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
—— 尹乔走后，一直也没有来电，肚子饿的时候，就吃冰箱里还剩的水果，或是橱柜里还有的饼干，晚上就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哭一阵、吐一阵——心里其实清楚得很，水都退了，小刘还没回来，一定是没了！ 方璃在那种情况下，还在不在，也都说不好！ 可尹乔却在这种时候，在这里陪她渡过了最困难的几天。 如果没有尹乔在，她可能就和小刘一样被大风吹走了！可因为有尹乔在，却让方璃至今消息全无！ 这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不能不内疚、不能不难过、不能不祈祷老天保佑方璃的平安——否则，她和尹乔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愧疚与责难。 —— 裴云凡实在等不到飞机复航和火车复运，在当晚就开着越野车往这边赶来！ 只是到了边界，却被拦了下来——里面的水还没疏通完毕，非救援车辆不允许进入！ 裴云凡当下弃车步行，借着月色在黑暗中一直往市中心边走边跑而。 而一路的惨败、飘浮在水上的大树、门窗、尸体，看得他胆颤心惊！ 心里更是害怕极了，不知道洛雨熙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就算是现在没水没电没气没吃的，只要还活着就好啊！ “先生，搭个手吧！”他正大步往前边走边跑着，那边山坡上一个武警朝着他大声叫道。 裴云凡略略停下脚步，想都没想，便快速的跑了过去——他在这里帮一个人，说不定他的洛洛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能遇到一个好心人帮忙！ “现在怎么做？”裴云凡看见一缕长发在水面飘浮着，那个武警正用力将那长发的主人从水里抱出来。 “帮我抱一下，我的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武警边将手里的人递到裴云凡手里，边用力的拉扯着脚下。 “好的。”裴云凡忙走过去，双手托住那女人的肩膀，用力的将她拖出水面。 “方璃？”裴云凡大惊——没错，那长发女子正是方璃！她的脸上乱七八糟的散着泥星，眼睛似乎还有些微微的渗血。 裴云凡将已经拖离水面的方璃抱到旁边的干地上平放下来，用着那几乎毕业后就从来没用过的急救方式，又是按胸、又是掐人中、最后做人工呼吸时，方璃醒来后呛出来的水差点儿让裴云凡给吞了进去。 “方璃？醒了吗？”裴云凡扶着她坐起来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我，我还活着！”方璃似乎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自从有意识开始，双手就紧紧的抓住了裴云凡的衣服，整个人不停的抖动着。 “方璃，我是裴云凡，别怕别怕，你还活着！尹乔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裴云凡将她揽进怀里，伸手抹去她眼上的淤泥与树叶，却发现她一直紧紧的闭着，下眼敛处还有着隐隐的血迹。 “方璃，我送你去医院，你看得见我吗？我是裴云凡。”裴云凡的声音也微微的发着抖——她的眼睛，看来是受了重创了！ “裴云凡，你知不知道尹乔在哪里？他有没有事？”方璃在确认自己活着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问尹乔的情况。 “我不知道，我们先去医院，我再去找尹乔！他是个大男人，应该没事的！”裴云凡这才知道，出事的时候，这夫妻俩是不在一起的。 “同志，怎么送病人去医院？她的身体很虚弱，眼睛也要检查一下！”裴云凡抱起方璃，对刚从水泥中走出来的武警战士问道。 “先生会开车吗？我还要继续去找这片水里还有没有人，这是钥匙，车在那边！”武警将车钥匙交给裴云凡。 —— 裴云凡将方璃送到医院后，洛雨熙的电话仍然打不通，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如果有事，能不能被及时的救出来呢？ “洛洛，千万不要有事！”裴云凡在手术室外等着被推进手术室进行眼部修复的方璃，心里的害怕却更甚了！ 当这里的情况只在新闻里看到的时候，他多少抱些侥幸的心理，可当他亲眼看到这么多的尸体后、亲手救下了方璃之后、他就不敢再抱侥幸的心理了——就算受伤、就算流产，他都能接受！ 只要还活着！ “洛洛，一定要活着！老天一定要安排个好心人，一定要救救她呀！”从来只信自己、不信神不信人的裴云凡，这下却企求起老天来！ —— 方璃的手术持续了30分钟——还好，现在供电系统还没完全修复，这种用时不长的手术可以用应急灯，否则可真是回天无力了。 “医生，怎么样？”裴云凡问道。 “眼部被重物直接击中，刚刚清除了残渣，做了外观修复，至于视力，怕是很难了！”医生简单的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的走了。 裴云凡看着还在麻药当中的方璃，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来不及为方璃婉惜，只是更加的担心洛雨熙了。 —— 这一夜，裴云凡守在医院里不能离开；洛雨熙守在房子里无法离开；尹乔奔走在房子方园的地方不断的寻找，四个人，分散三地，都在悲痛与绝忘中等待。 —— “洛洛，你在哪里？”当终于恢复了通讯和电力后，裴云凡的电话终得打通的时候，他嘶哑的声音里，几乎是带着哭腔的。 “我在家里，小刘没有了，方璃也找不着！裴云凡，你在哪里？”电话里，洛雨熙哭成一片。 “方璃在医院，我和方璃在一起！你在家里等我，我现在马上回来！”裴云凡听到她的声音，除了害怕和伤心，其它的似乎还好，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大半下来。 挂了电话后，他对方璃说道：“方璃，洛洛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她知不知道乔在哪里，尹乔还活着吗？”方璃急切的问道。 “对不起，我没问，我现在打电话！”裴云凡忙拿起电话给尹乔打过去，却正处于忙碌当中：“占线，应该还活着，在通话！或者是洛洛知道了你的消息打给了他！” 正说着，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尹乔：“裴云凡！” “尹乔，方璃在医院，我们在一起！”裴云凡低声说道，两个大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恩，我马上带雨熙过来，你帮我照顾方璃。”尹乔低低的说着，声音里除了哽咽，还有松了口气的惊喜。 “好！你和方璃说句话！”说着，便将电话递到了方璃耳边。 “乔——”方璃拿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先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的！”尹乔低声说道。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怕——”方璃一时间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来看你！”尹乔低声劝着，声音里满是内疚与抱歉。 “恩……”方璃哭着点着头，眼泪里还带着些混浊的东西。 裴云凡将电话接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在电话里对尹乔说道：“我们在医院等你，方璃眼睛受了伤，不宜流泪，我就不让她说了！你来的时候也注意一下。” “好！”尹乔应声挂了电话。 —— 当尹乔和洛雨熙一起站在病房里的时候，尹乔看着方璃眼睛绑着纱布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大步走上去，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洛雨熙看着受伤的方璃，趴在裴云凡的怀里忍不住哭出了声。 ——第二节，何以安心—— 一个月后。 “尹乔，到美国后把地地址发给我，我母亲和继父在那边有些学术界的朋友，对方璃的治疗或许会有帮助。”裴云凡对尹乔说道。 “好，这是方璃的病历影印件，你帮我寄给认识的专家一份，看看他们的方案，我过去之后，会对比几家方案，再选择合适的医院做手术。”尹乔将方璃的病历交给了裴云凡。 “恩，我和洛洛回s市后，马上就寄出去！”裴云凡点了点头，将病历放在包中收好。 “雨熙，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再自责了！好好儿的养好身体，生个漂亮健康的宝贝，以后我和方璃还要做干爹干妈的呢！”尹乔走过来和洛雨熙轻轻拥抱了一下，安慰她说道。 “好，希望方璃早日康复！”洛雨熙轻轻点了点头，眸光转向楼上方璃房间的方向，心里对她的这份内疚，却始终无法驱散。 “你们也该走了，飞机可不等人呢！我们这两天也要走了。”尹乔转过身拍了拍裴云凡的肩膀，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流，尽在这无声的目光交换之中，达成了某种共识和默契。 —— s市。 “小刘，抓紧我！” “尹乔，尹乔，我好怕！” 半夜，洛雨熙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漆黑夜里的窗外，只感觉到一阵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啦，又做噩梦了？”裴云凡从床上坐起来，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慢慢的哄着——她大叫着尹乔的名字从梦中醒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听了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那样的生死关头，经历那样的害怕恐惧、亲眼看着身边最熟悉的人被卷进死亡而无法拉回来！ 那时候，只有那个男人在她的身边——她又如何能不全心依赖呢！ 而对于那个男人，他能做的，只有感谢！能有的，只能感谢的心情！ “我梦到小刘在怪我，为什么不拉他紧一些！”洛雨熙紧紧的抱住裴云凡，哭着说道。 “不会的，你尽力了，他知道的！”裴云凡轻轻拍着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小刘的尸体，最终还是没有找到，b市政府怕有灾后疫情，所以将尸体都集中处理了！即便是不集中处理，他们也找不到死者的身份。 因为被水冲刷后，每个捞起来的人，身上都没有任何证件和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乖，睡吧。你这样睡不好，宝宝也会发育不好的。”裴云凡低声劝着。 “恩。”洛雨熙轻应了一声，便由着裴云凡抱着她滑进薄被里，轻哄着她慢慢睡去。 而裴云凡却很快就睡着了——在b市停留了一个月，公司许多事情都停滞了下来，为了每天能准时回家陪洛雨熙，有许多工作都要用最快的效率完成，他在工作的时间里，整个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 加上晚上总要这么醒来两三次，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在了接近崩溃的边缘，现在仅靠着意志力和对洛雨熙的爱在支撑着。 —— “今天我可能要晚些回来，新店第一个月的业绩出来了，larry也过来了，要一起开个分析会。”裴云凡对正在吃早餐的洛雨熙说道。 “好，你要是工作忙，不用每天赶着回来陪我，我一个人看看书挺好。”洛雨熙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不再胡思乱想了，我才放心呢！”裴凡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这才转身出门。 出门之后，裴云凡长长叹了一口气——既疲惫，又无措，又心疼。 在工作和照顾洛雨熙之间，他已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对于洛雨熙每天晚上的噩梦、自回来之后的低落情绪，除了陪着她、劝着她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虽然已经到了怀孕的第三个月，可仍然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不见胖反见瘦，一双大眼睛也眼见着深陷了下去，不免又是一阵无奈的心疼。 亲眼见到的最熟悉的人在灾难中死去，还有身边那么多飘浮的尸体，这样的心里创伤，一时半会儿怕也是恢复不了的。 “唐芯，最近忙吗？”裴云凡想了想还是给唐芯打过去电话。 “不忙，雨熙现在怎么样，情绪恢复了一些没有？”唐芯急急的问道。 “不太好，你有时间来陪陪她吧！还有，沈方菲，你们也可以约一下。”裴云凡低声说道。 “好，我现在就过来。我看能不能劝她出们，我们一起去见方菲。”唐芯快速的答道，对身边开车的唐如说了地址后，又对裴云凡说道：“裴云凡，女人怀孕这段时间，情绪都容易低落，严重的还可能会得孕期忧郁症！加上遭遇这次的事情，雨熙的情绪都很正常，你要多理解！” “你放心！不过，不是我理解就能好转的，希望你能开导开导他，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没办法控制；方璃那边，我也在尽力的帮助。让她不要内疚了。”裴云凡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唐芯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