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添炭火的皇帝
夜深时分的后宫，明面上看起来很是安静。被后宫中人所忌讳惧怕的朝阳宫尤其如此，没有点灯，只有寝宫里的银丝炭发出黯淡的光亮，在朝阳宫外却是只能瞧见一片黑暗。 男人在朝阳宫门前立了片刻确认身后无人跟随才步入其中，进去之后原本是要直往寝宫而去。只不过，他却在经过院中某处时毫无征兆的停下步子。 那天，她就是在这里，脱得只剩一件里衣躺在落雪的地面上。 男人的脑子里适时的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论容貌，她算不得顶出挑的，可是奇怪的是她在自己脑中留下的印象却比那些女人来得都要深得多。男人的脑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却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听她叫你竹生，这个名字，也真算得上是别致。”男人进入寝宫之后一眼就瞧见了被绑在床上的那个小小身影。 小人儿显然已经睡熟了，两眼微眯，精致的小嘴即便在睡梦中也一抿一抿的，也不知是在梦中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还真是个小馋嘴，有没有在梦里梦见阿爸呀？”男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小人儿的嫩脸，却又因为担心搅扰了他的睡眠而生生将手停在半空。 “罢了，阿爸也不能多留，给你添些炭便走了，也免得你再着了风寒。虽然那晚带来的是朕信得过的御医，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若你生病，她，恐怕又要为你忧心了。”伸手掖了掖被子，男人又拿出身上的一包银丝炭放入了炭炉中。 此时若是有人瞧见了他这番动作，恐怕明日整个大夏朝都要为之震动了。堂堂九五之尊的一国帝君，竟然在后宫中亲自给一个小奶娃添炭火！ 这事实在太不合情理，也难以令人置信，以至于连正做着这事的主人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朕的孩子，已经失去得太多了。朕如今只希望，不让你陷入后宫的争斗中，能保得住你的性命。” …… 新的一日拉开序幕之时，苏堇漫又开始替梅蕊梳妆，梳妆过后，则是用朝食、刺绣、听方姑姑分配今日的任务。 对于苏堇漫来说，她要做的，却不止这个明面上的任务。明面上的任务虽然劳累，但做得不好也不过挨顿罚。可是暗中的那一个，却不是耗费体力就能完得成的。 “今儿个，你们须得去皇后宫中搬花木，其中的厉害关系就用不着本姑姑来告诉你们了罢？”方姑姑冷着脸吩咐，目光却是不住在跪着的宫奴们之中打量。 她并没有格外多看苏堇漫一眼，但却仍让后者感受到一股极重的威压。 得了吩咐的宫奴们自然不敢有误，赶忙开始动作起来。皇后如今所居的未央宫，那里同宫奴院之间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穿越了这么长的时日，苏堇漫见到的宫中后妃都能用一只手数过来，当然，这其中自然不包括钟粹宫的采女们。在去往未央宫的路上，苏堇漫忍不住在脑中幻想起皇后的模样来。 在她的印象中，皇后从来都不是可以让人等闲视之的人物，在后宫中拥有一人之下的权利，掌管着整个后宫。在她原来看过的那些故事里，有的皇后善妒，见不得后宫中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见不得有人得到皇帝的宠爱，也见不得别人生下皇帝的孩子。 不过那些事情，终究是发生在虚构的故事中。留存后世的那些有关皇后的历史，苏堇漫关注得不多，因而她对皇后的认知实在太过有限。 未央宫比苏堇漫之前见过的所有宫殿规模都要来得庞大，只不过宫中的宫女和宦人的数量似乎要比曹贵妃的长春宫中要少一些。宫殿内的装饰也算不上有多华丽，倒是有一种素净雅致的气氛。 苏堇漫没有见到皇后本人，她在未央宫中的一隅中给花木施肥，只不过在干活的同时，她人也在不断紧密的观察着四周。 直到确认没有人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苏堇漫方才终于从袖中掏出一物，随着花肥一道埋在了未央宫中的一株花树之下。如此，方姑姑交代她完成的任务，也算是是完成了一半。 只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她开始替方姑姑办事，除非她死，或是方姑姑死，否则便不会有尽头。那些故事里的炮灰多半落得身死的结局，她没有信心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例外。 苏堇漫埋着脑袋干活，却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群人影。 有一个身着黄色华服头戴凤冠的女子，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几人并未朝着苏堇漫所在的方位而来，而是转身进了一座亭子里。 苏堇漫仗着自己耳朵好使，倒也能依稀听见她们的谈话声。 “娘娘，您这次绣的袜子，二皇子一定会喜欢的。只是这外头终究还是有些冷，娘娘您可仔细别冻着手。” “老在屋里闷着也不是事儿，这宫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本宫早就想到这亭子里来坐一坐。昭儿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衣裳鞋袜都换得快，本宫为他做这些，给他用着，自己心里也高兴。” “娘娘，您可别怪紫芝多嘴，这些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来做就好了，累着您的身子了可怎生是好？还有宫里那群人，平素里就爱嚼舌，到时候知道娘娘您亲自给二皇子殿下做鞋袜，不知又要怎么在背后说嘴。” “无妨，你知道本宫从来就不在意这些的。” …… 那群人聊来聊去，倒不像是主仆在聊天，而像是几个姐妹在闲话家常。 苏堇漫心底却是有了计较，看那位娘娘的穿着打扮，倒是不难猜到她就是这未央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看她那通身的气派，怎么同自己的脑海中的印象差了好大一截？ 那个女子，就像是一个很寻常的妻子、母亲，而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其实这个朝代的皇后是温柔款的？ 先是有个没有威严私下连宫奴都敢嘲笑的太后娘娘，又有一个看上去这般温柔的太后，苏堇漫心底是越发搞不懂自己穿越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后宫了。 若不是之前就亲眼见过汪美人去柳昭容宫中找茬、钟粹宫采女们暗斗，她可真要怀疑这是个安稳祥和的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