不了 什么痛忘不掉 向前走 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 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朋友别哭 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 朋友别哭 我陪你就不孤独 人海中 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这份情 请你不要不在乎 金兰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 我们在路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 一早。 金兰醒了。 然后把昨晚喝醉酒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觉得头像是炸了一样的疼。 嗓子也变得嘶哑无比、 “行了，我们走吧。” 被金兰趴了一晚上，我已经腰酸腿疼、 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对金兰说。 “阿喜，真不好意思，连累你了。”金兰觉得很抱歉。 “说这些就见外了。” 我摆摆手。 我们两人走到了街上。 往南是车站的方向。 往北是于家的方向。 金兰迟疑了一下，往南走去。 我却往北走去。 “阿喜，你去哪？”金兰问我。 “你不是想看他一眼么？不看这一眼，你始终是放不下的。”我没有回头，继续走。 金兰没再说话。 顺从地跟了上来。 “阿喜，你真了解我。” 我笑了笑。 没出声。 其实我不是多了解你的感情。 我只是很了解一个陷入了情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如何的牵肠挂肚。 是怎样的黯然神伤。 是多么的辗转反侧。 金兰此行，带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 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个男人一眼的话。 她是根本无法过自己这一关的。 “我只是偷偷看一眼，我保证不会打扰他的，如果我忍不住，阿喜你一定要拦住我。”路上，金兰说。 我们又来到了于家的门口。 既然这次不想让对方看到金兰，所以我们都没有靠近。 就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 此时还不到7点。 过一会儿，应该就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了。 那时候，于同力应该会出来上班，然后我们就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 于家的门开了、 先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然后，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骑自行车的女人也跟了出来。 男人推着一辆摩托车。 正要骑上去。 女人喊住了他。 细心地给他整理衣服。 还帮他戴上了摩托车的头盔。 显得很温柔。 很贤惠。 是一个最称职的妻子。 男人骑摩托车走了。 但我却皱起了眉头。 这事情不对啊！ 虽然我没见过于同力。 但刚才这个男人，肯定不是于同力！ 因为于同力不是因为救火被烧伤了么？ 很好认。 我扭头看金兰。 发现金兰的眼睛红了。 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金兰，你……” 我的话才出口。 金兰已经大步冲了过去。 在那个女人关上院门之前。 金兰挤了进去。 我怕出事，也跟了进去。 那女人见忽然有两个人进来，吓了一跳。 也就是我们两个都是女人，这才没有大喊大叫。 “你们是什么人？”那女人问。 “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我就问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对得起你的老公吗！”金兰质问。 把那女人给质问得一脸的纳闷。 “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金兰的情绪还是很激动。 “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你说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不守妇道呢！居然把别的男人领到自己家里面来鬼混，你也太不要脸了！” 女人怒了。 “谁不要脸了？你神经病吧！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一边说，一边从墙边拿起了一把扫地用的扫帚，看样子是要打人了。 金兰不在乎她要打人的威胁。 她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胳膊。 语气已经不是刚才的激烈，变得恳切起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不要紧，但能听我一句话么？既然你们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他人真的很好，虽然脸难看了一点，但心里善良，你要珍惜你们的婚姻。他人也真的很可怜，已经被骗了一次，我不想他再受到什么伤害，再上当受骗了！对他好一点，不要伤害他，算我求你了好么？” 说到这里，金兰的语气变得无比黯然。 显然，她是意有所指。 于同力已经被她骗了一次。 她不想，于同力现在的妻子，还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连续被两个女人背叛。 那样于同力真的会疯掉的。 那个女人已经被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她拼命地甩掉了金兰的胳膊，怒目而视：“疯子！你这个疯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守妇道了？我什么时候欺骗我老公了！我什么时候不珍惜我的婚姻了！我老公又什么时候难看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金兰还想说什么。 我急忙拉住了她。 我看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金兰的愤怒，我可以理解。 她觉得自己曾经对不起过于同力，所以比谁都希望，于同力可以获得幸福。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爱的男人已经结婚了，心中酸楚，但还是希望这个新的家庭，可以美满。 于同力与现在的妻子恩爱。 因此，发现这个女人红杏出墙后，这才如此的激动。 又是咆哮，又是恳求的。 但这个女人的反应却很不正常。 太淡定了啊。 一点都没有身为淫妇的自觉。 不紧张，不慌乱，不害臊。 怎么看，怎么都是那么的坦然无辜。 并且还把奸夫留在自己家里面过夜。 这要是就真的是脸皮太厚，要么就是搞错了吧？ 说起搞错了，我忍不住想起了我之前就干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蠢事。 我就把夏兰当成了温绍年的女朋友。 然后看到夏兰与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时，我就冒冒失失地冲了上去，斥责夏兰。 结果把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于是，我看向了那个女人。 “请问，你老公姓什么？” “姓于！怎么了！犯法么！” 那女人此时一肚子的官司，当然不会给我好脸色。 我愣了一下。 姓于？ 没搞错啊？ 不过我马上又反应过来。 乔欢喜，麻烦你不要这么蠢好不好？ 姓于怎么了？ 这个地方就叫于家镇。 一半的人都姓于。 于是我不再兜圈子。 直接问：“你老公是不是叫于同力？脸上还因为救火被烧伤过？” 女人摇头：“不是！” 金兰一听，急了：“阿喜你听，这个女人居然连自己的老公都不承认了！” 我气得在金兰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金兰，你是傻了么？你搞错了！她老公不是你男人！” 我这么一喊。 金兰也冷静了下来。 她斯斯艾艾地问：“这……这不是于同力的家？那他去哪了？” 女人此时也明白我们看错人了。 但还是很生气。 “我不知道谁是于同力，请你们马上离开，不要我就要喊巡捕了！” 我急忙道歉。 说好话。 解释我们是闹了一个乌龙。 终于让这个女人不那么抗拒了。 然后我们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 这女人当然没有出轨，没有红杏出墙。 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就是人家名正言顺的老公。 原因就是于同力家搬家了。 把房子卖给了他们。 然后被我们误会了。 “那你知道他们搬哪里去了么？”我问。 那女人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没问啊。别看大家都姓于，可能500年前是一家，但现在就真的是谁也不认识谁了。特别像是我们家，之前住在镇子的另一边，与这边的人都不熟悉，所以真的不清楚你们说的那家人去了哪里。” 我和金兰告辞，出了家门。 走在路上。 金兰忽然笑了。 笑得很开心。 “你还有脸笑？”我嗔了金兰一眼。 金兰笑眯眯地凑上来，用胳膊挽着我的胳膊，讨好地说：“阿喜，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很高兴啊，他没结婚，没结婚呢。” 我也笑了。 发自内心为金兰感到高兴。 “那我们还离开么？”我问。 “不离开了！我一定要找到他！”金兰坚定地说。 之前金兰还有些犹豫。 现在因为出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 反而让金兰没有顾忌了。 可能是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永远失去了那个男人。 所以才更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机会吧。 人总是这样。 得到了不珍惜。 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但老天往往都不会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说，很多人都希望这世界上有后悔药。 但却从没有人能买得到。 “我饿了，先吃饭再说吧。”我对金兰说。 我是真的饿了。 昨晚金兰都吃吐了。 我却没怎么吃。 现在已经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 “好，我请你吃好吃的。”金兰道。 “算了吧，我昨晚就是信了你的邪，结果照顾了一晚上的醉鬼。” 我挖苦道。 金兰不敢辩解，领我到了附近的一家早点铺子。 要了小笼蒸包和豆腐脑。 我吃的很高兴。 金兰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过去打听。 “老板，你知道那家人搬哪里去了么？”金兰问早点铺的老板。 “哪家人啊？”老板擦了一把汗问。 “就是对面路上，北边第三个院子原来那家。”金兰指着店外说。 “奥，老于家啊，去年就搬走了。不过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认识那家人么？那家人可怜啊。”店老板回答。 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我是他们家的亲戚。”金兰低声回答。 周围的几个食客吃完了，正在聊天。 此时听到金兰问的问题。 有好事的就接了话。 “不搬走不行啊，都成笑话了。谁不知道于傻子啊？” 金兰听了，忙问那个接话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笑话？什么于傻子？” 那个人看来也是比较闲。 于是就一边拿牙签剔牙，一边开始讲了起来：“老于家有个儿子，之前看着挺精神的，小伙不错，但谁想到居然是个傻子？开始的时候，是工厂着了火，你说你就是就一个打工的，你又不是老板，你管那个闲事做什么？厂子没了再换一个呗！但他偏不，居然一个人冲进去救火，结果把脸都给烧坏了，之前谈的对象也跑了。” 他说着，另外一个食客也插话：“不过这话得分两面看，同力那孩子确实不错，厚道！当时那火，要是他不进去救，不但把厂子都会烧了，就是厂子周围的几家人也都跟着遭殃，所以那些人都是很感激同力的。” 最开始接话的那个人点点头：“你这话也没错，光是救火的话，大家也都夸这家的儿子，为他感到可惜，同情他，并没有人管那小子叫傻子。但后来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因为毁容了，所以那小子好几年了都娶不上一个媳妇，他家里就着急。后来终于给介绍了一个，已经准备洞房了，结果发现，那女的是个骗子，来骗婚的！” 人人都喜欢八卦。 于家发生的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所以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 听这个人讲的如此津津有味，故事精彩离奇。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骗婚的？” “还有这样的事！”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人见自己讲的故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谈兴更浓：“你们说，发现这女的是个骗子应该怎么办？” 一群人七嘴八舌。 “怎么办？肯定是先把聘礼要回来，然后再把这个女骗子办了啊！” “是啊，白送上门的，不办白不办。” “嘻嘻，要看这个女人长得怎么样了？” “能出来骗婚的，估计长得错不了。” “要是能把聘礼找回来，再把这个女人给睡了，岂不是还捡了大便宜么？” 这个人说完，嘿嘿的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讲故事的那人摇摇头说：“聘礼是要不回来了，只是把那个女人扣下了。” 众人又说：“那更不能让这女人跑了。” “拿链子把她锁在家里面，至少先生个儿子出来才够本。” “这属于非法禁锢，犯罪吧？” “犯罪个屁！这就是一个骗子，谁管她的死活！” 讲故事的那人用手一拍桌子：“对啊，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遇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应该这么干，可那个小子居然把女骗子给放了，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个大傻子？还因为要不要放这个女人走，和自己的朋友们都翻脸了呢。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后来有巡捕上门来调查，问要不要立案，要不要通缉那个女骗子，这小子都说不追究，说是自己的家务事，说自己没有被骗呢！” 他的话，引来了一群人的热烈讨论。 “放了？怎么可能！” “这还能忍么？” “不但是傻子，还是白痴呢！” 讲故事的男人玩弄着手里的牙签，总结道：“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这个于傻子的外号就不胫而走了。没过多久，这家人就搬家了，肯定是没有脸再留在这里了。” 金兰的脸色很难看。 这些人喊一声“傻子”，金兰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我知道她此时的内心一定很难受。 虽然那些人取笑的是于同力。 可这感觉，比直接打金兰的脸，让她更痛。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让一个英雄，成为了大家取笑的傻子。 “既然你这么清楚事情的经过，那你知道那家搬到哪里去了么？”我代替金兰问那个讲故事的男人。 男人此时已经抠完了牙。 惬意地把牙签丢在了垃圾桶里面。 然后一撇嘴：“我哪知道这家人搬哪里去了？我和他们家也不是很熟悉，这都是听我弟弟说的，我弟弟和那个于傻子是同事。但我想，这样的傻子，到哪里都是冤大头……” 金兰一直在耐着性子听。 此时终于爆发了。 “住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心好！我不许你们喊他傻子！”金兰的情绪都有些失控了。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于傻子的外号又不是我给取的，大家都这么叫，你和我急什么？有本事你堵住每一个人的嘴啊！”讲故事的那个男人不乐意了。 “你还喊傻子？我让你喊！” 金兰气急败坏，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了好几个小笼蒸包，照着那人就砸了过去。 那人躲闪不及。 包子砸到身上，开花。 包子是灌汤的。 流出了不少的汤汁，把衣服都弄脏了。 那人怒了。 “哎，你这个女人真是疯狗一样，你和那个于傻子有什么关系？我说他碍着你什么事！需要你给他打抱不平！” 小吃店里面顿时就吵了起来。 边上的人过来劝架。 忽然，有一个食客指着金兰叫了起来。 “你……你不就是那个女骗子么？那天的婚礼，我也去了，我见过你！把那小子坑成傻子的不就是你么！现在你有什么脸替他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