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1197节

    他若是真的信了赵玉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阴一手。

    赵宁觉得荒唐的是，在如此明显的零和博弈局面下，赵玉洁居然还提出要联手。平心而论，赵宁不觉得对方会蠢笨、天真到以为他会答应的地步。

    他都不可能答应，赵玉洁又谈何算计？

    既然算计不可能成功，赵玉洁又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说，赵玉洁就是明知故犯，想要凭此让赵宁认为她是真心讲和？第一层，第二层，第五层，赵玉洁在第几层？

    无论赵玉洁的算计有多深，赵宁唯独不可能相信她是真心。

    “大道法则面前，文明成败一界存亡都在你我一念之间。

    “咱们要走的路，长得没有尽头宽得没有边际，浩瀚宙宇之中有无限世界无数可能，与之相比，你我过往的那些凡尘龃龉，值得几斤几两？”

    赵玉洁转身面对赵宁，以坦荡且坦诚的姿态直视他的双眼，“凡为过往，唯余回响，念念不忘，一场虚妄。

    “只有轻装简行一往无前，我们才能抵达更加广阔的天地，进而拥有整片宙宇的光辉！”

    没有人喜欢凝视仇人的双眼，无论那眼眸如何明亮动人；也没有人愿意跟仇人一直脸对着脸，不管那张脸是何等沉鱼落雁。

    但此时此刻，赵宁没有回避赵玉洁的直视，更不曾有丝毫的闪躲之意。

    纵然他以前无比厌恶、鄙弃对方，当下也能做到心无波澜等闲视之。

    他平淡回应：“你的教义吹动不了我这湖静水，你的妖言也扰乱不了我的道心。一切早已注定，白费力气岂不可笑？”

    赵玉洁用大道说事，以未来作码，言辞间极尽蛊惑之能事，赵宁如果真被对方说动，那只有一个可能：自身意志不坚、道心不明。

    或许讲和不讲和的，并不是赵玉洁的目的，也不是她在意的东西，她要的不过是以此为饵，用后面这些道理来挑动赵宁的心境。

    心灵层面的交锋，比刀光剑影要凶险得多。

    在绝对武力不可能胜得过赵宁的情况下，那是赵玉洁唯一可以争取的方向，她朝着这方面努力合情合理。

    聪明人往往想得多，结果就有可能栽在最简单的骗局上面，所以很多时候大智若愚。

    而赵宁，绝不可能相信一个敌人的示好与道理。

    对待敌人，赵宁永远只有一种措施：干掉对方。他相信他的敌人也是如此想法，所以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

    “你有你的想法与判断，我不勉强，也勉强不得。”

    赵玉洁悄然叹息，收回视线远眺大湖，嗓音柔和地道，“希望我们可以渡过此界诸多危机，能有再回本界家乡的机会。”

    赵宁懒得继续看赵玉洁作妖，没有任何感情地丢下一句“你回不回得去我不知道，我必然能回去。”之后，潇洒转身大步离开。

    第一三六零章 进入不周山

    旬日后，三方人马离开清塘原，出发前往不周山。

    此行除却赵宁、陈明泰、梁正蒙这种高手大能外，队伍中还有不少类似张小纪、陈泽、李小梨这种的年轻俊彦。

    依照夏启、白原、帕罗斯等人的说法，自古以来先贤大能总是格外青睐小辈，让年轻人去撞一撞机缘有益无害。

    东土队伍规模不小，八大氏族外加安邑姬氏、帝丘殷氏，以及赵宁的晋门弟子，人数就已经超过两百。

    再加上中等贵族子弟，整支队伍接近五百人。

    能有幸前往不周山的，都是贵族出身，那些先期跟着八大氏族们来到河内，并且参与了对凶兽作战的江湖草莽，则没几个人拥有加入队伍的资格。

    唯一不同的是晋门。

    赵宁带着的二十几个人里，除了陈泽，基本都是出身普通的平民子弟。

    在数十万与凶兽浴血厮杀过的草根阶层中，他们就是那仅有的幸运儿。

    三千多里路程，消耗了队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在全员皆是元神境以上修行者的情况下。

    不周山坐落在高原之巅，道路难走，队伍抵达的时候已是初冬，正值满天飞雪之际。

    东土、凶兽、西土三队人马，拢共一千五百余名修行者，计划在山下扎营休息两日，于第三日举行祭祀典礼，并开启进入不周山的通道。

    不周山巍峨高峻白雪皑皑，主峰如剑直上云霄，周围群峰绵延错落有致，给人以气势磅礴之感。

    仅仅是站在山前瞭望，赵宁都能感受到此地的厚重苍茫。

    “五位先贤仙逝之前，以更古未有之修为，合力打通山峦内部，人为构造出一片广阔天地。

    “其中究竟有多大多深，藏着多少奥秘或者考验，因为此后无人进入其中，一直不为外界所知。”

    陈明泰来到赵宁身旁，感慨万千地望着雪山缓缓开口。

    “陈公有话不妨直说。”赵宁看了他一眼。

    陈明泰转身向赵宁微微一揖：“我陈氏子弟中虽也有些俊彦，但机缘如何乃是天机，谁也无法事先预测吉凶。明日进入山中，还望赵公能够略微照拂一二，如此陈某感激不尽。”

    赵宁道：“陈公只管放心。”

    “多谢赵公。”陈明泰致谢之后欲言又止。

    赵宁道：“陈公既然已经知道明日之行凶险难料，为何还要这般遮遮掩掩？”

    开启秘境需要三方通力合作，但符兵与功法都只有五件，真个进入其中之后，面对威能莫测的神器，必然少不了互相争斗。

    届时不只是三方相争，三方内部也不会少了拼杀。

    陈明泰微微一叹，压低声音，谨慎地道：“凶兽袭击王朝修行者事件，乃是王上一手策划，鲁氏、姬氏与我族都参与其中。

    “黄氏、梁氏是王上一定要剪除的威胁，黄文岳、梁正蒙也不会坐以待毙，若是真到关键之时，还望赵公心如明镜。”

    心如明镜的意思，就是站队不要站错。

    陈明泰把赵宁当自己人，自然也希望赵宁到时候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哪怕是在黄文岳、梁正蒙亦或者别的什么人，当众拆穿了他们之前阴谋行径的情况下。

    赵宁心中了然。

    这话怕不是陈明泰自己主动要说的，而是有夏启背后授意。

    战争过去这么久，夏启也怕黄氏、梁氏反应过来，并暗中调查到什么异常。

    事到如今，或许夏启已经听到什么风声，察觉到什么风险，这才不惜自揭其短，让陈明泰开门见山地跟赵宁说这些。

    赵宁这个天人境的立场，在关键时候非常重要。

    赵宁心中不置可否，面上却点头表示同意：“陈公放心，我自然不会害你。”

    翌日，三方所有修行者齐聚山前。

    祭祀用的石台这两天已经搭建完毕，各种典礼、供奉用品一应俱全，在一千多人的注视下，夏启、白原、帕罗斯联袂走上高台。

    对祭祀天地、诵读文章、鼓乐齐鸣等等典礼流程，赵宁没有任何兴致，他关注的，是三名君王带上高台的几个奇异物件。

    陈明泰跟赵宁说过，那是打开秘境通道的信物。

    三件信物材质特殊，赵宁一时辨认不出底细，只看到它们形状不甚规则，却古朴晶莹，透着一股神秘而强悍的气息。

    在典礼末尾，夏启、白原、帕罗斯围圈而立，将手中信物凑到一起，竟然拼出一件类似罗盘的奇异物件，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信物兀一合体便是流光溢彩，一层层玄奥神秘的濛光顷刻浮现，在萦绕流转中显出一道道神秘字符。

    随着载沉载浮的字符组合在一起，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上升到千丈高空时犹如触碰到某个禁制，在眨眼间扩散来开，形成如碗倒扣一道光幕，将整个不周山笼罩其中！

    不等赵宁辨认光幕上那一个个形似蚊虫，却蕴含奇异之力的符文，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震颤！

    就好似他们不是脚踏实地，而是身在一叶大海波涛中的小舟上。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赵宁发现山脚前有一座座高台破土而出、缓缓升起，在高度达到九尺之后悉数稳住。

    而后，其上自动散发出一条条或直或弯的光线，各自构成一道道阵法图般的光景，与笼罩整座不周山的光幕交相辉映，绚丽华美又暗藏玄机。

    “上！”

    夏启、白原、帕罗斯同时发出一声低喝。

    依照事先安排，东土、凶兽、西土修行者纷纷从原地飞掠而出，分成九拨，跃上九座破土而现的巨大石台。

    等包括赵宁在内的一千多名修行者悉数就位，夏启、白原、帕罗斯同时松开信物，离开祭祀高台，分别落上一座石台。

    光芒氤氲的信物组成的物件就留在原地，在半空中保持运转。

    随着三位君王就位，九座石台上的修行者中，陆续有人走到中央地带，在阵法中央扭动一块鹅暖石般的圆润白石。

    阵法线图随之发生变动，一阵光怪陆离的光影转换后，赵宁感觉眼前一花。

    霎时间，他察觉到某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

    前些时日他外出游弋时，曾遇见过一道空间裂缝，当时的研究虽然短暂，但赵宁还是熟悉了一些气机，亦或者说能量波动。

    而现在，他感受到类似的能量变化。

    “这阵法，难不成涉及空间法则的运用？”赵宁心有所动。

    紧跟着他感觉自己离开原地，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动着，在不可名状的“世界”中快速移动。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当眼前的光影停止变幻，赵宁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山外，置身于一处空旷而宽敞的潮湿石室中。

    石室高过三丈，圆拱形穹顶镶嵌着几颗不知名的宝石，宝石散发的明光映亮四周，虽然不如白昼的可视条件，却也差不了多少。

    “此界的五位先贤，居然能布置下如此奇异莫测的阵法通道，难道说，他们已经掌控并能运用空间法则？”

    念及于此，赵宁心头微凛。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五位先贤不过就是强大些的天外境，心中并未如何高看对方，对他们留下的符兵、功法虽有兴趣，但并不十分在意。

    但是现在，赵宁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小觑了对方。

    如果大道规则也有上下之分，那么时、空法则无疑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是最为玄妙强大的大道圭臬。

    如果能参悟、掌握它们，意义之大不言而喻。

    自从成为天人境，进入摆渡空间，赵宁始终都只能把摆渡桥当做一条固有通道，无法对其本身做出任何理解。

    而如果他能领悟时间、空间法则，那摆渡空间与摆渡桥在他眼中，就将是另外一种存在。

    若可参悟此道，他就有可能明白摆渡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将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以及摆渡桥的运转原理！

    届时，本界、彼岸界在宇宙中的位置，对他而言就不再是秘密，说不定到了最后，他自己就能制造摆渡空间与摆渡桥！

    大道未来、浩瀚宇宙，都将被他揭开神秘面纱！

    调整呼吸，赵宁平复心境。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多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