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姐妹
可让我心寒的是，妞妞的手刚碰到李蓉蓉的衣服。 李蓉蓉就和是触电一样，身子一下子闪开。 还用手狠狠一推妞妞。 “别摸我！你的手脏死了！” 李蓉蓉一下子就把妞妞给推倒在了地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妞妞。 并且这一推，也有刚才和我与李萍萍赌气的意味。 因为我和李萍萍，让她不开心了。 所以她就要拿妞妞撒气。 让我们看看，这就是得罪她李蓉蓉大小姐的下场！ 妞妞被推倒在了地上。 很委屈。 还很痛。 我看得到，妞妞的大眼睛中，已经含着泪水了。 只是妞妞很懂事，远比李蓉蓉这个口中的二姨懂事多了。 她忍着没哭。 而是自己爬了起来。 我急忙把妞妞拉到了我的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安慰。 看得出，李蓉蓉把妞妞推倒，也有些心虚。 但她不肯认错。 而是恶人先告状：“知道我这裤子有多贵吗？必须得干洗才行！被你摸脏了怎么办？没大没小的，李萍萍，你得好好管管她！别整天和个野孩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惹人烦！真是碍眼死了！” 小孩子都是很单纯的。 特别在乎大人对自己的评价。 夸一句就能高兴一整天，批评一下就整天闷闷不乐的。 特别是越亲近的人，越是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所以当妞妞听到李蓉蓉这毫不留情的话，妞妞本来一直强忍着不让流下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可妞妞真的是很懂事。 居然先对李蓉蓉道歉。 她抽泣着说：“二姨，对不起，妞妞不是故意的。” 妞妞的懂事，换来的却是李蓉蓉更加的不耐烦。 “行了，行了，别和我哭哭啼啼的，我没时间应付你，也别老喊我二姨，我和你不是很熟！李萍萍，你麻利点！我好拿钱走人！”李蓉蓉对李萍萍说。 之前李萍萍对李蓉蓉真是百般忍让，这个妹妹做得再过分，都没有生气。 在我看来，简直都是没有原则了。 可眼见着女儿受了委屈，李萍萍有些忍不住了。 她从兜里拿出了10元钱，递给了妞妞。 “妞妞，出去买点好吃的吧，然后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来。” 小孩子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妞妞拿了钱，擦了眼泪，高兴地跑出去了。 等女儿离开了，李萍萍看着李蓉蓉：“蓉蓉，你有气可以和我发，但不要和小孩子发，妞妞还小。” 李蓉蓉斜着眼睛：“李萍萍，你这是怪我么？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动不动又哭又闹的，还流鼻涕，特别烦！” “可她是你的外甥女，她不是别的小孩，除了我之外，你是她最亲的人！你怎么可以说和她不熟呢？你说这样的话，太让孩子伤心了。”李萍萍强调。 是的，在外人面前，李萍萍其实是一个很泼辣的性格。 只有对亲人，才会一直隐忍。 此时语气终于有了火气。 “什么外甥女？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外甥女，让外人觉得我也是一个不自爱，不检点的女人！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偏得对外说是自己的妹妹？要是被人知道真相了，得被人笑死。你自己丢人现眼没关系，别连累我！”李蓉蓉不屑地说。 李蓉蓉的话，真的很伤人。 我看到，李萍萍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起来。 显然，李蓉蓉的话，扎到了李萍萍的心。 “蓉蓉，你够了！”李萍萍大声说。 “呵呵，有些事情，你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说！事实上，那小丫头的身世确实不光彩，我说错了么？当初是你被男人甩了，还非得一意孤行生这个孩子的！我可没支持你！是你自己犯贱！是你自己想倒贴都倒贴不上！因为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李蓉蓉毫不相让。 李萍萍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 我也明白了，李蓉蓉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什么话最让人心冷，就说什么。 就是因为李萍萍不给她钱。 所以她不高兴了。 她就要伤害李萍萍。 李萍萍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了。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叠钱，看起来能有三四千的样子，递给了李蓉蓉。 “蓉蓉，我就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了。”她的声音显得无比的疲惫。 李蓉蓉干净利落地接过了钱，但是却不满足。 而是目光看向了半掩着的抽屉。 看到里面还有一叠钱。 顿时眼睛就瞪了起来：“李萍萍，你太不老实了！这不是明明有钱么？为什么不给我？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上大学，你上不了大学是不是？所以你就不希望我在学校里受欢迎是不是？你的心里面真是太阴暗了！” 说着，居然自己走过去，伸手去拿抽屉里的钱。 但李萍萍却动了起来。 她抢先一步，关起了抽屉。 “不行，这钱有用，不能给你。” 李蓉蓉急了：“为什么不能？我都已经在店里面看好了手机，我连订金都预付了，手机壳都买好了，也都和我的朋友们说我要换手机了，你现在不给我够钱，让我回去怎么见人？让我被人笑话么？李萍萍，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李萍萍叹了一口气：“这是给妞妞上幼儿园用的，真的不能给你。” 这事我知道。 本来妞妞想上距离我们住的地方最近的那个幼儿园。 可惜幼儿园的园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中山装，说话一丝不苟，特别严肃的老女人，因为知道了李萍萍的职业，所以戴着有色眼镜，十分歧视，百般挑剔，就是不许妞妞入学。 李萍萍没办法，只能选择去距离更远的一个幼儿园给妞妞报名。 这个幼儿园倒是没有挑剔李萍萍的职业，但是学费却很贵。 比之前的那家幼儿园贵得多。 …… “一个小丫头，上不上幼儿园有什么用？还是我买手机要紧。”李蓉蓉撇嘴道。 “蓉蓉，你懂事一点行么？妞妞上学的事情怎么能不要紧？听姐姐的话，手机的事下个月买行么？姐答应你，下个月给你买好不好？你别闹了，赶紧回去上学吧，你不想在这里吃饭，姐姐也不留你了。”李萍萍耐着性子劝李蓉蓉。 真的已经是苦口婆心，仁至义尽了。 李蓉蓉别说已经上了大学，读了很多书，应该懂得很多道理。 就是一个小孩，估计也会被说服吧？ 可我却低估了李蓉蓉的任性。 她歪着脖子，斜着眼睛，一脸的桀骜不驯：“李萍萍，少和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嘴上说的好听，到处宣扬你当姐姐的有多不容易，多照顾我，所以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其实你心里面，一直在嫉妒我！嫉妒我过得比你好！所以你一直很盼望我出丑是不是？什么幼儿园要这么贵？当我傻么？不过是借口罢了！你就是诚心和我为难！你太自私了，你连自己的妹妹都嫉妒，你恶心不恶心！我呸！李萍萍，我真是看错你了！” 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诛心！ 李萍萍哭了。 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她是多么坚强的一个女人啊？ 我很少见李萍萍哭。 她在讲自己家庭遇到危机的时候，没哭。 她在讲自己被坏人欺负的时候，没哭。 她在讲自己被迫进这一行的时候，没哭。 她在讲自己过去被那个妈宝男辜负的时候，也没哭。 不但没哭，还笑了起来。 之前唯一的一次，我看到李萍萍哭，是她觉得自己委屈了女儿。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只能以姐妹相称。 然后今天，是我看到了李萍萍的第二次流泪。 是被自己的亲妹妹气哭的。 或者说，是被自己的亲妹妹逼哭的。 我过去把李萍萍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然后我看向了李蓉蓉。 我的语气也平静了下来：“蓉蓉，我已经听你说了两次，你说你姐姐嫉妒你？嫉妒你读大学？嫉妒你过得比她好？你是认真的么？” 李蓉蓉昂首：“没错，不论说几遍，我都这么认为，她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你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她嫉妒你，为什么要自己放弃上大学的机会？为什么要选择供你上大学？她嫉妒你为什么花钱让你过奢侈的生活，自己却节衣缩食？你觉得这像话么？你们家庭出现变故后，是你姐姐一个女人撑起了这个家，是她在努力还债，是她在努力照顾生病的母亲，是她在养家！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嫉妒你？她要是嫉妒你，她可以完全不管你！因为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你成年了！她对你没有义务！你想要手机没问题，你想要衣服也没问题，但你可以自己去打工挣钱，而不是就知道管你姐姐要！”我质问李蓉蓉。 李蓉蓉却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呵呵，你看看，这明明是我家的私事，为什么你都知道了？因为我就知道，她总是在外面到处卖惨，总把家里面的那点破事宣扬得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在外人面前装可怜，显得自己很伟大！显得自己很高尚！显得自己很无私！这是什么？这才是最大的自私，这是在玩弄她那点自作聪明的心机，显得好像她多忍辱负重，多含辛茹苦，多委曲求全，多大公无私，为家里，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一样！好像是因为我，她做了多大的牺牲一样！她就是要让我感激她！让外人都觉得她是一个好姐姐，觉得我是一个被宠坏的妹妹！我要是不感激她，我就是不懂事，我就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我就要被所有人指责！我就成了一个反面的典型！可我现在享受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不是她李萍萍让给我的！因为我李蓉蓉就是比她李萍萍优秀！我不用感激她！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我姐姐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觉得恶心！我觉得想吐！我最讨厌的就是，凭什么让你们觉得，她是我的恩人？她不配！” 我听完了李蓉蓉的话，看着她。 “其实你在嫉妒你姐姐是吧？” 我的话，让李蓉蓉脸上的神色一变。 然后她故意很大地笑道：“嫉妒？我什么要嫉妒她？她哪里比我强？” 我看着李蓉蓉，认真地说：“因为你嫉妒，嫉妒你姐姐比你漂亮！这一点你就接受不了！所以你才会这么伤害你！” 李蓉蓉的脸色彻底黑了。 我知道了，我说对了。 我曾经之前在报纸上读到过一句话，说很多其实很复杂的恩怨，都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还说，女人很多的仇恨，都是源于嫉妒。 而嫉妒的最初，往往就是出于相貌。 我能看得出，李萍萍远比李蓉蓉好看。 那么自然别人也能看得出。 而从李蓉蓉的表现看，这是一个很自恋，很自我的女人。 她应该很不乐意接受，从小就有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姐姐在身边吧？ 可能这就是心结。 这就是仇恨的根源。 女人有时候恨起来，就是这么简单，这么没有道理，这么莫名其妙。 但也会如此的强烈。 …… “所以只不过因为从小你就觉得，你没有你姐姐好看，觉得她比你出风头，就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你就如此的仇恨姐姐么？所以你才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她？只为了让你开心？所以你就完全不管她对你的好，而只是念念不忘你的妒忌？李蓉蓉，你还是个人吗？”我继续问。 李萍萍不哭了。 她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蓉蓉：“蓉蓉，欢喜说的是真的？可我从小就把最漂亮的衣服都让给你了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争着出风头啊！” 李蓉蓉哈哈大笑：“对，是真的！我恨你！恨你为什么是我的姐姐？为什么从小我就必须和你一起出门？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你比我好看？为什么明明我穿着新衣服，他们还是觉得你比我好看！这对我公平么！” “那你对你姐姐公平么！她从来没有想主动伤害你！如果你是一个小女孩，我可以理解你，但你现在已经成人了，你怎么还有这么可笑的想法？难道你看不出你姐姐的忍辱负重么？你不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你么？她是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你不能这么伤她的心！”我大声质问李蓉蓉。 我觉得，我的质问应该很有道理了。 可我没想到，李蓉蓉完全的不为所动。 她甚至笑了，轻蔑地笑了。 然后她幽幽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觉得我是一个白眼狼吗？不就是觉得我忘恩负义么？但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么做，因为我有底气！她李萍萍欠我的！她就应该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我！就应该挣钱给我花！就应该在我面前低人一等！” 我简直觉得这个妹妹不可理喻。 “怎么就欠你了呢？就因为长得比你好看让你自卑了？” “因为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家领养的！要不是我们家收留她，她早就饿死了！所以现在明白了么？为什么我觉得她欠我的？这就是理由！”李蓉蓉理直气壮地说。 我愣了。 真的愣了。 我想不到，李家居然还有这样的隐秘。 李萍萍与李蓉蓉姐妹，还有这样的身世。 所以我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李萍萍同样很吃惊。 “蓉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是怎么知道的？以为我年纪小所以就什么都不懂么？其实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听见娘和一个邻居说的，我们家两个女儿，有一个是领养的，是我爸爸之前一个朋友的女儿，那朋友夫妻出事了，我爸所以收留了她！所以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明白，为什么你从小就让着我，不是因为你大度，是因为你知道你不是我们家的人，所以你要讨好我，因为你本来没有资格吃我们家的饭！我们家是你的恩人，在古代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过是我的丫鬟。你知道我听说了这件事后，我有多恨爸爸、妈妈么？明明家里面只有我一个女儿，什么都是我的，为什么要收养一个你这样多余的女人来和我抢？虽然你说你处处让着我，但本来家里的这一切就都是我的，我需要你让么？不需要！被你让了，我需要对你感激么？更不需要！你本来就应该一无所有，所以你现在就是拿的再少，也是占了我的便宜，我心里面不平衡！”李蓉蓉大声说。 她说的很激动，也很亢奋：“同样，你养这个家，也是应该的，那是你要报恩的时候到了！当然，让我更很的是，他们收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选一个比我长得好看的！为什么要让我活在你的阴影下，那么的不快乐！为什么要让我受这样的委屈！这对我公平么！” 李蓉蓉的面目都有些狰狞了。 我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李蓉蓉如此骄纵的理由。 李蓉蓉说完了，看着李萍萍：“李萍萍，我说的对吗？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真是受够了你对我的虚情假意了！我早就听够了外人对你的赞美了！终于，现在我都说出来了，我觉得好痛快！好过瘾！所以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因为你明白，你怎么对我好，都是你应该做的！并且，你不能奢望我感激你，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了，你骗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