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剩下的鱼不多了，只留下两条三斤的、三条两斤的，白露不打算换给别人了，她打算养着自家吃：“铁蛋，你来房间里，婶子有事情跟你商量。”

    铁蛋一愣，见婶子神情这样严肃，他心里有些不安：“嗯。”他跟着白露进了房间。

    白露让铁蛋坐下，然后问他：“铁蛋，你想过读书吗？”

    铁蛋一愣：“我……我……”然后低下了头，“我偷偷的跑去村里的小学里听过课，我……可是我要照顾奶奶，我没钱上学。”

    白露道：“如果婶子愿意借钱给你上学呢？”

    铁蛋吃惊的抬起头，他的神情不仅仅是吃惊，而是已经傻眼了：“婶……婶子……”

    白露道：“但是婶子也是有条件的。”

    铁蛋问：“什……什么条件？”

    白露道：“婶子每年借你三块钱读书，你必须保证每次考试的时候，成绩要在前五名。当然，这个钱也不是白白借你的，除了你考试成绩要在前五之外，你每年得给婶子3毛钱的利息，你觉得怎么样？”

    铁蛋：“我……我……”他的脑袋里成了一片浆糊。

    白露道：“你也不要心急，现在距离9月份的开学还早，你可以回家跟你奶奶商量商量。”铁蛋阿奶是个有脑子的，这件事的确不好让铁蛋拿主意。而且，现在是夏天，铁蛋能钓到鱼，等到了天冷的时候，是很难掉到鱼的，所以铁蛋还要在这个时候存好冬天、开春的粮食。这些都要通过铁蛋自己的努力。

    过了好一会儿，铁蛋才回过神，他慎重的点点头：“谢谢婶子，我会跟阿奶说。”

    作者有话要说：　　3更下午2点、4更下午5点！

    第82章

    白露道：“那就好。还有这两块钱, 你收好。”她把张静给的两块钱铁蛋, 又道，“铁蛋, 你的鱼肉那位婶子是2毛5一斤收的, 婶子我也2毛5一斤收……”

    铁蛋赶忙摆手道：“婶子不用不用……”

    白露打断他的话：“你听婶子把话说完，你送笋和野菜过来，婶子就不给你钱、也不给你粮食了，但是鱼肉贵, 婶子就按照2毛5一斤的价格收, 今天剩下的鱼还有12斤，刚好三块钱，婶子是要给你的，你时是要钱还是要粮食？”

    铁蛋摸了摸手中的两块钱, 他心里也是有一笔账的, 按照婶子说的，他读书的话一年要两三块钱，现在手中的钱有两块, 家里卖鸡蛋存的钱还有几块, 今年9月份报名的钱是够了, 但是, 他缺粮食，现在家里没什么粮食，他还要存冬天的粮食。铁蛋想好之后就道：“婶子，我想要粮食, 我……我想要一些大米，然后再要一些番薯、土豆。”他可以吃番薯土豆都没有关系，但是他阿奶一定要吃大米。

    白露也认同他的话，如果三块钱都要大米的话，对他来说粮食的负担更大，也太奢侈了，混合着番薯和土豆才合适，不过：“我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番薯和土豆，你们村子里可以交换番薯和土豆吗？”

    铁蛋道：“可以的，我以前和城里人交换鱼的时候，如果人家给钱，我会用钱和村里人交换番薯、土豆。”他们虽然说他克死亲人，但是还是愿意卖粮食给他的，没有人会不喜欢钱。

    白露道：“那就好，我给你1块5毛，还有1块5毛我跟你交换大米，按照供销社的价格交换10斤大米，怎么样？”

    铁蛋：“不用那么多的。”他也想大方的说送给婶子，但是他更加知道家里需要粮食，所以他大方不起来，铁蛋的心里有些难过。

    白露摸摸他的脑袋：“不多的，按照供销社的价格，这是很公平的交换，婶子不占你便宜、你也不占婶子便宜。”如果给这个孩子占便宜，他会更加的难受，所以白露才按照供销社的价格来，这个孩子从小当家，照顾奶奶，对粮食的价格肯定是熟悉的。

    铁蛋：“谢谢婶子。”

    白露笑了笑：“铁蛋今天的这一身真精神。”

    铁蛋一愣。

    白露又道：“所以铁蛋也是一个帅小伙子。”

    铁蛋脸红了。

    最后，铁蛋把三块钱平分，1块5换了10斤大米，剩下的1块5他拿回家，可以和村里人换红薯土豆。

    白露是想留他吃了午饭再走的，但是他怎么都不肯，他认为自己已经占了白露便宜了，他不想成为阿奶口中那种打秋风的人，所以九点多的时候，他背着换来的18斤藏着3块5回家了。

    白露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求，让顾乾和顾坤去送人。

    铁蛋在部队门口跟两位弟弟告别。走出部队，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他找出自己藏起来的旧鞋穿上，又把新鞋放到背篓里，然后带着沉重的步伐走了。步伐之所以沉重，一是因为18斤大米重，二是因为铁蛋的心很矛盾。

    铁蛋直到今天才醒悟，原来他也可以读书。这在之前，铁蛋从来没有想过。对他来说，能养活奶奶，已经是最高兴的事情了。

    铁蛋一边走，一边想，婶子的话他明白，读书能改变自己，能当工人、能当老师、能当大队的记分员，只有他出息了，才能更好的照顾奶奶。可是……读书了之后，他不能经常钓鱼了，也不能经常上山找吃的了，他得利用两个月的夏天，把下半年的粮食都存满了，才能放心的读书。哦不，还要把明年上半年的粮食也存起来，因为如果去读书的话，他每年只有夏天放假了才能找吃的，冬天放假吃的不好找。

    铁蛋算了一下，加上身上的3块5，家里有5块5，他一共有9块钱，可以读好几年的书。家里的鸡一天能下两只蛋，偶尔他和奶奶吃一个补身体，一个月能卖两块钱，但是这两块钱他要给阿奶买药喝的……小小的铁蛋压力很大。

    铁蛋回到家，他阿奶还没做饭，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鞋子。白露给的碎布挺多的，其实能做的鞋子何止两双，只是铁蛋奶奶速度慢，半个月才做了一双。不过，这会儿铁蛋奶奶做的却不是铁蛋的鞋子，而是给白露的。

    “阿奶。”铁蛋背着背篓回到家。

    铁蛋奶奶看着沉沉的背篓，又看着严肃的铁蛋，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在部队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铁蛋咬着下唇摇摇头。

    铁蛋奶奶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铁蛋，告诉阿奶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虽然一直在生病中，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铁蛋，但是毕竟铁蛋年幼，家里真正当家的还是她。她声音严厉，是担心孙子受到了欺负。

    铁蛋畏惧阿奶的威严，把白露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低下头，双手拉着自己的衣摆，有些紧张的等着阿奶的话。

    铁蛋奶奶一愣，随即双眼通红了：“铁蛋啊，你这个傻小子，咱们当然要读书的，就是没有钱，能读几年认认字也是好的。”

    铁蛋抬起头：“阿奶？”

    铁蛋奶奶欣慰的摸着孙子的头：“咱们现在还有几块钱，就不向你白露婶子借了，等咱们没钱的时候再借。大不了阿奶少喝一次药，这学费也就凑出来了。”

    铁蛋坚决道：“不行，阿奶的药不能断。”用每个月卖鸡蛋的钱买药，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按照阿奶的身体状况来说，一个月要四副药，但是每个月卖鸡蛋的钱只够买两副药的，铁蛋对此已经很自责了，如果再停了药给他去上学，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去的。

    铁蛋奶奶叹气：“好好好，咱们不停药……不停药……”实际上，她也不想停药，倒不是她怕死，她只是想活的久一点，看着孙子长大。

    铁蛋把今天的3块5给阿奶：“阿奶，只是今天赚的钱。”

    铁蛋奶奶收了钱：“走，咱们去大队长家问问上学的事情。”

    部队

    8月份的天气炎热的不像话，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年代，只能靠扇子解决，可是连扇子打出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

    白露做好了绿豆汤，泡在井水里。部队虽然有自来水，但是这自来水是来自井里的，井里的水冬天是温的、夏天是凉的，所以用这自来水镇绿豆汤，虽不至于有冰镇的效果，但还是有点凉凉的凉气在，在当下喝一碗这样的绿豆汤，还是很舒服的。

    顾乾和顾坤午睡刚刚醒来，在喝他们妈妈准备的绿豆汤，现在天热，妈妈因为担心他们中暑，所以不让他们出去玩了，被拘在家里的顾乾和顾坤跟着白露还是认数字了。

    “露露。”张静带着儿子女儿来找白露聊天。

    白露：“张姐，你们来的正好，来喝绿豆汤。”

    张静：“那我真是赶巧了。对了，我们中午在我婆婆家吃饭，听我婆婆说李香香回来了，你……知道李香香吗？”这事儿吧，张静可以不说的，但是她和白露关系好，所以才透露的。

    白露道：“不知道啊，李香香是谁？”听起来好像是八卦。

    张静道：“你可能不知道，部队里的男人有很多人喜欢的。咱们这里的女兵、文工团的那些女同志不说，就是医院里的女医生、护士也很喜欢部队里的男人。”

    白露挑眉，对于军人这个职业，喜欢的人很喜欢，但是不喜欢的也很不喜欢，不喜欢的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常年的聚少离多，等于过活寡妇的生活；第二是担心对方去世，自己成了真正的寡妇。不过，喜欢军人的女同志们，很多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军人的收入。

    白露好奇的问：“这个李香香也喜欢男兵？”

    张静叹气：“她喜欢的是阳子啊，在阳子出事前，她追阳子追的很紧，这件事家属房这边的人不知道，但是男兵集体宿舍的那些人可知道，她追着阳子去过集体宿舍，可现在是恋爱自由，只要不是搞破鞋那等事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白露吃了一惊，但是想想有人追顾琛阳一点都不奇怪，连章来福这种二婚老男人都能被文工团里的女同志看上，更何况顾琛阳这种的？这是她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现在张静提起，她也没有多吃惊：“当时看中琛阳的女同志应该不少吧？”

    张静道：“是不少，有些人想要请我做媒的，但是因为李香香，大家都打退堂鼓了。你想想啊，去年阳子出事的时候才22岁，22岁的正连，谁不稀罕？”

    白露道：“张姐你跟我说说李香香的事情，你的意思是李香香现在回来了，该不会是跟琛阳有关吧？他可是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4更下午5点！

    第83章

    张静道：“谁知道啊, 可是我觉得她冲着阳子来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了，你和阳子的事情, 她可能一是知道的。”

    白露道：“知道也没什么啊, 况且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不过张姐，李香香和琛阳是怎么回事？那些看中琛阳的人因为李香香而打退堂鼓了又是怎么回事？”

    张静道：“李香香是李团长的女儿，原来是军区医院里面的护士，据说李团长也是看中阳子这个人的, 所以跟阳子提起过李香香的事情, 但是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毕竟以阳子的品性也不可能到处去宣传这件事，但是李香香对阳子的猛烈追求，还是有些人知道的。

    后来是去年十月份了, 阳子成了植物人, 李香香在军区医院的实习结束，调到其他医院去了，这个月又调回来了, 不过她不是调回军区医院, 而是调到了部队的医务室。露露啊, 这件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阳子的为人，他既然没跟你提起，说明李香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可不要冲动的跟他吵架啊。”

    张静提起李香香是一片好心，希望白露防备着些，毕竟当初对阳子有好感的人都打退堂鼓了，说明李香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就怕白露吃亏。白露是农家女儿，李香香是团长千金，如果对上，肯定是要吃亏的。不过张静也知道白露是个聪明人，不会让她好心办坏事的。

    白露道：“张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到了晚上，顾琛阳结束训练回来，白露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她又不是傻子，男人没有提起，她自然不会主动问。

    连着几天，张静口中的李香香都没有出现在白露的生活中，白露以为，这件事也许是张静想多了，而自己也过于神经兮兮了，李香香的回来跟顾琛阳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毕竟顾琛阳现在已经结婚了，一般正经的女人或者稍微有点三观的女人，都不会来缠着已婚的男人的。

    这天下午，白露在教两个孩子认字，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请问顾琛阳同志在吗？”

    白露听到之后，赶忙出去，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女同志，穿着白色的医生袍子，因为是短袖的，所以露出半截手臂，手臂很白，可见女同志的皮肤很好，她还带着块手表，看上去很有知性美，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琛阳不在，请问你是哪位？”白露问，她见对方手上拿着一个包裹。

    “你好，我叫李香香，是顾琛阳同志的……朋友，我在门卫那边拿包裹，看到有个包裹是给顾琛阳同志的，就顺带拿来了，你是……顾琛阳的媳妇吧？”李香香问。

    白露……：“我是，谢谢你，李香香同志。”她过去，接过包裹，“辛苦你送来了，进来喝杯水吧。”

    李香香笑了笑，也没有客气：“是有点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白露道：“请进来。”

    李香香跟着走进客厅，看到两个孩子在写字，因为自己来了，他们好奇的盯着自己看。李香香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好，我是你们爸爸的朋友，你们可以叫我李阿姨。”她是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是顾琛阳战友的孩子，去年她追顾琛阳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作为一名团长的女儿，她对这两个孩子抱有同情心，同时也更加佩服顾琛阳的为人。

    顾乾：“李阿姨好。”

    顾坤：“李阿姨好。”

    白露端了一碗白开水出来：“这么热的天，我给你倒了一杯凉白开。”

    李香香：“谢谢，这个季节太热了，的确是喝凉白开比较爽口。”喝完水，李香香道，“我先走了，谢谢你招待。”

    白露送她到门口：“不客气，欢迎下次再来。”

    李香香走出院子，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她听她爸夸过白露，说白露是一位非常思想、且觉悟非常高的女同志，她原本以为只是农村来的女人，或许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所以嫁给当时还是植物人的顾琛阳，图个好日子而已，可是今天看到白露，她太意外了。她以为的没有什么见识、因为贪好处而嫁给顾琛阳的白露，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跟当下的农村女人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知道她来自农村，李香香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千金呢。这样一个女人，竟然愿意嫁给当时还是植物人的顾琛阳，真是不敢想象。

    白露很是不解，这个李香香是怎么回事？来示威的？但是她很有礼貌。那么她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反正肯定不是专门送包裹过来的。所以，还是来看自己的。

    白露不去想李香香了，她看了一下包裹，竟然是长青生产大队寄来的，寄件人写着王大桥。如果是其他给顾琛阳的包裹，白露肯定是不会拆的，但是是长青生产大队寄来的，又是王大桥寄来的，白露就拆了，她知道这包裹肯定是给她的，之所以写上顾琛阳的名字，是因为在部队里写顾琛阳的名字方便取包裹。

    白露三两下的拆开包裹，里面竟然有两双布鞋，还有一只腊鸡、一封信。这腊鸡应该是方亚芬把下蛋的老母鸡杀了，平时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的人，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方亚芬都舍得。这种母爱，让白露觉得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受之有愧。她对方亚芬是有感情的，但是有感情之余，她更加的理智，分分都算的清楚，深怕自己占了王家的便宜。可是有时候，感情无法用算计的，她自认为没有占王家的便宜，自认为回报了，可是方亚芬的感情、王家人的感情，其实她并没有回报过去，她回报的只是她以为能用物质来衡量的东西。

    白露拆了信，信是王有望写的，信中写到，家人很好，请她不用担心，只是爸妈非常的想念她。又说了六套衣服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兄弟三人穿着夏装去村里溜达了一圈，引起了其他大老爷们的羡慕。还写到两双布鞋是两个嫂嫂送的，谢谢她送的衣服，至于他这个弟弟，等以后毕业后赚钱了，再给姐姐买回礼……

    王有望的字端端正正，常言道字如其人，从他的字可以看出他的人，这是一个知恩的少年郎。

    顾坤：“妈妈，是肉肉啊。”

    白露道：“是啊，这是外婆寄来的肉肉，专门给你们两兄弟吃的，你们说外婆好不好？”

    顾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