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家礼炮
这个星球上的海洋范围原本并不大，它的绝大部分为陆地，唯有星球的两极拥有着大范围的海洋与冰层。 可无数年后的今天，海洋占据了这颗星球的百分之七十的面积，充足的水分给予陆地生机。 这一切要归功于旅法师协会，他们建造了七个巨大的传送门，将水源从其它次位面引入，在长达数年的运输中，海洋填满了一切。 这本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可它带来生命的同时也带来了灾害。 旅法师协会在寻找次位面时，挑选的是没有生命存在的次位面，可多次的挑选中一个奇特的生命结构被他们忽视，那便是利维坦。 与其说利维坦是个巨型的怪物，倒不如说它是一个集团意识。 那个次位面的海水与物质构成了名为利维坦的意志，可以说它代表的便是那个生态圈的一切。 一个虚无缥缈的集团意志。 因为被从自己的次位面迁移到主位面中，本是长眠的它就此苏醒，愤怒的掠过七海之上。 在多年的实验与镇压中利维坦已经陷入了长眠，可不知为何近期沉寂无数时光的它又一次的苏醒了。 目睹着那由海水与魔力还有许多未知的物质构成的扭曲生命，古德雅思怒吼着。 “开火！离开这里！” 他用力的咆哮着。 利维坦是所有海上之人的梦魇，它是集体意识的生命，也就是说，它的出现代表着这整个海域都变成名为利维坦的存在。 无论是海水鱼类，这一区域内的一切之物都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所谓的天灾可不仅仅是某个怪物，它也可以是一个可以毁灭一切的武器，抹杀一切生命的自然现象，还有这集体的意识。 这巨大的身影只是个开始，更为密集的撞击声从拂晓之心的四周响起，那是海洋之中的生物，可现在它们都被利维坦驱动着，撞击着拂晓之心。 在这混乱之中终于有人启动了炮火，拂晓之心调转着方向，同时耀眼的火炮开火，一轮齐射命中了前方的巨影。 巨影随之溃散，可紧接着再一次被海水铸就成狰狞的模样，挥起巨大的手爪。 “全速前进！冲出这里！” 古德雅思抓住栏杆怒吼着，可紧接着剧烈的晃动中他的手无法再抓牢，整个人撞击在甲板上。 暗蓝色的海潮之中有东西在动，随即锋利的爪牙与锯齿啃食着护甲，沿着船上爬了上来。 暴雨与雷鸣。 随着拂晓之心的加速，钢铁铸就的船首如同攻城锤一般将狰狞的巨影击碎。 拂晓之心越过了风浪，海潮将他们刚刚抬起，布满藤壶的船身上有着非自然力量留下的巨大凹痕。 “对！就是这样！加速！加速！离开这里！” 古德雅思张开双手用力的狂吼着。 可随着他的吼声接下来的一切都平静下来了，无论是那激昂的海潮声，还是那撕裂耳的雷霆，一切都没有了，失去了声音。 可是在这短暂的安宁之后是渐渐升起的歌声，那么柔美平静，让古德雅思想起了温暖的家园。 随着月光的照耀，他的妻子正站在前方向他招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古德雅思摇着头，不明白。可即使这样，古德雅思依旧迈着步伐，看向他的妻子，直到巨大的弩箭将她贯穿。 就如同噩梦惊醒一般，大副一把抓住了前进的古德雅思，手中还握着染血的剑。 “醒醒！船长！” 他大吼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雷霆。 古德雅思目光麻木的看着他，随着大副的声音，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前方哪有什么妻子，有的只是面目狰狞的海妖，随着意识的清醒，四周那柔美的歌声变成了嘶哑的哀嚎。 海妖们唱着刺耳的哀歌，环绕着拂晓之心飞行，随着一个又一个失去意识的船员倒下，它们俯冲而来，用利爪撕扯着他们的心脏。 “升起屏障！还活着的人都给我动起来！” 古德雅思拄着剑刃，眼睛充血。 魔能反应炉咆哮着，半透明的屏障升起笼罩住了整个浮现之心，数不清的怪物撞击着屏障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从来都没有人能活着离开世界尽头。 这样的话语又一次在古德雅思的脑海中响起，疯狂到了极致以后反而是无比的冷静。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冲到控制室，近身的船员操控着拂晓之心，随着引擎开始出力，他们逐渐的冲出了利维坦的包围。 “不对……有哪里不太对！” 古德雅思觉得有些太顺利了，他们就这么从利维坦的手下逃脱？ 如此思考着，可他的视线却被那飞转的罗盘所吸引。 古德雅思鬼使神差般的拿起了罗盘，其上的指针在飞转，可慢慢的它逐渐停了下来。 拿着罗盘，古德雅思走出了控制室来到了甲板之上，指针指着正前方，沿着视线看去，那是难以形容的美丽之景。 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下，海面之上升起幽蓝的光，随着浪潮的涌动明灭不断。 仿佛行驶在星海之中一般。 在这一切的最前方是似曾相识的路线，那高高涌起的冰川，明明是被冻结的冰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开一般，留下一道可以通过的路线。 古德雅思知道那是什么，在几天前拂晓之心就是在这里前进，一路破冰抵达到了世界尽头。 在挣扎了如此之久后他们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世界尽头，就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一般。 利维坦推动着拂晓之心，将它牵扯回了这里。 “不……不应该这样的。” 雷霆的光映亮了古德雅思惨白的脸。 “我们得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大副！”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拂晓之心在利维坦掀起的暴风中飘忽不定，如此巨大的它在这自然之中也只能臣服。 冰冷的海水灌入古德雅思的口鼻，窒息感与寒冷令他清醒了几分。 拂晓之心的主炮开火，在暗蓝的海平面之上牵扯出一道炽白的光芒，可随即这光芒便被无尽的海水吞噬，甚至一点水花都未能溅起。 动力室内船员疯狂的拉动着闸门，此刻六组魔能反应炉过载运行，输出的庞大动力带动着战舰，将这沉重之物推动起来。 拂晓之心开始转向，钢铁铸就的船首上雕刻着雄鹰的雕塑，锋利的喙切开海浪，可紧接着更大的浪潮撞击着。 古德雅思在这撞击下直接飞了出去，身体撞断了栏杆，钢铁的断面刺入他的血肉，不过好在最后的时刻古德雅思抓住了锁链，尽管钢铁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手掌，他依旧死死的抓住了它。 整个拂晓之心就是利维坦的玩物，被它随意摆弄着。 此刻绝望已经吞噬了古德雅思，虽然嘴上说着离开，可实际上他明白，他已经离不开了。 至始至终利维坦都未展露强大的实体，仅仅是凭着自然的调控便已经主宰了一切，可笑的是他最初还以为自己的战舰能与其对抗。 是啊，拂晓之心的主炮可以轻易贯穿数十米厚的钢板，可是它能贯穿那主掌海水的意志吗？ 侧面的炮火不断，就仿佛是最后的挣扎一般。 再一次的冲击之下古德雅思撞回了甲板之上，可同样撞回的还有那生锈的钢铁。 海水推动着海底之下那些沉没的船只，它们仿佛归来的亡魂般，从海洋之下升腾，撞击着拂晓之心，试图将它拉入大洋之下。 坚不可摧的船身被刨开了一个大洞，海水倒灌进来。 仿佛有只大手握住了拂晓之心般，明明加速这么久了，可它依旧停留在原地。 “船长！” 在这时刻一名船员腰间缠绕着锁链缓缓的走向古德雅思，仿佛是最后的生机般，古德雅思伸出手试图去抓住他，可紧接着钢铁贯穿了船员的胸口。 鲜血洒满了古德雅思的面容，紧接着钢铁抽出船员的身体仿佛失去力量般倒下，最后被暗蓝的潮水吞没。 魔法升腾着，笼罩着整个拂晓之心的魔法破碎又重聚，最后伴随着几十米高的海浪彻底崩溃。 海浪之中不仅仅有海水，还有那已逝之物。 破碎的沉船被海浪掀起，仿佛巨人的手，将它们高高举起，随后砸向拂晓之心。 没有了魔法的保护，表面设施纷纷被毁，挤压凹陷，紧接着暗红的血与水从其中涌出。 古德雅思尽力让自己站起来，他还不能倒下。 可人力总有尽时，多日以来对他精神与肉体的折磨已经让他近乎崩溃。 随着一阵低沉的鸣响，四周的海浪微弱了几分，可接下来便是坠落感。 低下身，古德雅思第一时间冲到了一边，抓住了他能抓住的任何东西。 然后四周的一切彻底化作了暗蓝，海浪从四周涌上，高度不断的攀升，最后几乎将天空笼罩。 不……不是它们在攀升。 感受着这失重感，古德雅思明白现在他们是在坠落，拂晓之心下的海水在一瞬间消失了，紧接着开始下坠。 短暂的空白后是剧烈的撞击，如此高度之下整个拂晓之心都几乎被撞散了架。 古德雅思干脆直接被撞出了拂晓之心，身下是湿润冰冷的泥土，驱动着几乎碎掉的身体，四周是由船骸堆积而成的坟墓。 这个难以忘怀的景象，大海在他身前劈开两半，露出深海之下的泥土与残骸，点点星光充斥在海水之中，断裂的海面里数不清的鱼类冰冷的盯着他。 紧接着支撑海洋的力崩溃，将一切吞没。 视线内是纯白的混乱，不断的撞击后，再次被钢铁贯穿。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痛苦的窒息中失去意识。 仿佛坠入冰窖般的寒冷，似乎得感谢海民的身份，最危机的时刻古德雅思的腮起了作用，虽然不能长时间活跃于水下，但也足够支撑到他恢复意识了。 手掌胡乱的抓着，黑暗之中古德雅思似乎抓住了什么，被那东西拖着上浮。 漫长的痛苦中他终于回到了海面之上，深呼吸，平静海面上，什么也没有。 拂晓之心，利维坦，风暴……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冰冷的月高悬于天空之上，将整个海面映得雪白。 古德雅思用力的将自己抬出水面，他这才发现自己是抓住了一个木板，而在这木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那诡异的箱子。 血肉从箱子的缝隙中涌出，将其与木板死死的粘连在一起，而现在它已经延伸至了古德雅思这里。 古德雅思第一反应便是逃离，可是这一切已经晚了。 血肉从水面之下涌入，紧接着蔓延至他的腮，从那裂开的缝隙中刺入他的身体之中。 古德雅思发出无声的悲鸣，他试图将它扯开，可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属于了自己一般，毫无动弹。 随即在这绝望之中，他看到了。 平静的海面之上，漆黑的大船缓缓的向他行进过来，随着靠近，古德雅思在痛苦之中勉强看清了它的模样。 船首的女性雕塑已经损毁大半，破损的断面上长满了苔藓之类的植物。 整艘船破破烂烂，布满伤伤痕，巨大的风帆破开了一个大洞，在这之上旗帜绘制的标志早已看不清楚。华丽的装饰被扭曲生长的物质取代，残破的印记述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仿佛是死前的平静，古德雅思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等待着它的到来，仿佛它是来带走他的生命一般。 最终这艘不知道航行多久的船来到了古德雅思的身边，一侧生锈的钢铁上刻印着这艘船原本的名字。 字体狰狞扭曲，仿佛是有人用利剑，疯狂的斩击中刻下的名字。 尽管锈迹斑斑，可古德雅思还是认出了那是精灵语，毕竟海民曾经可与精灵是死敌。 回忆着曾经学过的知识，古德雅思下意识的用精灵语念出了它的名字，而随着这名字的念出更大难以形容的恐惧吞噬了古德雅思。 在念出它名字的那一刻，古德雅思才想起来这个精灵语代表着什么。 皇家礼炮。 这艘船的名字是皇家礼炮，那被复仇女神压入海底，就此长眠的皇家礼炮……