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一定是重名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但当我从你的名字点进去，看到了你博客的照片后，我惊呆了，真的是你，我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

    我当时认为那是神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决不能放弃。但如果直接告诉你我是谁，恐怕你就不会再理我了。我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身份和你交流，只能冒用殷寻这个身份跟你攀谈了起来。一开始我只是想弥补之前的遗憾，能和你说几句知心话，那样我就很满足了。

    后边的故事，你记得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我当时特意注册了一个qq，那里边只有一个好友，便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咱们的简单交流，会演变成一场精神上的恋爱，很荒谬吧？可能是的，但那份感情是真的。

    但随着我们谈得越来越投机，我突然有了一种悲凉的感觉，因为无论在网上怎么聊得开心，我也不可能和你真正在一起。我知道，你那时已经爱上了网上的殷寻，而不是现实中的我。

    所以，我在那个时候，就萌发了一个想法，对不起！这是个自私的想法，我想撮合你和殷寻在一起，为你制造一个完美的恋人！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但此时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想到他曾经给我讲过的《巴黎圣母院》里加西莫多和爱斯梅拉尔德的故事，原来他说的所有的话都埋有伏笔。我此时非常想憎恨海鸣，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给我更多的却是感动。

    我那时就跟殷寻说，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是我老板的妹妹，职业是个法医，想介绍给你当女朋友，但是他说等我们把《暗访》完成再说吧。我为了让你能相信这份情感，还让殷寻特意给你寄了一本他亲笔签名的书。

    我又跟小敏你约定了见面的日期，就是《暗访》交稿的最后期限，当然也是殷雪大学毕业的时间，那时我和他们兄妹约定，一齐聚在s市。我有信心让你们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你们可以得到幸福。我也相信殷寻能代替我给你所有的爱。

    但是，之间恐怕也有一些意外，比如我想把更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你，但我对殷寻的才能却不十分了解，所以就把我干过的一些事都夹杂着告诉了你。

    最让我害怕的是，你之前非要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不打就分手，我只好用我并没有备案过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还好，我和殷寻的老家在一起，口音也差不多，我相信一年的时间，只那么一次通话，你足以忘记我的声音了。

    “没有！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刚刚看过了殷寻的一段视频，一听就知道那个声音不是他的，你太低估我对你的感情了！你这样做真的是太卑鄙了！”我的言语里带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但那感情我很难说清楚是什么。

    小敏！你说卑鄙也好！恶劣也罢！我都接受，但还是先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吧！

    殷雪的大学论文做完后，提前两个月到s市来找我，我那时也试图通过你哥哥的诸多关系帮她联系一家医院上班，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做，就发生了意外。我那天正好要把稿子发到网上去，就去常去的那家s市商场底层的网吧上传，殷雪跟我一起出来，她不愿意上网便到二楼超市购物。

    可万万没想到，商场突然着起了大火，殷雪就这样被烧死在了大火中。我当时想去救她，可是现场很混乱，到处都是跑出来的人，我根本无法断定她在哪。我当时脑子很乱，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向殷寻交代。

    但我没办法，必须把这事赶快通知殷寻，因为只有他才能尽快通过dna确定殷雪的尸体。

    他很快来到了s市。那时候，我知道我跟你的聊天不可能再继续了，我必须帮助殷寻率先处理他妹妹的事。所以，我告诉你要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两个月后会准时到s市见你，实际那时我根本没有把握说服那个刚刚失去妹妹的殷寻去和小敏你见面，但我依旧在努力。

    殷寻来到s市后，几乎要疯了，他先租用了松坡街的一户民宅，为了方便他使用我把他所需要的生活用品都运到了他那里。我还把我的那些书都搬了过去，因为我觉得他会在那里住很久，我这里除了一台不能上网的电脑，实在没有任何的娱乐用品了。

    那时，殷寻还答应要给杂志社一些照片，但那时已经无法完成了。我只好把之前我和你讨论过的那张动物园虐待老虎的照片让殷寻发了过去，那个故事我本来想当作《暗访》第五卷中的素材的。

    但让我意外的是殷寻并没有急于去确定妹妹的尸体，因为他一直怀疑公布的对于火灾的调查结果，他开始继续以暗访者的身份，近乎疯狂地调查他妹妹的死因。后边的事你们警方已经大致知道了。但是他没有你的专业分析，必须要寻找到于中阳的下落才能知悉大火的真正起因。因为他的执著，查出了很多事情，但当他得知于庆庆死亡的时候，陈平和你哥哥的内幕交易也随之浮出水面。

    当他把不利于你哥哥的证据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并不同意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因为我觉得那会影响到你的哥哥。不管小敏你怎么理解你的哥哥，但是我觉得张总是个好人，他对每一个人都好，而且是在真正地关心别人。

    用工业氧气顶替医用氧气的事，我起初并不知道，即便知道我恐怕也弄不清楚工业氧气原来跟医用氧气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但即便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我能劝得动你的哥哥吗？虽然无话不谈，但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外人。

    但氧气事件的不利影响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残酷！

    当陈平利用这个事实，一次次地要挟你哥哥的时候，我却选择了站在朋友的一边，那些曾经在暗访时的正义和公道都被我抛在了脑后，也许这就是人性的脆弱之处吧。我当时有了一个狠毒的念头，让陈平死！

    所以，我就在你哥哥面前，自告奋勇去跟陈平谈判。你哥哥也同意了。

    见到陈平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当年那个支架手术失败的死者的孩子，并想挑拨我和张总之间的关系，说当年的事都是由于张总销售不合格的产品才会导致我母亲死亡的。我故意装作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并和陈平套近乎，才知道了他想得到这笔钱，是为了给他在日本的女儿治病。掌握了陈平的真实意图，也就掌握了谈判胜利的关键。

    张总很相信我，把跟陈平谈判的大权都交给我，并且提出了一大笔现金归我使用。我当时分析了形势，觉得如果不除掉陈平的话，他会像一个吸血鬼一样，把你哥哥的公司吸干。当时上面已经有了口风，已经展开对陈平贪腐问题的调查，而此时于庆庆又死在了他管理的看守所中，调查可能会像暴风骤雨一样说到就到。

    所以，我就以此事做了一次反要挟，告诉陈平如果你不死，我绝不把钱打到他女儿的账上，到时鱼死网破。真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并且留了一把钥匙给我，让我去查看他自杀后的尸体。

    我没有去查看，第二天果然传出了陈平死亡的消息，我也按照约定把那些钱打到了他女儿的账户中。但是，本以为做得非常漂亮的我，却疏忽了一件事。

    我做的一切都没有逃过殷寻的眼睛，他在暗访中，发现我和陈平那段时间一直在接头，便来质问我。我告诉他陈平是自杀的他不信，还把他调查过的那些氧气瓶的事告诉了我，还说他怀疑是张总雇我杀了陈平。

    我当时一气之下便把陈平的房门钥匙甩给了殷寻，让他去现场调查。没有想到，殷寻真的去了，而且回来对我大发脾气，说我是杀人犯，还说你哥哥也是，并说要去告发我们。我们就在他租住的那个房间里扭打了起来。当时，我觉得他的身体真的很虚弱，可能是由于那次伤情大出血的缘故吧，我竟然把他打伤了，把我这个多年的朋友打伤了。

    当时，我很后悔，对他说即便告发我也无所谓，但是明天就是约定要和你见面的日子，请他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完成这个约定。之后，就可以去告发我了。我承认是我逼迫陈平自杀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这跟张总没有关系。

    但是，他却说了让我绝望的话。

    他说他不可能和那个杀人犯的妹妹去见面，也不可能爱上杀人犯的妹妹。

    这句话，让我动了杀机，友情在这一刻不复存在了。我能原谅他去告发我，但是却不能原谅他不爱你，毁掉我精心为你创造的那个恋人形象，毁掉我和你的约定。所以，我抽起了一条毛巾，从后边把他的脖子缠住，把他勒死在了那个房间中。当时他根本没怎么反抗，不知道是体力虚弱，还是根本没有想到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会对他痛下杀手。

    他的身体渐渐僵化了，并倒在了我的面前。看着他的尸体，我坐了很长的时间。你心里的恋人，被我亲手毁掉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呢？我想我当下能做的，只有把这个完美恋人的形象永远为你保持下去了。

    我将他的尸体从电脑旁挪开，先把电脑格式化了，然后我把殷寻这几天收集来的照片，精选了五张可以预示线索的，都放在了一个文件夹里，并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了排序。然后我把屋中都收拾干净，清除了我和他的所有痕迹，包括可以证明我身份的银行卡，杀人用的毛巾，我都拿走了，让我的印记从这个屋子里彻底消失。我这么做，是想最大限度地给小敏你以补救，让你相信不是殷寻不爱你而失约，而是他在暗访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而被人杀害了。殷寻永远是一个为了真相，不惜牺牲性命的阳光青年，一个值得你等待和爱的人。

    我最初的设计中并不想把那张氧气瓶的照片放入其中，但如果不放入的话，整个案件就会线索不连贯、不完整，殷寻的调查也会变得不完整。而且我也认为，你哥哥也应该为这件事负责，让这件事情曝光，可以让他尽快放弃这种黑幕交易，我这也是在为你哥哥着想。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事件还是朝着让我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小敏你竟然会怀疑是你的哥哥杀害了殷寻。当时，张总让我走，说陈平的事恐怕已经瞒不住了，但如果警方找不到我，警方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我听了你哥哥的话，但逃避的原因不是我没有勇气去自首，而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因为《暗访》的大结局还没有写完，完成这套书是我的心愿。结果我躲了起来，把之前的材料全部摒弃，把这两个多月里发生的故事，写成了《暗访》的第五部。现在书终于出版了，我的所有心愿也就全部了结了！

    故事很长，我耐心地看完，这之后我任何感觉都没有了。爱？恨？悲？伤？在我的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支撑着我的身体，又输入了一行字，“你现在想怎么办？”

    “小敏，我是这么想的，无论是自首还是怎样，决定权都在你手里！我现在就租住在松坡街，殷寻原来租用的那间房子中。这恐怕就是灯下影吧，警察一直没有找到我。我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中，如果你想报警，我认命。但是如果过了今晚十二点，你还不报警的话，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会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等等，你要自杀吗？”

    “不会，但你绝对不会再见到我了，我会我用自己的方式度过我的余生。剩下的就是你的选择了。不过，我最后要对你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请相信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挂！”说完，他的qq头像变成了黑色。

    而他对话框上的签名也同时变成了：这样近却那么远！

    我到底要怎么做呢？我到底爱不爱他呢？如果爱，我应该见他最后一面，但我现在不在s市，只能让警察去找到他。但那样他将面临的是死刑。如果不爱，我似乎也应该报警，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偿还他犯下的罪孽！

    可是我到底爱不爱他呢？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此时，我的手就放在电话按键上，战抖不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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