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疑惑
大光明山，伏魔殿外。 幽深的山谷，一直延伸至云雾之中，仿佛没有尽头。 呜呜…… 一阵冷风吹过，发出不绝于耳的回响，让山谷显得更加空旷、萧瑟。 一个白眉长须、满脸皱纹的老和尚双目似眯微眯，静静地立在山谷之中，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点点逝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僧猛然间睁大双目，两手合十，躬身唱礼道“弟子拜见祖师！” “嘻嘻，跟你说了多少次，不用多礼。”空间如水波动，一个年仅稚齿的小和尚脸上挂着童真的微笑，从虚无中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参拜祖师，天经地义，弟子又岂能失礼。”老僧保持住身姿，分辩道。 “你啊，还是这般固执。”小和尚嘟了嘟小嘴，笑着责怪道“在我这里，贵贱无二，长幼礼法全都不过是过眼浮云。” 老僧似乎见怪不怪，郑重道“祖师可以心无挂碍，破虚逐妄。不过弟子生性愚钝，尚悟不得真心本空，万法消殒之理。” 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是颇为怪异滑稽。白须高龄的老僧，居然对着年幼的小和尚执礼甚恭。然而双方都显得坦然自若，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让人不由得心生疑惑。 小和尚笑容古怪，拍手截话道“嘻嘻，普广，你不要和我谈什么佛理经义。说吧，你过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唤作普广的老僧神情恭谨，道“祖师，弟子只是想询问，追查聚魔山庄之事目下如何……你真身外出已有数月，若是迟迟不归，弟子只恐后山有变。” “变什么变！你这小滑头，有话就直说，少在这里跟我兜圈子！”小和尚抬手指来，笑骂道。 这个小和尚，自然是那大名鼎鼎的天龙院道衍祖师。 “祖师，有你法身在此，伏魔殿自然无碍。”普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道“不过，弟子听闻师兄为魔所伤，只恐他菩提有损，将来未得涅槃。所以想……想过去看看，不知祖师意下如何？” “嘻嘻，我知道你们师兄弟肝胆相照数百年，感情甚厚。但是，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道衍笑容无邪，仰起头来。 “祖师可否为弟子详细分说？”普广似有不甘，追问道。 “不用操心就是不用操心，你当我只是随口说说吗？”道衍奶声奶气，继续说道“每个人的机缘各不相同……你理好自己手中之事，苍澜大陆那边，还有兽王前辈、居士夫妇和各域施主。” 普广面带忧色，迟疑道“那兽王前辈带领众妖，难道就能御邪魔于外？弟子只恐他们力有不逮。” 比起太古和上古时期，妖族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而各域修士能否与他们同心，又尚在两说。 道衍眨着小眼，漫不经心的道“小滑头，你不要想着套我的话。总之，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这场劫难，我们注定是要面对下去，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能逃脱。你就是赶去那边，又能如何？” 普广默然无声，半晌后叹道“好吧，既然这般，那弟子从命就是。不过祖师、我还要请问一声，那玄黄能否坚守下去？据法海师侄传回的讯息，妖族与各派借助上古空禁大阵，与邪魔大军对峙于流沙谷……若此阵果然如此了得，当年为何不在各域广为布置？” “阵法一道，在乎天时、地利、人和，即使各域真的布置了封禁大阵，也同样于事无补。”道衍摇着头，接着又道“你以为那流沙谷有了大阵阻隔，就万无一失吗？” “弟子愚钝，请祖师明示。”普广垂眉低首，不解问道。 “去吧。时机到了，自然会见分晓……” 道衍若有所思，抬头看着远方，久久不语。待到大光明山响起浑厚的梵钟之音，方才背负双手，哼哼唧唧迳返伏魔殿而去。 “祖师，祖师……” 普广满脸无奈之色，感觉比来时要更加的疑惑，却又不敢擅自上前追随，只得摇头叹息，离开了山谷。 …… 呯！ 可怕的玄元大手，势若奔雷，一掌按在了万全的后背心口处，发出一声闷响。 “糟糕！” 几乎就在同时，慕长河脸色陡然大变，身形向后暴退而去。 原来，被掌印击中后，万全那穿着锦缎长袍的挺拔身躯，居然好像风中沙尘，粒粒消散，再无踪影。 这哪里是万全本人，不过是一道幻影罢了。到了这时，他又岂能不知，自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中。 “想走？”一袭墨色大氅，疾若流云，从天而降，将慕长河的退路猝然封死，旋即席卷向前。 “哈哈，这次看你往哪里逃！”大氅之后，邱十三一脸得意，狞笑着转过身来。 在他的脚下，一个暗灰色的魔气漩涡无声凝聚，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可怕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慕长河笼罩而下。 “滚开！” 慕长河瞳孔一阵收缩，右手虚探，掌心玄元涌动，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改而击向了漩涡的中心。 金光飞舞，掌印如山。 所过之处，空气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轰！ 炽烈的金光，狠狠地撞击在漩涡之上，一股扭曲的力量荡漾开来，坚硬的宫殿地面，此刻好似湖水一般，深深的塌陷了下去。 “桀桀，老东西，我看你能挡得了几下？”邱十三眼中杀意盎然，脚下一跺，漩涡急剧变大，直接锁定了慕长河，再次蛮横轰下。 这万全倒也有几分手段，竟然能够在这繁复异常的阵法中，察觉到敌人的踪迹并且迅速进行牵制。 “去死！” 慕长河一声断喝，右手五指怒张如山，一片狂暴的雷霆呈环形状从他的掌心蔓延而开。 嘭！ 没有半分退让，恐怖的雷霆与漩涡碰撞在一起。强横的余波，向着四周疯狂扩散，宫殿都好像随之晃动了起来。 “再来！” 邱十三轻蔑冷笑。周身的气势更强了，滚滚魔气，喷涌而出，裹挟着暗灰色的漩涡越转越快，宛如黑暗深渊，毁灭的气息顿时充斥天地。 嘭嘭嘭…… 慕长河须发飞扬，掌心雷霆汹涌如潮，竟是寸步不让，眨眼间对着漩涡一连轰出了十几掌。 罡风四溢，煞气无边。一圈圈恐怖的冲击波冲天而起，无上威能撕裂虚空，阵法空间摇摇欲坠。 “吼！” 宫殿深处，那个骇人的唳吼声这时越来越响，就仿佛绝世妖魔彻底苏醒，发出愤怒的咆哮，即将脱困而出。 “哈哈，太好了……老东西，是不是很着急啊？” 邱十三神情得意，狞笑声中大氅奋力朝前一甩，一道诡异的血芒闪过之后，气息竟然再度暴涨。 巨大的漩涡，如同是山岳一般碾压而下。四周的雷霆，轰然间尽皆爆散。阵法空间仿佛再也不堪重负，发出阵阵“咔咔”异响，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噗！” 只见慕长河头颅后仰，忽然间喷出一口鲜血，心神好似受到了重击一般，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还不束手就擒！” 邱十三狞笑更甚，傲然踏立于漩涡的中心，恍如天神下凡，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 慕长河一言不发，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沫，五指急急一收，掌中蓦然闪现一柄漆黑的长刀，对着漩涡横斩而去。 黑色长刀，刀身四周闪烁着上百个古老的符箓，隐隐传出风雷般的鸣啸声，宛若上苍的愤怒。 “来得好！”邱十三不屑大吼，眸中杀意化为实质，昂然迎了上来。一缕缕腥红的血芒，从飘舞的大氅中浮现而出，幻化成一张狰狞的魔脸，魔气滔天，让人不由得心生绝望。 锵！ 狰狞的魔脸，与长刀发出一道刺耳的金铁交击声，火星溅射飞洒，空间大片湮灭。 “受死！” 邱十三口中暴喝，大氅一卷，魔脸依稀发出一个怪笑，对着慕长河吞噬而下。 无论万全能否赶去打破石碑，只要杀了眼前这人，魔君大人脱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噗噗！ 慕长河眼皮猛跳，舌尖一咬，两道浓烈的精血不偏不倚，直接喷在了长刀上。 嗡！ 上百符箓同时跳动，猛地亮了起来，黑色的长刀在半空旋转一圈，散发出慑人心魂的力量，暴劈而出。魔脸的威势，此刻再也无法压制住它，硬生生被逼得向后节节退去。 至强的力量下，阵法空间无规则地扭曲着，时间都好像变得紊乱了，待到邱十三回过神来，慕长河已然不见了踪影。 “哼，居然燃烧寿元为代价……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逃出老夫的手心吗？”邱十三撇嘴冷笑，昂然迈步向前。 敌人身受重伤，又强行摧动精血寿元，想必已是心力憔悴。况且，在他的体内，已然留下了自己的魔息。即使再借助阵法掩护，也根本无所遁形。 循着气味，邱十三一路追寻。片刻不到，接连越过数座残破的阵法，渐渐靠近了宫殿的深处。 耳边，妖魔的唳吼声清晰可闻，似嘲笑，似兴奋，似期待，带着无穷杀意，令人惊悸莫名。 “万舵主，你在吗？”邱十三陡然停下脚步，他发现，自己与万全之间的联系，不知为何被骤然切断。无论他怎么激发传讯符，都没有任何回应，心中不由得大为疑惑。 “难道除了那个老东西，这里还有其他人？” 带着心中的疑惑，邱十三拐过了前面的转角，可是万全依然不见踪影。 “算了，不管这个蠢货了……解救大人要紧！”略略思考后，邱十三决定赶去唳吼声的来源处……在他的感应中，慕长河身形纵跃如风，也正朝着这个方向疾奔而去。 沙沙沙…… 刚刚走出两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回旋的冷风从远处传来，荡响在宫殿中，如鬼似魅。 “谁？” 邱十三毛发顿时根根竖起，他很确信，这道气息以前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