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蚀骨
姬青躺在地上，心中一片清明。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军人的动作，尽管那夺命的一拳快得几乎超出了人类的动态视觉。 “这就是人死前的漫长时间吗……” 在姬青眼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缓慢，他不但有时间看看军人之外的地方，甚至有时间漫不经心地回忆与改变现状毫无关系的久远记忆。 他想起了母亲的笑脸。 那是遥远的曾经，父母的事业短暂得不可思议，他们很快重新得到了在城市中工作的机会，而在“偏远”的农村创业的努力同时宣告结束。 离开那个到处都是绿色的地方时，姬青的母亲对他露出了一个蛮不在乎，嚣张得几近挑衅的笑容。 “只要你不是躺着不动，什么都会变好的。” 姬青努力地想要抬起一只手。 他想起了离开之前争分夺秒和自己一起跑到山上捡野菜的母亲说过的话：“跑快点，天黑了有的是时间睡觉！” 然而姬青的手被动力装甲挡住了。 他皱着眉头，却无力挣脱束缚。 然后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军人的拳头落了下来。 姬青张开嘴发出一声呐喊，但他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淡淡的紫色开始向他眼前聚拢。 久违的魔女时间再次出现了。 姬青穿着粗气，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正身处梦魇。 但事实并非如此，很奇妙的，姬青自己对此确信不疑。 他在动力装甲之中挣扎，却像是被压在千斤巨石之下，无法动弹。 动力装甲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够移动的东西，虽然当它正常运转的时候，根本不会让人感觉到阻力的存在，但是失去了动力之后，这是一个重达一吨的恐怖机械，关节处更有多处结构锁死，让它变成了一个铸铁的棺材。 而现在，因为时间停滞，无法接受姬青动作信号的动力装甲，就是这样一个将姬青锁在其中的铁棺材。 姬青用尽了全力，却无法挣脱。 军人的拳头正在慢慢落下，那也许只是错觉，但姬青知道，魔女时间总会过去，到时候这次夺命的攻击总归还是要落到自己头上。 很奇怪的，姬青心中没有一丝恐惧。 但他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始终不曾消散，甚至越来越清晰。 他必须打赢眼前的对手。 但姬青被死死困在动力装甲里面，为了保证动作传递与缓冲，弹性防护层紧紧地裹住姬青，让他无法动弹。 魔女时间还在继续。 姬青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曾经在图书馆看到的东西。 他开始用尽全力握拳。 这是姬青在绝望中为自己设定的打开动力装甲必须的第一步。 为了完全复制操控者的动作，动力装甲包括了每一根手指，可以完全传递并放大任何细微的动作，而在此时，这一套强大的装备与整个动力装甲一样，都变成了姬青的束缚。 而他决定摆脱这一切。 每一次握拳都会让姬青的手上传来刺痛，他知道这代表着推测的正确，这是逃脱的希望。 时间停止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在看过无数物理书籍与论文之后，姬青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一个对自己异能的解释。 那是个很复杂的理论，不过有个结论姬青记得很清楚：在魔女时间中，他试图干涉其他东西的行为，都会对这个物体和姬青自己带来巨大的伤害。 而现在，姬青手上的刺痛正在证明这个结论的正确。 然后在某个瞬间，也许时间还没有走过一瞬间，姬青的右手拇指穿破了动力装甲。 姬青大笑起来。 在停滞的世界中，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那感觉实在古怪。 然后是整个右臂。 姬青将沾满了鲜血的右手放在眼前，他的整个右臂没有一处不在传来刺痛，如同刀绞。 但姬青在笑。 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内部撕裂了一台动力装甲，这是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奇迹。 而正因为这样，姬青就要赢了。 他举起满是伤口的右臂，伸手推开了正要落到头上的拳头。 当那只右手与动力装甲保护下的军人碰上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发生了。 在两者碰上的地方，姬青的右手与动力装甲同时像是变软了一样，开始扭曲。鲜血像是在白纸上晕开的红色染料，将姬青本已经被染红的右手覆盖，而原本坚不可摧的动力装甲也有了明显的形变，如同水上四散的涟漪。 然后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像是融化了一样，姬青的右手血肉开始分开，那又像是动力装甲侵蚀了血肉，姬青的手指白骨外露。 姬青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却无动于衷。 然后魔女时间结束了。 军人讶异地看着地上的对手，他知道对方以自己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打偏了自己的致命一击，但他看到了眼前满是鲜血的姬青右臂。 黑曾经告诉军人，姬青的异能就是瞬移，虽然感觉上是时间停止，但如果真的是时间停止，那姬青在异能持续时间里做任何事情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看样子这一次姬青终于还是忍不住做了什么。 军人没有多想，他收起右臂，然后抬起左臂向下砸了下去。 战斗已经开始，就算军人心中的杀意已经过去，他也不会放弃行动等着姬青出手。 然后姬青抬起了左手。 直到满是鲜血的左臂挡住了军人的攻击，他才意识到刚才姬青再一次发动了异能。 而此时，原本失去动力的动力装甲已经无法再束缚姬青了。 军人收手后退。 他知道魔女时间只有姬青面对攻击时才会出现，而如果没有异能，只靠着自己的力量，姬青无法挣脱剩下的动力装甲主体。 但军人并不知道，在他抬头的时候，姬青的世界已经陷入了紫色。 就连姬青自己都很惊讶。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甚至没有紧张，但魔女时间依然出现了。 姬青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然后全都被他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