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酒坊
包括贺校长，也是一个值得大力宣传、推崇的人。 温绍年知道这事后，也表示，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点。 都想来采访的。 只是可惜，贺校长拒绝了采访。 他说自己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本心。 并不想因此出名。 让我和温绍年都觉得很是遗憾。 只是人各有志。 既然人家贺校长不愿意抛头露面，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我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学校的学生并没有统一的校服。 这才想要送给他们一批。 那样学生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才更有归属感，更有团队意识。 所以我在订货的时候，特意嘱咐代工厂。 在每件校服的胸口处，都绣上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朝阳。 …… 我自己现在开车的技术已经很熟练了。 因为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大，之前的电动三轮车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我前段时间，在二手车市场上买了一辆小货车。 我开着小货车，出了城区，又行驶了20多公里，就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片挺大的工业园区。 得有好几十亩的土地。 周围都被栏杆围了起来。 园区里面，有一些厂房，还有几栋办公楼。 不过好多建筑都是只盖了一半，就停工了。 其余的地方，则是大量的荒草。 上面随意地丢着垃圾、杂物。 据说，这个园区是几年前一个打着投资旗号的外地大老板建设的。 那大老板来的时候牛逼哄哄、不可一世。 张嘴闭嘴就是几十个亿的生意。 引得当地主事的人眉开眼笑、趋之若鹜。 于是要地给地，要贷款给贷款。 像伺候大爷，伺候祖宗一样。 那大老板圈了一大块地，然后又拿这块地，跑到了别的银行又弄了更多的贷款。 装模作样地盖了几个楼后。 这大老板就一溜烟跑了。 留下了一地的烂尾。 和傻眼的主事。 一晃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 杂草丛生、野兔出没。 后来，贺校长为了办朝阳学校，到处寻找合适的地方。 城里的成本太高，这才选择了这里。 找了一栋当初建设得还算完好--因为那个大老板不能什么都不建好，也得弄上一栋完好的建筑做做样子，唬唬来参观的--当做了学校的校址。 整理、修缮，在楼前楼后除草平地。 还弄了一个小菜园。 现在的朝阳学校，虽然还很简陋，但一派欣欣向荣。 在贫瘠中，充满了希望。 …… 我把车直接开到了校门里面。 此时已经是傍晚，学生们吃完了饭。 有的在教室里面自习，有的在菜园里面劳动。 还有的在操场上活动。 打篮球的，踢足球的，踢毽子的，跑步的。 这里的操场，当然也是很简陋的。 什么草坪、跑道是不存在的。 操场就是用的炉渣平整的路面。 两边各自摆了几块砖头，就算作是球门了。 办公楼西边。有一块水泥铺的路面比较平整。 之前是用做停车场的。 然后弄上两个一看就很破旧的篮架，就算是篮球场了。 “滴滴滴”，我按了几下喇叭。 早就收到消息的贺校长，带着其余的老师，还有几个高个子的男生早就等在了门口。 都一起上来帮着搬衣服。 贺校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身材很高，很瘦。 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 他年轻应该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还显得很有气度。 特别是头发上那星星点点的白发，还增加了许多儒雅的气质。 总之就是一个资深的老帅哥。 看到他的脸，我总是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面的黄药师。 “小乔姑娘，谢谢你啊。”贺校长微笑着对我表示感谢。 “贺校长你客气了，你做的是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能出一点力气也是应该的。” 我一面说，一面指挥这些学生搬衣服。 忙活得热火朝天。 其余的学生听说新校服来了，也都开心地围了上来。 一起帮忙。 贺校长就索性现场分发起来。 “同学们，男生是黑色的，女生是蓝色的，外装袋子上都有尺寸，之前我已经统计过了，你们就按照你们自己报上来的拿，不要拿错了。然后回宿舍赶紧试穿一下。要是发现有尺码不合适的，或者有质量问题的，赶紧拿我这里换。” 我大声说。 朝阳学校一共有121名学生。 我则是直接订购了200套校服。 一方面是给学生们发现衣服不合适更换预留了一些。 免得再来回发货麻烦。 同时，也是预备着再招收新的学生。 学生们都笑着跳着，去领衣服了。 他们的脸上，呈现的都是真挚的阳光，诚挚的笑容。 真的像是这个学校的名称一样。 朝阳。 其实我送的，不过就是一身普通的运动服。 不算是多好的东西。 据贺校长说，这里面的很多孩子，之前家境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并不是只有穷人才会犯罪。 所以换做之前，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东西。 但现在，经历了亲人的入狱，世间的冷暖，社会的冷漠与偏见后。 他们是格外在意外界的关怀。 格外珍视别人亲厚的目光。 格外感激别人给予的帮助。 更加敏感，也更容易满足。 …… 我们正在忙着。 忽然间，从学校外面，跑过来一个男孩。 “贺校长，贺校长，不好了。小武和人打起来了。” 这男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校长一听，也急了。 “在哪呢？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贺校长显得很着急。 “在……在中心大街那里……”男孩回答。 “走，带我去！”贺校长顾不得再发衣服了。 带着那个男孩就往校门外走。 “贺校长，上车，我带你们去。” 车上的货物已经都搬下来了。 我上了车，对贺校长说。 “好，那麻烦乔姑娘了。李老师，这里就教给你了。” 贺校长点头，然后带着那个男孩上了小货车。 我开车，在那个男孩的带领下，往镇的中心开去。 那个叫小武的男生，我之前也见过。 …… 因为他是朝阳学校第一批的学生，也是年龄最大的学生。 今年应该已经18岁了。 小武的父亲是杀人犯。 据说是他母亲偷人，被父亲看到。 父亲一怒之下打死了情敌。 自己被判了20年。 他父亲坐牢后，母亲扔下孩子就跑了。 就留下了小武一个人。 小武的家境本来就不好，家里面出了这样的变故。 天天被村里的人像是看戏一样的看。 更是在家乡待不下去了。 于是十几岁就流浪到了省城。 被现代“丐帮”的人给弄走了。 逼着他学偷东西的本事，小武就那么在街上当小偷当了很多时间。 不但是偷，连抢，骗，抽烟，喝酒，打架全学会了。 中间被抓了好几次。 因为年龄太小，所以开始都是把他送回老家，让小武的亲戚帮忙照应。 可惜，那些亲戚们都是一些嫌贫爱富的。 表面上说的好听，一定照顾好孩子。 但一关起门来，就变了脸色。 骂骂咧咧、黑脸训斥。 不让吃饱饭，还逼着小武做很多的体力活。 小武忍不了，又跑到了城里，在街上当起了盲流。 开始他也不想再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他年龄太小，没有地方会让他打工。 最后饿的没办法了。 在一个包子铺里面，已经好几天没吃饭的小武足足吃了三大笼屉的包子。 然后说：“我没钱，你们打我一顿吧。” 气得老板带着伙计按着小武就是一顿打。 恰好那时候贺校长路过，这才帮他付了饭钱，把小武带回了学校。 之前我来的时候，见过了小武几次。 这是一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男孩子。 你和他说话，他很少回答。 据贺校长说，其实现在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小武刚来学校的那时候，特别叛逆，特别暴躁。 动不动就和其他的学生打架。 但几年相处下来，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朝阳学校的课程，是从小学到初中的。 因为学校师资的关系，初中毕业的孩子，还是要去正规的高中去上。 有几个孩子还考上大学了呢。 但小武因为基础太差，在外面待了好几年都没有接受教育，所以初中毕业后，就不想再读书了。 贺校长就把小武送到了镇上的一个饭馆当学徒。 因为小武对做菜特别有兴趣。 虽然从学校毕业了，但小武还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 有空就去厨房帮厨。 晚上还和贺校长一起守夜值班。 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本分的孩子了。 做什么都有数。 知道感恩。 他怎么又和人打架了呢？ …… 我心里面想着，手里的动作不停。 车到了。 中心大街是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也是最主要的商业街。 小武学徒的那家饭馆叫“诚意酒庄”。 是镇上规模最大的一个酒馆。 两层。 不但菜肴做得精致可口。 还以自酿的黄酒最为出名。 很多省城的人，都会专门到这里来买黄酒呢。 我们下了车，进了酒庄的一楼。 就看到小武站在东边，嘴唇上淤青了一块。 身上的学徒衣服也被扯破了。 嘴里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看就吃亏了。 而在西边。 则是站着两个同样是学徒模样打扮的年轻人。 年龄与小武差不多。 一看也是刚刚打完了架。 但模样明显看着比小武要好得多。 两个打一个，显然是他们占了便宜。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店中间。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正在大发雷霆。 “你们在做什么？打起来了！真有本事啊！我这里是做生意挣钱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撒野的地方！” 左边那两个学徒一看老板发怒了。 一个忙说：“舅舅，我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另一个也附和：“是啊，朱老板，我们错了，再也不打架了。” 原来这与小武打架的两个学徒中，其中一个还是朱老板的外甥。 朱老板余怒未消。 他哼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谭青，你说！” 叫谭青的，正是这位朱老板的外甥。 他闻言立马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舅，这事不怪我们，都怪那个小武太懒惰了！总是偷奸耍滑，不好好工作。这是舅舅你的酒庄，咱都是实在亲戚，我把这里就当成了自己家一样，当然要帮你照看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小子的所作所为，所以我就说了他几句。结果这小子不但不悔改，比秃尾巴狗还要横，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让我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一生气，就动了手。不信你可以问小果。小果，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叫小果的青年作证：“是啊，朱老板，谭青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这个小武，太不像话了！来这里哪里是学徒的？就是来养大爷的！当着老板的面，还能装模作样。您一走。马上就开始偷懒，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我们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还不让人说，人一说，他就翻脸！” 那朱老板听了两人的话。 冷着脸说：“哼！那也不能打架！有什么事情不能向我说么？你们私下动手算怎么回事！” 然后他又看向了那个谭青。 “特别是你谭青！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你不要仗着是我的外甥，就觉得在这里有特权了！就可以欺负人了！你们不论是谁，都是在这里学徒的，都是平等的，我都会一视同仁！你是我的外甥，你就更要以身作则，知道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来处理！你要是再自作主张动手，别说我对你不客气。之前我可是听过几耳朵，说什么你是这些学徒里的大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重申一遍，你们到我这里是学手艺的，别扯别的！” 谭青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听得心头一宽。 本来我还以为这个老板会十分偏袒自己的外甥呢。 不论对错，都会站在自己外甥这一边。 但看他现在的态度，做事还算是公平，能一碗水端平。 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是我觉得这个谭青与小果的话很有问题。 根据我的了解，小武并不是一个会偷奸耍滑的青年啊？ 在朝阳学校很勤劳的。 我觉得他们打架的原因，可能并不像是这两个人说的一样。 我正想着，朱老板已经看向了小武。 “小武，平时看你表现不错，怎么可以如此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你这样投机取巧，吃亏的不是我们店！店里面有很多个学徒，并不差你一个。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在我这里是学本事的，你掌握了一技之长，以后不论是在我这里继续做，还是出去自己自立门户，都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以后未必比那些上了大学的人差！但要是你在这里浑水摸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话，注定了你只能是以后一事无成！所以我希望你好自为之、知错能改！” 朱老板的话很严厉。 但他也是为了小武好。 按照一般人所想，此时小武应该诚恳道歉、认错。 但小武却是很执拗地开了口：“老板，我没有偷懒，没有睡觉，没有玩手机，是他们看我不顺眼，故意欺负我，取笑我，我才和他们动手的。” 小武的话，让朱老板有些生气。 “在我看来，只要动手，就是双方都有错！难道你自己就是一点错都没有么？一个巴掌拍不响！好了，我也不想多追究了。你们互相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小武还是摇头：“老板，我没错，我不会道歉的，错的是他们。” 那个谭青则是适时地添油加醋。 “舅舅，你看啊，这小子多嚣张啊？当着你的面还是这么的无礼，就可以想见，他在私底下是什么德行了！这样的祸害我们不能留啊，我们要把他赶走！不能让这样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贺校长之前没出声。 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走上前：“朱老板，我是小武的老师，当初是我把他介绍来的。这孩子的品行我还是知道的，虽然不爱出声，但是一个很本分的人。没有原因，他是不会轻易和人打架的。您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老板也认识贺校长。 见到是他，不由得缓和了语气：“贺校长，我是很尊重你的为人的，觉得你做的事情很有意义，所以我才收留了小武。但是当初我们有言在先，我收留他可以，也保证不拿有色眼镜看他。但前提是他一定要安分守己，服从管理，不要惹是生非。但你现在看，这才来了几天，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贺校长，你让我很为难啊。” 贺校长一边作揖赔不是。 一边看向了小武：“小武，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来这里做工之前，我也是反复叮咛你，要珍惜在这里工作的机会，这虽然只是一个饭馆，但却是远近闻名的老字号，你能把这里的手艺学会，以后这辈子不论走到哪，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不是说你要好好工作，你是不是说你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但为什么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要你把发生的事情给我说上一遍，你不要有情绪，仔细说，详细说！是你的责任，我绝不包庇！不是你的责任，我们也不能受了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